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就挨罚,挨罚就要被辛宓看笑话。辛宓与云溯的婚事不知为何又往后推了一段时期,我揣测因此她大致有些欲求不满,所以现在拿我的裙子在折腾。
她的金色缠云履踩在我裙角边上,又嫌不不够出气似的提脚又踩了过来,可没想到的是那纤纤细足落在的是我小腿上,本就麻酸的腿被她重重一踩,我干涸的眼眶顿时湿热起来,身子一时没稳住向一边倒去。我一咬牙,一手撑着地面又挺直了腰板。
她端着火碳小手炉,织锦软毛的绣花斗篷让她看起来像朵华贵雍容的红芍,她不禁冷笑道:“辛衍,到这地步还有骨气和我犟?你还有什么资本和我拧?,真不知好歹。”
宫人们伺候在一旁,面面相觑,一个是在太后面前得宠的未来妃嫔,一个是皇帝亲迎回宫的公主。这让他们好生为难啊好生为难,有眼明脑快的打着小道往端德宫方向去了。
手揉着僵冷的膝盖活着血,我吸了两口冷气振了振精神,抬脸迷茫地看着她道:“阿衍怎么不知好歹了,这位大婶你踩了阿衍就是对阿衍不好啊。”
她这样孩子气的举动着实没有达到打击报复的目的,让我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悲伤。如今给她荣华的人是她的杀父仇人,她拿着他施舍的尊严和权力作威作福,给别人看见这一幕是多么的可笑。她可笑,我也如此。我两在这大煜宫里,在全天下的面前就像是戏文里的两个丑角,演着一出荒诞剧。
“我曾听陛下赞过你是个不怕死的,前一阵子不是还跳了湖吗?”她笑得有些诡异,不禁让我提高了几分警惕,果然就见她贱招之后又出贱招。那莲花小步在我的罗裙上迈了不到半步,身一趔趄,手里的鎏金小铜炉直冲着我脸飞了过来。
士可杀容不可毁!我这张脸蛋本就没多少姿色,朴素地就和稻田边的狗尾巴草似的,你想让我变成鬼脸吓死云溯来报仇吗?
炽热的炭炉擦着我脖子嘭地砸在了我肩头,绵绸烧焦的味道冲进鼻子里,火辣辣的疼痛从脖颈蔓延到了肩头。这阵仗是闹大发了,我本不欲让别人看笑话的这一番委曲求全之心,白白打了水漂。早知道我就掳袖子,卷裤脚,披头散发和她干一架了。
辛宓见我疼得龇牙咧嘴之相,笑得心满意足,带着宫娥扬长而去。剩下几个围观的回过神来,赶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扶起腿打颤的我来,我一摸脖子,嘶嘶抽了两口凉气,对边上的内监竭力挤出抹笑来:“麻烦这位公公传个唤给我铃雀姐姐,叫她带车来接我可好?”
小太监愣了愣,忙不迭点头应着而去,我听到他迈着急促的步子还嘀咕道:“果真是个傻子,伤成这样还笑得出来。”
“殿下不给太后请安了吗?”我宫里的小宫娥呐呐道。
“不用了,请过了。”我瞟了眼禧和宫的重重朱门,辛宓没有我太后姨母的默许能有这天大的胆子在这里撒泼生事?我不知为何太后姨母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快,难道她担心我为了反燕复祁,色/诱了她的皇帝儿子让他成为一代暴君,迅速走上亡国之路?不论怎样,这其中必有缘由,云溯有心拔除旧的世家望族的在朝中的势力,莫非与我母亲和她的娘家——苏氏有什么关联?
我竖着去了禧和宫,横着被抬回了宸和宫。接我的人并非铃雀而是霁芳,让我微感诧异。按着忠心程度来说,云溯派来的铃雀要比霁芳可靠的多。至少铃雀不会总试图给我和符怀的饭食里下些外域药品。
进了内殿,这才知晓铃雀为何没去?云溯正大大方方地端坐在我平日里翘腿看戏文小说的座榻之上,手里正随意翻弄着些什么。闻声瞧见了我的落魄模样,眼一沉薄唇却翘起了笑:“去请个安,怎么请成了这个样子?”
装什么装啊你,这宫中哪里没有你的眼线,更何况不是已经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吗?这回做出这副紧张的模样,糊弄你二大爷呢!
我一瘸一拐地在霁芳搀扶下爬上了软座,其他宫女们有条不紊地奉上布巾、药膏、热水替我做简单的清理。
瞥了眼在珠帘后影影绰绰、探着脖子的身影,我平平淡淡道:“没什么,睡迟了被罚跪了。”我才不会如你所愿,向你打小报告求你为我出气,让你得意。
他接过宫女手中的药膏和棉絮,亲自倾过身来力度适中地替我上着药。我全身汗毛嗖地通通立了起来,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见过安好心的吗?
果不其然,他沾着清凉的膏药徐徐在我脖子上打着圈晕开,上挑的眼角微微一弯:“阿衍,今天我接到两封奏折,一是景晟请旨回赴北疆;二是苍南王有意与景晟结亲。三十万大军就要从我手里去了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痛苦地想,你干脆赐我包绝顶春/药就什么都好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日更就是这样……于是又更了……我的大纲本被我证实丢到学校了,于是我要重新拿笔写大纲了,这坑爹的。看文快乐~明天继续~
18
18、表哥怀柔 ...
“前些日子是阿衍的生辰,恰好错过了。今日我补给你个礼物如何?”云溯未在景晟的问题上多做纠缠,点到为止。旋即,他从袖里取出只巴掌大小、雕花绘木的漆匣,匣盒熏着醒神的白露香,微启的一线匣口泻出淡淡的金光。
我注视着那只薄匣,匣中仿若蛰伏了只安静的猛兽,让我伸出的手止不住轻微的颤抖。
熟悉的熏香和熟悉的珐琅步摇,这是云溯送给我的一份大礼。
“阿衍喜欢吗?”他手中用力,五指死死扣进我的指间:“我对你从来都是坦诚相待,没有一字之欺。表妹大智若愚,应该能衡量出其中轻重。”旋即,他似恼怒又似嘲弄般笑道:“这么多年了,物是人非,唯独阿衍你骨子里的东西分毫未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若放你出去,我还当真舍不得,你好自为之。”
他走后,我竖起那根双鲤戏莲的步摇对准烛火,看着它折出的晶莹光芒想,十年分毫未变,这不是我一点儿长进都没有?怎么会没变呢?十年前在我面前死的人,十年后又活过来了。鲤鱼红宝石的眼睛里是我蓬头垢面的狼狈模样,我的母妃她真的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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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宸和宫中,华灯初上,窗棂树间的皑皑白雪涂抹上温暖的昏黄。
“女人真可怕,啧啧。”符怀与我对坐在围桌两端,各抱着一个暖壶,时不时瞥一眼我贴着膏药的脖子:“宫里的女人尤其可怕。”
我落下一粒棋子,敲了敲棋盘,甚是不耐烦道:“专心点成不成?不要每次都让我赢得毫无成就感。”宫中寂寞,奈何我与符怀来自不同国家,共通的娱乐项目就更少了。两方磋商之下,我们只得玩起了风靡各国几百年,幼儿启蒙游戏——跳子棋。
与我相处这段时日,符怀的脾性被我已磨练的很有番长进。听了我的话后,他搔了搔后脑勺,盘了盘腿,果真专心致志地投入到棋盘当中。我想这粗心眼孩子能在这充满可怕女人的宫中活下来也实属不易。
“听说符小男宠你家里来人了?”一局结束后,我撇了撇墨往他脸上画乌龟时漫不经心问道。
他收拢棋子的手顿在棋盘上,布满小乌龟的脸不易察觉地掠过丝不自在:“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说梁国来和亲是真的了,它已有了一名质子在了这里,还想过来求门亲事。在此时新帝登基、诸方围观的敏感时刻,梁国这么做显然已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只不过,它就一点都不顾虑东边的云苍吗?
“哦,听小喜子在御膳房打杂的二大爷他侄女在乾明殿伺候的相好说的。”我随口嘴皮一翻熟练地吐出连串名词,将毛笔丢进笔洗里,我托腮道:“那你是不是能见到他们?是不是,就要随他们回家了啊?”
他眨了下眸子,吞吞吐吐道:“也不一定这次就回的成。若是我回去了,留下你一个傻子在这宫里,也不知还会受多少欺负。”他的眸光在触到我伤口时闪了闪:“这次他们是来谈和亲的,要是你愿意、愿意……”
“对了,你不是还中了蛊毒吗?这么回去岂不是会死得很早。”我拍了下掌做恍然大悟状,笑道:“我当然不愿意你走了,你走了还有谁给我欺负啊。”
“……”他起身哗啦一下掀翻了棋盘,很气愤地奔走了。
守在外阁的宫娥们听闻响动,抻着脖子往里打看,我蹲在地上挥挥手让她们去看看符怀,自己一粒一粒慢慢地捡着玉子儿。从符怀的话里,可以看出梁国是有心要换走他这个质子了,看来梁国大殿下恃宠而骄、奢滥骄横,不得梁王心的传闻并非全是虚言。这个远在他国多年的小儿子重新上了梁王的心,此于符怀不知是好是坏。帝位之争历来是皇家的传统戏码,符怀若回国若不死,也怕难逃一场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