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婉虽然父母双亡,吃了些苦,可年幼时有兄长看顾,成亲之后,有舅舅做嚅山,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度过一生,哪怕是荣淮安再喜欢他的青梅竹马,该给自己的面,也一点儿不缺,或许是不够爱荣淮安,哪怕对方待她远比不上他那位红颜知己,自己也不曾太过伤心,在侯府的后院里,生活安逸,渐渐地遗忘了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苦楚····`·
可以说,顾婉的生理年龄虽大,但侯府后院的方寸之地,注定了她的目光不够长远,因为没有获得父母长辈的引导教导,以至于活了一辈,她能够弄清楚的·整理明白的,也只是后院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这个时代,面临风云变幻,意气风发的众多男男女女相比·她差得太远太远······
“可是,师傅并不想自己教导出来的弟,真的变成一个寻常的妇人,那样的人生,未免太无趣,所以,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你最需要知道的东西。”陈文柔搂着顾婉·微笑·指了指屋里的摆设。
顾婉的目光顺着她的手·从屋里的陈设上滑过,里面最不值钱的,恐怕还是上个月郑家小公送给伯母的一对儿琉璃盏。
“婉娘,你师傅我一向非名品不用,器物具出名窑,吃穿都是上等,那你明不明白,我能一辈生活的如此好,依仗是什么?”
顾婉愣了愣·也不避讳,只道:“因为师傅出身名门,夫家势力强大,师傅的姐姐为先皇后,师傅本人,也人脉广,影响力巨大。”
“你说对了。”陈文柔大笑,“你看看,师傅从不经商·但天底下只要是我看上眼的东西,自然有很多人心甘情愿地把宝贝送到我眼前来,师傅只是个女人,可我能影响陈、郑俩家的决策,还能上达天听,连皇帝偶尔也要听听我的意见,我不过一介女流,却从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相中的东西。”
顾婉满眼的小星星。
陈文柔忍不住莞尔,却还是正正经经地拍了拍爱徒:“你要想过得好,过得自由自在,要想保住你手里的宝贝,你家中的财富,你就要有手腕,有权力,有势力,要让别人不敢招惹你,因为招惹你的代价,他们根本付不起。”
顾婉长叹,这道理,她也是知道的,就像自家师傅,在皇宫里敢跟皇帝叫板,那是因为她能掌控局势,能利用世家,太后,还有许许多多其他因素来帮自己达成目的,那是她在宫中战战兢兢,不敢一时片刻放松,经营下来的结果。
这个年代,女人若是想要有实力,说出来的话有人听,第一要靠娘家,娘家兄弟出息,自己能在娘家说的上话。第二就是夫家,你得对自己的丈夫,丈夫的亲人,都有影响力才行。
天底下能像陈文柔这般,做的如此好的,恐怕没有几个了。
“…···婉娘,我听说,你这几天一直想要再给家里增加产业?这到也没什么这虽然只是小道,可谁也不会嫌家里银钱多,但是,闲暇时候玩一玩也就是了,别太放在心上,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我这里按部就班地把该学会的都学会,你若是没学到怎么去经营你的未来,以后一定会吃亏,就是有再多的家业,也不一定保得住。”
看着爱徒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陈文柔的目光也温和下来:“婉娘,你面临的局面,没有师傅曾经面临的那般复杂,你将来,会过得比师傅好。”
说着,陈文柔话题忽然一转:“让师傅来猜一猜,咱们婉娘这么急着筹钱,甚至还去信给你大哥,问最近有没有用钱之处,不会是为了沐七公吧?”
顾婉挑眉——她就知道瞒不住,师傅的消息之灵通,在整个丰朝来说,都能排到前三名!
“这还没过门呢,就想把嫁妆给贴补进去了?”陈文柔摇摇头,苦笑,“天底下会大大方方接受心爱女人银钱的男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真小人,一种是大丈夫,因为对方是沐七,所以,我并不反对你去犯傻,一个女人,一生要是没有为一个男人犯过傻,那她的人生,大约也会有遗憾了。”
当然,最的是,顾婉和陈文柔都不会太把身外之物放在心上,在这样的时代,任何一个家族想要兴旺,靠的绝对不是银钱。
并未因为师傅话里不合礼数的话而脸红,顾婉比陈文柔还要多一点儿心思——她知道沐家将来的成就!
有时候,顾婉也不知,自己是因为看重沐七这个朋友,才会想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还是因为提前就知道,沐家将来会问鼎天下,如今所做的,不过是投机之举。
如果将来,顾婉能够‘功成名就,,那在史书上,她的借金之举,大约便是美女惜英雄,慷慨解囊,若是她会遗臭万年,那大约就成了别有用心,借机攀扯了。
第七十三章 忠仆
享城本是一小镇,年代古老,久经战乱,多有破败之处还是自岐山先生到此小住,广邀天下文士论道之后,才名声流传日广。
孙镖头在近郊接到了沐延昭的车马,看着完完整整的七公子出现在眼前,松了口气,让人把他那一辆古旧的马车带回,自己载着沐延昭一路急行,向城西而去。
七公子那匹瘦黄的马,却不曾像以往那般,撒娇卖痴,讨一杯酒喝,反而‘低眉顺眼,,很乖巧地跟在车旁,寸步不离。
享城的西侧,是高山密林,颇为荒凉,虽然此地已是涯州境内,但最近世道不稳,上一次七公子就是在兴元让人所伤。幸好小欧及时带人赶到,这才保住性命。
那一伙袭击七公子的敌人,一直不曾抓到,虽然小欧已是多日彻夜未眠地追查,却了无音信,在自家大本营出了这样的事儿,整个沐家上下都忐忑难安,偏偏沐七公子还在这个时候要去大庸,怎能不让家人担忧?
以前七公子从不任性的,一向不让人操心,可这一次他的意志之坚决,连大公子都觉得有些不对,就不曾过于阻拦,放任他去了。
孙镖头心下紧张,除了押车的二十条汉子守着镖车寸步不离之外,他亲自为沐七公子赶车,到是沐延昭似乎疲累,倚在车内睡得安然,从头到脚,都是从容镇静。
车马很快就到了城西,孙镖头认识这个地方·俗名叫兰花胡同,据说以前家家户户都养兰花,人人识字,日日都有士子游人慕名而来,赏花饮酒登山游戏,后来战火频繁,文人雅士们到底守不住那一点儿雅韵,才日渐衰落。
孙镖头停下车,沐延昭一时却未曾下地·而是撩开窗帘,怔怔地看着兰花胡同东头最大的大宅门。
那大门是朱红色的,虽不富丽,却气派不凡,门口两尊貔貅,雕刻的活灵活现,只是,居然不知何时,添了灰白的死气。
“可惜了……”
孙镖头看着大门两侧的白幡,心下叹息·“若是大公子尚在,指不定高家还有兴旺的一天。”
高建成高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公子高忠是嫡出,只有一女,二公子高孝,三公子高杰,都是四姨娘所出,刚年过三十,正当壮年。
“当日我与高老爷子相交多年,如今他去世·我若保不住他一家老小,恐怕,老爷子九泉之下·也难瞑目了。”
沐延昭目光幽深,脸色惨白。
孙镖头看得心痛,苦笑道:“公子,老爷子欠下的外债,您都托齐少给偿还了,咱们这些年如此艰苦,多半也是为此,他老人家地下有知·也会庆幸与您为友的。”
当时·沐家和高老爷子有过约定,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沐家与高家的关系·老爷子心里明白,沐家素有大志·肯定会涉入乱世纷争中去,而他长子体弱,两个幼子又不争气,还是不要搀和这些大事为妙-,老爷子可能早就料到可能有这一天,专门给三个儿子,每人留下一笔银子,虽然并不多,却已经足够他们度日。
只是没想到,灾难还是来得太快,高老爷子只来得及匆匆给沐延昭留下一封信,便被朝廷杀害,家业尽被抄没,他甚至来不及把他留下的麻烦料理干净!
老爷子在世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以高家的万贯家资,扶住各地十余路抵抗蛮夷的义军,对涯州,更是财帛粮草,无不支应,耗费太多,以至于他虽然精通生意门道,赚到的钱,总比花费出去的多,却也时有周转不开的时候,借贷不少,若是能给他时间,以他的能力,还上本不成问题,奈何,朝廷对他的产业眼红已久,哪里能容得下这么一块肥肉在嘴边多留?
高家被抄没之后,沐延昭怕老爷子清誉有损,托了齐飞白,将他欠下的外债,悄悄偿清,因为数目不小,沐家出售了五处颇为值钱的产业才算凑够。
沐延昭还托人将沐家的子嗣都安顿在享城,就是考虑到涯州地面太平,虽说沐家明面上不好接触他们,但暗地里,总能照顾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