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戬被他这一番长篇大论说得一愣一愣,一旁的衙役牢役们也听着暗乐,板子倒也打不下去了。
仇英脸色一转,又道:“夫人既是红颜薄命、香消玉殒,想来大人心中悲痛,难免要与小民们为难为难,仇英心中万分理解。若是大人这一顿板子下去,能消一消心中悲痛,倒也是仇英的福德了。不过仇英求大人将此画收回去,权当留个纪念,日后忆起夫人,也有个睹物思人的物件才是。”
柳若眉跟人跑了,汤戬心中怒火无处可发,最近发落了不少与她先前有来往的。唯独这个仇英一张利嘴,呛得他无处下手。此时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还得装作一副悼念亡妻、万分悲苦的模样,免得叫人察觉了不对,徒惹是非。此刻只得挥一挥手,道:“罢了罢了,你且回去吧。”
“谢大人!”仇英拜了一拜,心中冷笑道:谢谢你的不杀之恩,可是来日里,我却是饶不了你的性命。
仇英被放回,闻讯等在他家中的项元汴、文嘉等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仇英这段日子心事重重,竟未察觉这两位昔日好友在与他相处、与彼此相处之时,都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十荣图的案子,本以为便这么了了。谁知过了数月,却又有了下文。
一日,仇英与文嘉、项元汴逛书市之时,被一位老板神秘兮兮的绊住。
“项公子、文公子、仇公子,近日小店里进了些稀罕物,几位公子若是有兴致,不妨瞧上一瞧。要不要收着一说,也开开眼界,瞧瞧京里最新流行的物件。”
这老板可真不会说话,三人闻言都是不乐,不过瞧他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彼此相视一眼,想着瞧一瞧也未必不可,便跟着老板,入了他的内阁。
那老板珍而慎之的取出一块仔细包裹的绸子,见三人都伸头瞧着呢,便才揭了绸子,露出里边的册子。
三人才瞧了名字,便已是大惊失色。那老板还没来得及得意,手中的画册便被仇英抢了去,只见那精美的册子封面上写了三个大字——“十荣图”。
“几位公子,这是京中最新流行起来的春宫版画。”
仇英有些头晕目眩,颤巍巍掀开册子,里头的春宫,正都是出自自己的笔下。项元汴问道:“你说这是版画,那岂不是……”
“正是!不瞒三位公子,这春宫图据说是宫里头流传出来的,京中的王公大臣、才子墨客个个瞧着都是喜欢,便由京中的雕刻工人,将这图拓了上去,也不过印出了百份。我们苏州城便只仅此一件,可珍贵着呢!”
仇英臭骂道:“宫里头的屁!这个柳若眉,真真害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十荣图的故事到此为止咯~~柳若眉和洪远的故事便是这些……本是个蛮凄美动人的故事,貌似笔力有限,写的不怎么感人的样子~唉,继续努力吧!接下来是桃花源图卷,其背后是唐伯虎和织香的老少恋~~希望能写的感人一些。---我是分锅线---本文打算改名~看到本章的读者,点进这个小冷文里也属有缘了,帮忙出个主意吧~~求来了好多名儿,觉得都还不错,大家觉得哪个好?1,春宫画师的崛起2,别拿春宫不当名画3,画春4,一纸春宵周五换榜的时候会最后改名~~在此之前看到这段话的盆友,也帮咩夏参谋一下呗~~多谢啦~~另大家有好的名字也可以提出哦~~
☆、桃花源图卷之一
“你也不想想,那个柳若眉,巴巴的让你费了那般的力气,做了那么精彩的十荣图,能压箱底里藏着传后?定是要用来报仇的嘛!她父亲害她不能与情郎厮守,还害得她再不能生育,汤显赫那个半老头糟践了她,她能不恨?定是利用了你做这个十荣图,好报复他们,虽是坏了自己的闺誉,但更叫柳家与汤家都没了脸面。这便是那伤敌一千自折八百、同归于尽的笨办法,也不知是多少恨,才能想出这法子,你还跟着上当了!”
仇英的住处,项元汴静坐不语,仇英也是气鼓鼓的,便是文嘉一回来便叨叨个没完。
“呸!就你聪明,早怎么不说,马后炮!”仇英啐他一脸口水,自己脸上却是要愁出褶子来了。
文嘉瞧着他皱巴巴的小脸直乐,笑道:“事情,倒也不是没有转机。”
“什么转机?”仇英急急问道。
文嘉仍是摇扇,都是深秋的时节了,再不多扇几下便有几个月不能卖弄风骚。仇英却一把夺了他的扇子,催促道:“你倒是说呀!”
“那春宫都是私人的藏图,且不说汤家柳家未必有那个机缘能瞧到,便是叫他们知道了,你一口咬定不是你画的,他们又能拿你怎么样?要知道,你仇英如今也是小有名气的画师,背后又有这么多人给你撑腰,可不敢有人轻易动你!”
“是吗?我如今已然小有名气了么?”仇英的重点总是与常人有异,项、文二人听了哭笑不得,无奈点头道:“是了是了,仇英你可是咱大明朝未来第一画师,现在只小有名气,便就这般满足了么?”
“哈,那既是为了庆祝我的小有名气,何不又小弟出资,请两位小酌一杯?”仇英暂且把十荣图之事抛在脑后,转而打起了另一个主意。
项元汴讶然道:“今儿这是怎么了?像我们仇英这般一毛不拔的主竟要主动破费,莫非是有什么喜事了?”
文嘉也问:“你又发财了?”
仇英啐道:“你们二人太不上道了,怎地不想去?那就别去了吧!”
“可别……去去去!”三人哈哈大笑,租了一辆马车,仇英对那马夫道:“走吧,去群香阁。”
“群香阁?”项元汴摸着光洁的下巴,狐疑看着明显有些异色的仇英不语。
文嘉则是快人快语,直接问道:“你想见织香?”
“是啊,我是有大半年没有见着她了,听说是有人不让我见。”仇英鼓着嘴,斜眼看项元汴,后者哈哈大笑道:“这是哪里的话,你们两个大活人,哪有人家不让见,你就不见的理儿?我可是几次上你那寻你,却四处不见人影,你倒是说说,是不是偷偷溜去找织香姑娘了?”
仇英理亏,便缩了缩脖子不作声,又是被二人一阵取笑。
马车在黄昏的苏州城里徐徐走过,车内三位好友博古通今,无所不谈,虽是走到群香阁很有些路程,却丝毫不觉得无聊寂寞,似是一眨眼便停在了群香阁楼下。
仇英领了二人往群香阁的雅间而去,招来一个龟奴嘱咐道:“你去喊织香姑娘过来,就说仇英来了。”
“可是,织香姑娘现在正会客。”
“会客?”仇英反问道,“她不是说,今日推了见客,专程等我来么?”
文嘉、项元汴见他不打自招,又是一笑,那龟奴也是赔笑道:“今日唐伯虎唐公子来了,织香姑娘向来与他交好,便是什么客都不见,唐公子也是不能怠慢的。”
“伯虎师兄?”仇英皱眉,想了片刻又道:“伯虎师兄不是外人,你给织香说一声,我过一会子来瞧她。”
“是。”龟奴张罗了桌上的酒水饭菜,便安静退下。
仇英嘟着嘴巴,喝了几回闷酒。项元汴瞧着他气闷的模样,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们倒是说说看,到底是我长得俊俏,还是伯虎师兄长得俊俏,竟然舍了我而就他?”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她置这样的气。”文嘉慢悠悠的调侃道,“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中了人家,要为她争风吃醋呢!”
项元汴被说中了心思,端起酒盅掩面喝下,用宽袖挡了挡赧然的脸色。
仇英满不在乎的嚷嚷:“我正是要与他争风吃醋!我可听说了,最近他二人腻歪的厉害,不必见我倒是轻松了,天天与师兄一处的厮混!”
文嘉笑着向项元汴道:“勿怪人家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这仇英若是做孩子的父母,还是个严厉的主呢,抑或是个……爱吃醋的主?哈哈哈哈……”
项元汴奇道:“此话怎讲?”
文嘉忽然想起项元汴不知这茬,仇英见了也没什么可瞒的,也为了日后方便会面,答道:“这织香,便是我家妹妹,原名仇珠的。”
“竟是有这个渊源?”项元汴问道:“那何以流落到青楼这种地方?”
“早前是为了查出杀害父母的真凶,这会子也该是时候把她给赎出来了。”仇英道。
“可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论银钱还是人力,有用着我的地方不妨直说。”项元汴道。
文嘉虽是不语,但仇英也知道他的意思,便点一点头,道:“银钱倒不是难事,只是冬香妈妈一项对织香不错,一时半会儿是很难抽身的,需得慢慢来。横竖她在这边也未受到刁难,倒也还自在,便就不急了。”
“你们兄妹二人看得通透,不被世俗束缚,倒是活得舒畅自在。”文嘉有感而发,仇英却是糗他,道:“你素日里不是认我是个知己,跟着我一处胡闹。怎么近几个月来,倒像是忽然长进了,开口闭口都是大道理?”
文嘉别有深意的看向他,道:“横竖得有个明理的,才能得安宁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