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激昂的战鼓声轰隆而响?伴随着死亡的节奏?震耳欲聋?仿佛要将这蜀天国最后一个夜晚也惊扰得无法安宁。
是的?今天本来就是个不能安宁的日子?几日前?城中便开始大乱?蒙古军势如破竹?一路直闯?今日下午?蒙军兵临城下了?蜀天国最后一万士兵镇守城门?可不过三个時辰?便兵死城破?蒙古军冲了进来?杀戮?砍伐?惨叫声?哭救声?响了一晚上。
乱军冲入京城自然是直达皇宫?控制了宫中局势后?便开始在街上大肆杀伐?男的杀?女的歼?京城最有权势的几位官员家自然也不能幸免……而云家?在蜀天国一直算得上世家?自然首当其冲。
“娘?开门?开门……”云浣知道娘就在一门之外?她知道娘做了什么打算?可是不行?娘?已经这个時候了?我们就走吧?不要管云家了?不要管那个十几年来从没正眼看过你的男人了。
外面没有声音?云浣心里一跳?莫非娘已经走了?
她来不及考虑?手起刀落?仅仅一招就震碎了整扇木门?方才是忌惮会伤着娘?她才不敢动作?可现在门一开?外面?竟真的没人了。
“娘……”她吓得大惊失色?立刻朝哀鸿遍野的前院儿跑去……“娘?娘……”她边跑边喊?身旁无数匆忙的丫鬟?私逃的奴仆与她擦肩而过?往日尊贵富丽的孕妇现在彻底成了修罗地狱?人人要跑?人人想走?晚走一刻?迎接他们的?就是蒙古人冰冷的掠夺与尖锐的大刀。
“啊……不……”刺耳又熟悉的惊叫声在不远处响起?云浣霎時停住步伐?看着远处那惊悚的画面?整个脑子轰了一声?几乎爆炸。
一个蒙古兵手持钢刀要砍一个男人?那男人为了自救?慌忙之下扯过卫氏的身子挡在前面?钢刀直直的插进卫氏下腹?刺穿她整个背脊?然后大刀拔出?血蔓延开来。
云浣目瞪口呆?整个人站在人流中?忘了呼吸。
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那个尽管十五年来从没看过母亲一眼?却仍被母亲执着的爱恋着的男人?而他现在?他竟然用她的母亲挡刀?母亲那么爱他?爱得不顾尊严?爱得宁愿十几年来受尽委屈?爱得那么卑微?在今日?却如此被他踩在脚下?无情的践踏粉碎。
“娘……”她大叫一声?失控般的冲上去?抱住娘满是血红的身体?大声的哭了出来。
娘?为什么你要这么傻?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多?他不值得?不值得?
腹上的血窟窿流出猩红的浆液?染湿了衣服?也染湿了心?卫氏苍白的伸着手指?想抓住那个已经带着妻小?头也不回的男人?她想抓住他?至少临時前听他说一句“月娟?你辛苦了。”
可是她听不到了?他走了?甚至?或许他都不知道?刚刚为自己挡刀的那个女人?也是他的妻子……
云添?我对你的爱?难道是错吗?
“娘?不要紧的?不要紧的?还有救?还有救……”
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卫氏吃力的转过眸?看到的是年仅十五岁的女儿?女儿惊恐的脸上布满的焦色?她正在想办法止住自己的血?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血真的止住了?可是没用的?已经没用了。
“浣儿……”带血的柔荑抚上女儿白净的脸庞?划出一道红痕?卫氏疲惫的闭上眼睛?轻吐一句:“对不起……”随即?没有了意识。
她知道?她要死了。
“娘?娘……”云浣大哭?从怀里连掏了好几瓶丹药塞进娘的嘴里?又运功为娘续了些命?才爬起身?抱着娘匆匆的往府外飞。
娘?不会有事的?有人可以救你?师父一定可以救你。
今晚的风很大?趁着混乱找了一辆马车?将娘平躺在车厢里?云浣驾着车?飞快的挥着马鞭?马跑的很快?后面荡起层层黄土?遮住了这个血红夜晚里所有的光明。
看着远去的马车?云浣蹲在地上?呜咽着哭泣?她知道娘后来还是死了?不是周跃桦的错?娘在马车里時已经咽气了?因为娘心如死灰?因为娘知道自己坚持了一辈子的事?最后得到的却是无情的践踏?所以她含恨而终了。
云添?都怪那个男人?她要杀了那个男人?
双拳紧握?云浣转身?此時天昼已亮?云府又恢复了安宁?是的?在大乱之后的十天里?云家归顺了蒙古人?所以得以高官厚禄?得以继续保存这座府邸?得意像狗一样依附着新的主人?继续偷生。
持着凤泊?云浣红着眼睛冲进去?她身上的威压释放?普通护院仅靠近她一点便忍不住吐血?她一路横扫而进?到了前院?二话不说?一连杀了好几个侍卫?才冲进正堂。
她迎来的不是云添?而是堂内一个身穿玄袍?温文尔雅的高贵男子?男子一身蟒蛇袍?衣袖宽广?看来气度不凡。
“大胆刺客?见了大王子还不下跪行礼。”三两侍卫持刀拦在那玄袍男子前?对着云浣恶言相向。
云浣眉头一皱?登時猜到了这男人的身份?倾城娇艳的脸上刹時露出愤慨的红光:“你就是岱钦?”
玄袍男子挥手遣下护卫?儒雅的脸上淡淡一笑?朝她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岱钦?你认得我?”
“当然认得?杀我同胞?坏我国土?欺我良民?全中原的百姓谁不认识你?今天正好你也在这?我就杀了你?为蜀天国死去的千万百姓报仇……”话落?她剑气一起?凤泊如火蛇一般骤然直射……
她的速度太快?快得旁边的护卫应顾不暇?而就在剑尖快刺入岱钦的身体時?他身形一侧?脸上仍是那淡的温润的笑?却敏锐的躲过了她的攻击。
立在一旁?扯了扯微皱的衣袍?他苦笑着问:“小姑娘?你来这儿?就是为了杀我?”
云浣咬牙:“不止?还要杀云府其他人?云添?周氏?尤氏?云梓?云秀?云程?云浩?所有的人?全部的人?你?谁让你不走运……”话落?剑气再起?哗啦一声?屋内所有瓷器因过猛的剑气?全部碎裂?岱钦被迫接招?两人起起落落?不过半刻?整个屋子已变作狼藉?木椅?木凳?柜子?桌子?混乱一片。
“打个商量?今日就算了?来日咱们再比。”对面轻松应对的岱钦趁着间隙说道。
云浣红着眼睛?咬牙切齿:“谁是跟你比?我是要杀你。”
“那好。”对方很温和的改口:“那你改日再杀我?可好?”
“不好?我今日就要杀你。”说着?剑招一变?经过刚才比斗?她已看出岱钦的死血是腋下三寸?这次她的剑尖要直到目标……
充满自信的一剑运足了七成内力?云浣以为必然一剑成定?可就在剑快攻入時?她惊鸿一瞥到岱钦脸上那不变的温笑……他还在笑?为什么还在笑?
糟了……中计?
意识到不对?她立刻收功?却已经来不及了?剑还是如预期般落下?只是这一剑去刺了个空?趁着她收力不及時?岱钦已经反身到了她背后?轻而易举的反手扣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锁进了怀里?贴着她的耳朵低低一笑:“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珍惜?小姑娘?你输了。”
“输就输?有本事你杀了我。”她倨傲的扬起下巴?不羁的双眸清澈如水。
岱钦勾唇一笑?紧扣的双指放松了力道?没让她太难受?却也保证她不会逃走。“杀了你?怎么会?只是与你玩玩?何必紧张。”
“不杀就放了我。”自从跟随师父学武?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屈于人下的憋屈感了?这只狡猾的蒙古狐狸竟能打赢她?不?他不是打赢的?他是使了歼计。
“放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可舍不得。”摩挲着她脖上的肌肤?岱钦笑得恣意:“不如我们打个赌?再打一场?若你赢了?我放你走?若你输了?就陪我进皇宫玩玩?这蜀天国的皇宫里?想必有许多好玩的东西。”
“呸?强盗?”她愤愤一哼。
他却继续笑着:“强盗又如何?怎么?赌不赌?”
“赌。”她不可能再输?刚才是中了这卑鄙小人的歼计?她怎会再上当第二次?
“好?有骨气。”岱钦轻柔一笑?顺势放开她。
一获自由?云浣立刻紧握凤泊?双眸泠然成墨?阴冷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射向对面的男人?眼中汹涌波涛……将长剑横在胸前?她身形一闪?又是一个回合展开了。
岱钦游刃有余的招架着?一面躲?一面轻松的笑着?云浣手上动作不停?还努力的寻找他的罩门?高手对决?普通招式很难分出胜负?只看谁先攻下对方罩门?才高下立见。
可恶?不是?不是?都不是?这家伙难道一点破绽都没有吗?
“小姑娘?认输还来得及。”闲暇之余?优雅的男子还有空调戏对手两句。
云浣心头大怒?手上招式越加凌厉?她忘了师父说过与人对招最忌求快?否则很容易误入敌方圈套?而岱钦等得就是她按耐不住。
邪肆的男子勾唇一笑?兴奋的目光弯起?眼前这小女人像只野猫一般尖锐凌厉?可他偏偏就喜欢这种?慢慢教?野猫迟早变成家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