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一纸春宵/仇英传 完结+番外 (咩夏)




☆、六观楼(上)

  昆山周家的六观楼,以周凤来的表字命名,是周氏藏书之所,其中各式书册数以万计,另古时当世名家画作亦有不少珍藏。
  仇英自从到了六观楼,便几乎从未踏出过周家大门。不过这两年来她不仅忙于为周母创作祝寿图,也通过周凤来引荐,接了不少其他的求画定单,虽足不出户但声名日盛。
  人说富在深山有远亲,富有盛名之人即便隐居,每日亦有客人不远千万里自来拜访。仇英寓居昆山两年多,潜心作画,与客论画,不仅技艺大涨,亦丝毫不觉得寂寞,但别人可就不这么快活了。
  入九时节,天气一天比一天湿冷,这日周府的家仆忙着为各个宅院挂上门毡防寒,仇英秉烛赶画熬了一宿仍无睡意,此刻眼睛干涩疼痛不已,便上园子里走走,也顺带饶有兴致的观察众人忙碌的模样——近两年作画多了,便是看什么都想象着它们呈现在纸张上的模样,简直有些魔怔了。
  边走边想着心事,冷不防眼前出现一人。仇英猛地顿住脚步,有些头晕眼花看不清来者的模样,对面那人忙扶住她微微摇晃的身子,充满关心的语气问道:“你怎么了,还好吧?”
  仇英定了定神,再次看向他,正是这两年常来拜访的项元汴。其身后出现一个宝蓝色长袍的儒雅男子周凤来,笑道:“仇英怎么又是愣愣的,昨儿可是又没睡?”
  项元汴闻言眉头皱了皱,道:“瞧你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一般,莫非周凤来逼你逼得太紧?早知道他这种盐贩子便是个剥削份子,赚的都是底下人的血汗钱,你且收拾收拾随我回了嘉兴去,我定不会叫你受这种苦。”
  周凤来闻言无奈苦笑道:“项兄,你这是人身攻击啊。仇英这般辛苦我也看不下去,劝了多少次不听,这怎么成了我剥削人了……”
  项元汴没好气道:“那她在苏州、嘉兴的时候可曾这样过?周凤来,我是错看了你,素日里当你是好兄弟看待,你却背地里挖我的墙角,这还不算,你将她拐了来亦不善待,如今人也瘦了,眼睛也用坏了,你可对得住她,可对得住我?”
  周凤来还要再辩,仇英本就头昏脑胀、太阳穴附近抽抽着痛的厉害,此时只得出声打个圆场,道:“子京,你不必责怪六观,我昨夜做的画并不是他要的,亦无人逼迫我,只是兴致来了便停不下笔。”
  项元汴见着她眉头紧蹙很是不适的模样,知道她必是头痛症犯了经不得吵闹,便不与周凤来争辩,只有些不满道:“再有兴致也得悠着些身子,不可仗着年轻任意妄为,老来得了一身的病。”
  仇英笑笑,从未想过老来那么遥远的事。见着两人这令人也随着自己在园中散步,便道:“你们若有事,便忙去吧。我在这园中走一走,等他们将门毡挂好了,便去补一补觉。”
  周凤来性子直爽,闻言道:“我只是领了项兄来寻你,并无其他的事。今日我有些生意要出门,或许十天半月才能回来也未可知,你便在家中好好作画,项兄亦不必我招待了吧,反正这两年你也将我家当你家了。”
  项元汴岂是听不出他口中的调侃,但一听着这个碍事者要走,且是离开十天半个月,便是有些满意了,道:“你放心去吧,你不必担心我。”
  周凤来便装模作样作了一揖,疾步离开,想来确有些急事要办。仇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再瞧一瞧立于身侧定定看她的项元汴,有些尴尬道:“我先回去了。”
  “我陪你!”项元汴执起她的手,仇英挣了挣,奈何这人虽未弄痛她,却如铁箍一般无法甩开,只得罢了。
  每次都是这样,甚至连周府的下人都知道,项元汴粘仇英粘得紧,关系好到不寻常。仇英常常想,若一切只是原地踏步,她离开嘉兴或是不离开,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吗?
  早前仇英在钱塘江留书远离,亦是出于对项元汴的了解,才那么做的。这人虽然平日里温柔缱绻,却是个极为现实和自负的,在感情上的投入便像是做生意,评估着有得回报才会付出,若是做了亏本的买卖,必定心乱如麻、懊恼不已,进而寻求方法解脱出去。
  仇英便是看准了他的个性,才出此下策。留书出走,理由是周凤来有更好的藏品,周凤来高薪邀她作画,可以想见项元汴瞧着会有多失落,原来她在嘉兴的这一切,全是为了饱览藏品、全是为了一份谋生。
  实际上确是如此,项元汴看了仇英的留书,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很郁闷,那种心情却与买错了藏品全然不同,不止是失落更多是懊恼了。项元汴自小是家中宠儿,在生意场上亦是傲视群雄,自恃着长相俊逸家财丰厚,向来桃花旺盛,却从未见过仇英这般待他的,似乎从来只是普通朋友,即便他三番五次的明示暗示,皆被她视而不见。
  钱塘江一别,他约莫着有半年未得到仇英的消息,也绷着不愿到昆山找她,几乎就是与她赌气了。只第二年春,无意中听到同行之人提起仇英,说她竟在昆山大病了一场,虽勉强作画但身体状况堪忧,他便再也不愿端着,快马赶到昆山探望。
  时隔半年再见到仇英,她大病初愈,整个人消瘦的不盈一握,面色惨白唇无血色,披着藏青色的袍子在案前作画,纤瘦的十指比笔杆子还要细,全然不见从前的丰盈。项元汴见着心疼不已,几乎将周凤来胖揍一顿,质问他是怎么照顾人的。周凤来亦是十分冤屈,实际上仇英在周家向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此事半点由不得人,周家请来名医为她瞧了病,甚至为此周凤来亦知道了仇英的女子身份,便从此更加仔细妥帖的照顾着。仇英本人却是个闲不住的,宁愿在六观楼中看看书、作作画也不愿成日里卧床不起,任是谁来劝都是无用的。
  那一次,项元汴便在周府小住了两个月,亲自督促仇英吃药、休息,才将她养回来一些,面上也恢复了血色。因为仇英坚持要在周家完成赠给周母的寿画,不愿移步别处,项元汴亦没法子,只好定期来瞧她,未免她借着各种理由不见人,甚至连她不辞而别的事情都未敢追究,为了此事项元汴也不时唾弃自己没有出息,但下次见着仇英仍是贱兮兮的嘘寒问暖,他想或许自己也是病了,仇英肯见他便是唯一的药引。
  只是恋人的心是永远不满足的,可以相见便希望能常常相处,相处久了便期待对方与自己相爱了。项元汴隐隐感觉,仇英久远之前对自己该是有意的,只后来不知怎地就为自己的心锁上一道墙,不愿他靠近一点点。说起来,可能是在嘉兴的那一段时间发生的转变。可究竟具体为着什么缘由?那一阵子她一向呆在天籁阁,与自己也相处甚为融洽,不是没有察觉到她偶尔表现出来的清愁,但原因是什么?
  项元汴至今搞不清楚,见着仇英,也不敢询问。他隐隐觉得,这事儿可能由他自己发现比较好吧?
  仇英被他拽着手,不愿再在园中招摇过市。见着周家家仆们将自己的那一间门毡换好了,便直直走进去。项元汴自然跟着她,往那一处他已然非常熟悉的书房行去。
  这间书房的格局,和天籁阁他为仇英布置的那一间颇有些相似,位置是在藏书楼的东面,大大的一间屋子以高高的书架隔开,外头是作画的长案,岸上还有燃了一夜的红烛台。书架上摆着常用的典籍书册,还有用来对弈的棋台,旁边随意摆着一把筝,有时候仇英也会抚上一把,却是极为少见的,因为抚琴会让她想起织香。
  书架的里头,便是仇英的寝卧之处了。她曾说过,宁愿睡在这一屋子书画墨香之中,也不必安排更为舒适的环境了。仇英直直走近床铺,这才如愿挣开手,将床上整齐的背面铺开,道:“我要睡了,你自己外去看书吧。”
  项元汴却道:“你先睡吧,我待会儿再走。”
  仇英也不与他争辩,相识太久她知道有些争辩纯属无用之功,说了一句“随你”便踢了鞋子,解了外袍钻进被子,蒙头大睡。或是一夜未眠真的困了,或是见着项元汴叫她觉得不必忧心其他,一沾着枕头她便陷入了深沉的梦境。项元汴帮她将被子整一整,只叫她一张素净的脸儿露在外头,见着她眉头微微蹙着,便自觉坐到床边,一双修长的手为她轻轻按摩,只叫她嘴角露出放松的笑意,才松了手,掖好被脚放下纱帐,往外间而去。
  仇英再次醒来,已然黄昏了。一宿一天没有进食,此刻却不觉得饿,这才隐隐记起,中途好像被摇着醒来迷迷糊糊吃了些东西,想来必是子京做的好事。说起这方面,倒是没人比他更体贴或者说更坚持了,周凤来虽然嘱咐家仆甚至悬赏众人劝说她保持正常的饮食和作息,却无人成功过,仇英虽不曾向人发过脾气,但对干涉她的人却不怎么客气,不论对方是不是为了她好。至今只有项元汴发明了将她在睡梦中叫醒、喂一喂吃的,但法子是有了,成功实行的也只他一人罢了,毕竟睡梦中的人是无法控制脾气的,仇英又不是主子,谁乐意那么吃力不讨好的为她。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