就这样两天过去了,日子看似很平静,却藏着一种隐隐的涌动。根据行程,萧宓此刻应该已经路程过半,天骄掐指算着,自己只需要再坚持三、四天,萧宓那边就应该有确切的消息来了。
第三天的早上,天骄还未起身,便听到寝殿外青芒忽然提高声音讲话,“三公主,您不能进去!我家主子还没起呢!”
萧珽纠缠的声音紧接着,“你就叫本宫进去看看,本宫保证绝不打扰四皇妹!本宫听闻四皇妹感染了风寒,这两日没见,本宫心里牵挂的很。好青芒,求你了,叫本宫进去瞧上一眼,只瞧一眼!”话音未落,便听到殿门被推开的声音。青芒被萧珽的随从拉扯着脱不开身,只得眼睁睁看着萧珽闯进去。
萧珽起先步履又快又急,可她临近床榻时忽然意识到什么,于是放缓了步伐,蹑手蹑脚起来。
天骄安静的躺着,脸朝着里侧,佯装成依旧在熟睡的模样。
萧珽轻轻地掀起帷帐,探进半个头,张望见天骄那张经过巧妙易容与萧宓一般无二的脸后,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才略略放宽了些。
那晚的确是她行为失当,也加上多罐了几杯黄汤,就越发不尊重起来。她还记得自己一吻下去之后萧宓顷刻间又白又红的脸,偏巧这一幕被自己的贴身小侍瞅了个正着,萧宓当时就羞恼了,不由分说,照着她后脖子就是狠狠一记重劈。
她知道这下四皇妹是真正生气了。她被打得两日都头晕不能下床,反复针灸后略有好转,迫不及待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来给心爱的四皇妹赔罪。听说这两天四皇妹感染风寒愣没出寝宫,也不知是真受了风,还是因为同自己赌气的缘故。萧珽得了教训,一开始被喜悦冲昏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她想,虽然萧宓已经答应了彼此的关系,但这两人之间的相处之道还需慢慢摸索。萧宓可不是以前府中的四姑娘能比,后者自己一个眼神儿就恨不得往自己怀里钻。公主的确该有公主的身份尊严,更何况那是带过兵打过仗的四皇妹!姐妹私下你侬我侬也罢了,以后可必须把大门牢牢关紧,绝不能叫闲杂人等撞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因自己的贴身小侍不长眼,萧珽恨得牙根儿痒痒,只命人将那贴身小侍带出行宫之后处死,全然不顾忌一星半点多年来的主仆情份。
寝殿里一时安静无比,只有天骄平稳的呼吸声和萧珽惴惴不安的喘息声。
踌躇了好一会儿子,她站在床榻边才小声嘀咕道:“四皇妹,那晚上是我不好,你大人大量,可千万别真跟我计较。”
饶是萧珽声音再低,天骄还是一字不漏的都听清了。她心里暗笑,果不出她所料。萧宓表面上虚与委蛇已经够难为了,这位三公主还不知进退得寸进尺,萧宓给她后脖梗那一下还算手下留情,要不是为了掩盖腿疾,肯定朝她腰上还要多踹两脚呢!
等了片刻,只感觉萧珽坐在了床榻边上,一只手轻轻地来撩自己的头发。耳畔萧珽求肯声传来,“四皇妹天生丽质,令姐姐我欲罢不能。那晚因为喝多了酒才失了分寸,并非故意轻薄。四皇妹已经教训了姐姐,姐姐往后再不敢了。”
嘴上说着不敢,但见到心心念念的四皇妹面色宁静的躺在眼前,此等恬然,此等风情,萧珽还是按耐不住心里的馋虫,竭力吞咽下自己的口水。
天骄听着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真是又气又恶心。虽然闭着眼睛,天骄仍能感觉到萧珽的脸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
猛然,天骄睁开了眼睛。
萧珽不妨,大惊之下吓得身子朝后一倒,摔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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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二 康君驾到
萧珽还没来得及爬起身,天骄已经自床榻上坐起,面带愠怒,随手抄起一个枕头向她身子砸去。萧珽大惊,慌乱之下一边躲闪一边连声告饶,“好妹妹,好妹妹,你别生气!你千万别生气呀!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哪个是你的好妹妹!天骄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又不禁被萧珽的狼狈相逗笑。所谓做戏要做足十二分,天骄此刻已经融入角色,完全把自己当成被萧珽迷恋的萧宓,因此行事毫无顾忌。
见萧珽已经从地上站起,陪笑着想至近前来。天骄神色愈发不喜,先是将身后的靠垫、被子也掷向萧珽,随后拿起床榻边小几上的茶杯,当啷一声丢在萧珽脚下摔个粉碎。
这般气势可把萧珽吓坏了,唯恐天骄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好停在原地,脸色慌张、惊恐,还带着委屈、懊悔。
天骄也不说话,一双眼狠狠瞪着萧珽。萧珽有些畏惧似的把头垂下,两手来回搓着,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青芒和萧珽的随侍们听到殿内的动静都紧赶慢赶跑了进来。青芒乍见这一地狼藉后反应得挺快。他哭丧着脸对萧珽抱怨说:“三公主,我家主子这几天憋得难受,天天都有起床气。奴才刚已经回明了您说我家主子还没醒,偏您不听劝。您瞧,这会子、这会子可怎么好......”
他边说边又走到天骄身边,轻轻拾了件衣衫替天骄披上,并恭敬地柔声劝慰道:“主子何必动怒,小心身子要紧。再说三公主也是一片好心。原是这两日三公主抱病没能前来探望主子,所以她牵挂的紧。主子不看别的,也瞧着三公主对主子的一片真心,况且还是在这么多奴才跟前儿。主子昨天不是还念叨三公主来着,还说要是三公主再不来,必要让奴才前去问问怎么个缘故的,怎么如今见面又不如意了?”
青芒先是埋怨萧珽不听自己劝阻闯进来招惹了天骄,随后又当着众人故意说了这样暧昧的一番话,将众人的注意力都从眼前的冲突自然而然的转移到萧珽与萧宓的亲密关系上。
萧珽原在奴才们面前吃鳖也觉得丢脸,但听了青芒最后的话,心里忽然美滋滋的。她心道:原来四皇妹还是记挂我的,故意这样子对我只不过是闹闹脾气。也对,哪个富家小姐高兴被奴才撞破丑事,更何况贵为堂堂公主呢!
想到此处,她忙令随侍们收拾打扫房间。那些人倒也很有眼色,手脚麻利的干完活儿就退出去了。青芒也要退出去,天骄朝他瞟了一眼,示意他过来服侍自己。
青芒有些犹豫地抬眼望了望萧珽,萧珽倒是无所谓似的,搬了个凳子就坐在床边,任由青芒给天骄更衣梳洗,自己在一旁也不多嘴。
好不容易拾掇利索,青芒故意问,“主子,要不要传早膳?”
“嗯。”天骄应了一声。
青芒察觉出萧珽期待的目光,追问道:“三公主也在,要不要奴才叫厨房多预备些?”
“三皇姐早膳用了吗?”天骄经过训练,声调发音已经和萧宓有了七、八分相似。她既然称感染风寒,嗓音故意压低,又伴随着刻意的咳嗽,所以萧珽听她说话竟完全没有怀疑。
萧珽一早前来就是为了给萧宓赔罪,结果没陪成罪不说,反被天骄吓唬了一顿。别看她方才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其实心里却没底,对天骄伪装的萧宓是又爱又怕,唯恐不能修补两人的关系。如今乍一听天骄的问话,起初还以为是听错了。直到青芒提醒她,“三公主,我家主子问您要不要留下一同用早膳呢!”
“好!好呀!”萧珽反应过来,真有种失而复得、受宠若惊的感觉。她一激动就情不自禁去拉天骄的手,结果天骄一眼瞪来,她讪讪地只得又把手缩了回去。
青芒退出去安排早膳,萧珽见殿内只剩她和天骄二人,于是厚着脸皮说道:“听说四皇妹感染风寒,刚才又见你咳嗽,想必病体未愈呢。四皇妹保重身子要紧,说起来都是姐姐的不是。那晚、那晚......”萧珽回想那晚的情形,一只手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后脖梗。
天骄哼了一声,“敢情三皇姐是来讨说法的!怎么,那晚的事儿,三皇姐还和本王算账吗?”
“哎哟我的好妹妹!皇天在上,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来找你要什么说法!”萧珽生怕天骄再发怒,赶紧解释加认错,“都是姐姐不好!是姐姐没有安排恰当,才叫不该进来的人打扰了咱们。这事儿难怪妹妹会生气。不过妹妹放心,人姐姐已经处置过了,也算是替妹妹报了仇。”
“你怎么处置的?”天骄闻言心里一凛,眉目间却是淡淡的。
萧珽会错了意,她以为天骄是不相信自己能处置自己身边的人。于是她剖白心迹,“好妹妹,这世上没有谁能比你重要。姐姐为了搏你一笑,别说是杀一个身边的奴才,就是把身边所有的奴才都杀了也不吝惜。我知道你心里必定恨死了那奴才,所以我先是派人狠狠打了他一顿,然后才又叫人将他带出行宫找个野地处置了。你放心,他已经死了,死了我也叫他曝尸荒野。有了他这个前车之鉴,旁人得了教训,以后再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奴才来打扰咱们。”
萧珽一边滔滔不绝还一边犹自得意,却不知天骄此时此刻在心中已经对她厌恶至极。不过是为了一个脸面,竟然要断送一条无辜的性命。亏她还是出身高贵的公主,视人命如草芥。那番杀人的话就说得轻描淡写,除了夹杂着唯恐天骄不肯原谅她的担忧,对于那白白牺牲的性命竟是一点怜悯与内疚之情也没有。天骄又回想起萧珽先前对待那位四姑娘的手段,一个宠了十年感情深厚的女子说抛弃就抛弃,真真的寡廉鲜耻薄情无义之徒才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