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就是东方凛吧?不知为何,到了这一刻,她的心突然平静了,孤孤冷冷的棺木,都死了的人,还要被身躯禁锢,他也,很痛苦吧?
不过她不会同情他,恨意还是那么张狂,却已经到了可以控制的地步。
想到方才白敛估计就是进来这里,云浣的眼神深了些,白敛对这里很熟,甚至熟得过分,那么他来过很多次?可为什么来?又是和谁一起来?
心里狐疑,云浣伸出手,搭在石棺上摩挲半晌,终究鼓不起勇气推开这扇棺盖,里面会是什么?三十年了,只怕就剩一堆白骨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就这么离开時,身后,细微的脚步声突然传来,她连忙回头,一条紫黑色的身影慢慢渡来,清冷的面孔,刚硬的五官,淡漠的表情,此人,不是白敛还是谁。
“打开它。”他冷冷的说,似乎对于她在这儿,一点也不意外。
云浣咬了咬牙,心里有很多问题要问,可对上白敛漆黑冷漠的双眸,又都咽了回去,别开脸,与他擦身而过……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冰冷的声音再次溢出,“你不敢吗?”
她瞪着他,双眸愠怒,“没什么不敢的,只是没有看的必要。”
说完就开始挣脱。可他却不给她半点逃开的机会,直接将她拉到棺旁,冷冷的道:“既然敢,那就打开看看,你来这不就为了看这吗?怎么事到临头又退缩了,对这个爱了四十年的男人,忘不掉也是正常的。”
“闭嘴。”她怒言一斥,“什么四十年,我瞎了眼爱了他十年是没错,可其余那三十年,我在恨他,是恨,不是爱?”
白敛一笑,笑得分外讽刺,“没有爱,哪有恨?”
“你……”
他突然将她的手按在棺面上,那力道重的有些颤抖,“打开它。”
“不开。”她硬着脖子看着他。
两人目光对峙,竟都带着坚持,她双目微红,气得胸腔起伏,他目光晦涩,漆黑的眼眸却如铜墙铁壁一般坚固。
“打开,我就答应帮你。”他突然放软了声调。
她愣了一下,眼眸一闪,不确定的问:“真的?”
“真的。”他放开她的手,让她自己做决定。
云浣看了看白敛,又看了看石棺,最终眯起眼睛,一咬牙,推开棺盖……
哗啦一声巨响,她鼓起勇气的一瞬,几乎尝到了自己舌尖的腥甜……可当看到棺内情景后,她脸上的坚忍,全变成了错愕。“怎么会这样?”
棺材里,只有一套明黄色的龙袍,并没有半个人影,或是半根人骨。
白敛将棺盖彻底推开,从里面拿出龙袍,摩挲着上面的纹路,递给她,“这里面只有这个,有人说秘密就在这龙袍上面,我想,这世上能解开的,就只有你了。”
接过龙袍,看着上面熟悉的纹路,云浣目光不动,这龙袍与东方瑾那套基本上一样,可隐隐又有些不对。
旁边白敛继续说,“事实上先帝的每一套龙袍,都是女官萧双所制的,而这最后一套,先帝根本没穿过,是先帝死后,萧双才赶制出来的,所谓的关于先帝的陵墓,遗体什么的,根本不在这儿,这里只有这套龙袍。”
如果这是萧双最后留下的遗物,那就定然是与那秘密有关的。
定睛着上面的纹路,云浣眉头微皱,脑中不禁掠过一缕画面……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時此夜难为情。”明月高空的草原上,他躺在刚刚与大军汇合的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念了这么一句诗。
之后两人对视一笑,仰头看着皎洁的月色,拥在一起。
就是那夜,在苍茫的草原上,他们跪在月前,以天作证,立下世盟。
“我东方凛,谨以至诚发誓,今生今世,非云浣不娶,若他日有违此誓……”
“有违此誓怎么样?”她在旁边歪着脑袋,笑得狡黠可爱。
他宠溺一笑,三根手指对指苍天,墨玉般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你说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她佯装考虑的想了想,眼珠子转了良久,突然一把抓住他发誓的三根手指,眯着眼睛做了个砍掉的动作,清凉的说:“有违誓言,我就亲手砍了你这说话不算话的三根手指。”
“就这样?”他挑眉,顺势将她搂进怀里。
她仰着头,恬笑着看他一眼,缩进他的怀里,低低呢南,“傻瓜……”我怎会舍得伤你呢?
那一刻的她,心里想的竟是,就算他真伤害了她,她也不会对他如何,或许就是这份包容,这份不忍,这份深爱,才让他真的光明正大的背叛她。
这一刻,她突然体会到有句话叫“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了,如果那時她说狠一点,决绝一点,老天或许就为她做主了,是她先放弃了这个福利,到最后恨透在地狱不得投胎,也是活该。
吐了一口浊气,她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可悲,并且还自相矛盾。
原来,我早已放弃了报复你的机会,原来,我对你的爱,曾今那么卑微,卑微得几乎不求回报。
原来,以前的她,竟这么善良,善良得这么……愚蠢。
龙袍上的纹路突然变得有些膈手,她将龙袍展开,刚想叠好放回去,却发现了异样。
龙袍通体金线,金龙张狂,龙爪张狂,一切都很符合规格,可偏偏金龙却没有眼珠。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画龙点睛。
这龙眼是来不及绣制,还是故意留下的开关?
云浣碰了碰那龙眼,没有异样,软软的布料,里面没藏什么东西……
突然,她眼前一亮,极快的将龙袍放回去,如刚才那样平放好石棺里,一点错位都没有……
“是那里。”她目光如炬的盯着龙眼的部位。
白敛也懂了她的意思,伸出双手,同時戳向金龙两只空洞的眼白……他的力道明明很小,却轻易的戳穿了龙眼下的石棺底部。
戳穿了,真的戳穿了。
两人立刻拿开龙袍,发现石棺底部除了那两眼的小洞如纸糊般轻易戳穿,其他地方还是坚硬如铁。
“看来这下面还有东西。”云浣眯着眼说。
一般人谁能想到石棺的底部竟然是空心的,就算想到了,也弄不开,因为除了龙眼那狭小的亮点脆弱易破外,其他地方都看不出端倪,现在端倪找到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把上面这层石面刨开了。
对于习武之人,一块石板而已,还不是轻而易举,云浣当即发功,可除了手疼外,居然无法撼动石面。这算怎么回事?
白敛勾唇,看她吃瘪,只凉凉的吐出一句,“这金龙无眼,看来萧双是想说东方凛有眼无珠,眼珠,眼珠,你还没想到吗?”
“想到什么?”眼珠眼珠,难道要她把眼珠子挖出来吗?
白敛一笑,将视线搁到那金黄色的皇冠上面,皇冠上面什么都不多,最多的就是珍珠,他摘了两颗,放进那被戳穿的两个洞里,只听咔嚓一声,像是解锁的钥匙般,石面慢慢滑开……
云浣白了白敛一眼,就他聪明,就他知道,就她笨是不是?
看着那底下一层慢慢露于眼前,云浣的脸色沉重了,想过会看到一堆白骨,可当这堆白骨真的出现時,还是抑制不住心腔的震动。
白敛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云浣盯着底座内平稳安放的森森白骨,还有那扑面而来的腐朽之气,眼神未动,只是呼吸却慢慢急促了起来。
终究还个情景,东方凛,死后连个正经棺材都睡不进去,你可悔?你可悔?
白骨旁边放了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看来年头颇久了,她小心翼翼将信纸拿出,是萧双的字,信上的话不多,只有几行——
三十万暗部,以三枚暗符操控,暗符一出,誓死效忠。
下面还有三个人的名字,地址,所言是,只要找到暗符,便能命三人整合三十万暗部,效忠他命。
云浣看向白敛,满脸震惊,“东方凛藏下了他的暗部,他没有交给东方瑾?”按理说,每代皇帝都有属于自己的暗卫部门,而这些势力,通常是弥留之前交给后一代的接班人,没想到,东方凛却把他的暗部藏起来了。
白敛点点头,表情还是那般清冷,“若是有这些暗部,东方瑾会轻易被太后钳制,被百官消怠吗?他也不是无能之人,只是缺了時机,缺了人手,要想大刀阔斧,也没有足够的实力。”
云浣不置可否,摩挲着信纸,看了半天,突然将视线集中在最后一行字——誓之所言,苍天可见,你若回来,必懂。
最后一行字写的有些歪曲,字迹已经有些认不出了,不过定不是萧双的,莫非是……东方凛写的?
你若回来,必懂?
你若回来……
谁回来?她吗?她被东方凛亲手毒害,还怎么回来?他怎会三十年前就预见她有朝一日能重生回来?
看她眉头紧蹙的盯着信纸,白敛探头觑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刚好看到最后一排,他浑身一震,一些画面涌进脑海。了的敛慢的。
东方凛十年失约,却留下三十万暗部,这些暗部,是打算留给云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