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富也这样把自己当作不认识的人,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王二富没有凑上前来提醒自己,也没有千方百计帮自家打听消息。在自己孤独无助的时候,不是王二富关心自家……难道以前都是自己的错觉?那样漆黑的眸子,纯净的眼神,只不过是同情跟可怜?
玉篱盯着王凤羽和女孩子的背影一动不动。女孩子身着紧身套裙,中等身材玲珑有致,昂贵的皮质泛着暗雅又华贵的光芒。两人走在一起,就是那辆加重自行车,也隐隐散发光华。玉篱只觉一颗心像被针刺一般疼。
玉篱爸见女儿盯着两人看得不眨眼,笑道:“这小子,时来运转。姑娘长得人人夸不说,听说那家有钱有势。所以说啊,人是三节草,不知哪节好。临时走背运怕什么?他妈也算熬出了头!”
玉篱低下头,眼泪不知觉在眼眶里打转,“什么时候的事?都没听说……”
“你哪能知道?自你去学校后,这村里大小事不少!”
玉篱爸不在意地说道。喜盈盈地领着女儿继续往家走。玉篱只觉得一颗心五味杂陈。一会儿又冷又麻,一会儿又觉得好气好笑。许是人家可怜自己,随便伸把手,自己却想到了哪里?想来,人在困难的时候还真脆弱。
到了家,欢欢喜喜地帮玉篱妈张罗摆饭。又把玉篱妈做的每道菜品评夸奖一翻。玉篱妈笑得合不拢嘴。对丈夫说:“看吧,让她去就没错!这才一个多月,回来嘴都甜不少。咱们这两年,也算过了个关口,日子好歹有了起色。说起来,她干妈家,双平家都要好好感谢感谢!再就是罗家,他家摊上这事虽波澜不惊,不过也算喜事一桩,得好好寻思给人凑凑兴。总归,对咱们好的人,都要加倍对人好才是。”
玉篱爸一直笑着,
“那是当然。能搭把手帮帮的也该搭把手,比如王二爷。老天都看在眼里。要不咱们难的时候不也有人帮?”
玉篱妈一听音就知道丈夫又要提王二爷,虽心里想着王二爷的几个子女忒强,并不缺什么,不过在兴头上并不想给丈夫泼冷水。两夫妻就趁热打铁商量着该给罗家怎么凑兴。说得差不多,才发觉女儿没吭一声。
玉篱嘴里咬着筷子,盯着面前的一盘蒜薹炒肉发呆。手里还是满满一碗白米饭。
玉篱妈喊了两声,玉篱才恍然回过神,一个劲儿往嘴里刨饭。吃了两口,想是想起来玉篱妈正盯着,又改成小口细嚼。
“你们说什么?”
玉篱妈狐疑地看了丈夫一眼,
“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欢欢喜喜,一下子又一声不吭?”
玉篱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没什么。我在想回了学校一定要好好干,争取转正!一定不能让你们失望!”
玉篱妈释然,复又乐呵呵地,
“有心就好!慢慢来!”
又说,
“你爸和我商量趁着罗家老爷子过生,多备份礼一起送过去。这样一来既表示了咱们的心意,又不扎眼。你觉得怎样?”
玉篱点点头,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对,
“贺生不挺好吗?怎么就扎眼了?”
玉篱妈一顿,直叫自己糊涂,
 
;“瞧我!光顾着自家的事,都忘了跟你说!你到学校去后不久,通知就下来,鱼塘的事是早先就知道,只没想到,王德友的村长位子还真被你爸说中,没了!你猜谁现在是咱们村长?”
顿了顿,不等玉篱开口,自顾笑得眉开眼笑,“是罗医生!你哥!”
玉篱爸在一旁笑怪妻子跟女儿打电话都说了些啥废话,又补充说:“消息下来,王家倒风平浪静,只村子里闲话不少。我看,以后罗家和王家算是结仇了!又加上王泉儿那事,少不得人在背后指点,冯军现在也难啊。不过好在他平常为人在那里,想来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玉篱沉默,
“想不到这些日子发生这么多事。一会儿我去看看妞子。以后有什么事,妈好歹跟我提一提……”
玉篱妈以为女儿生气没告诉罗家的事,赶紧解释,“本来想跟你说,又怕你惦记。再者回来就自然知道了,瞧我这记性!回来光顾高兴就……”
玉篱笑笑,
“以后记得好。“
回了学校以后,玉篱真就如说的那样好好干。林校长让玉篱先管一年级,每天只教些基础的拼音,画画,唱歌。再就天气好的时候领出去晒晒太阳,跑跑跳跳。自从玉篱回了趟家来,主动把学生的算术也加进来。每天出去活动的时候也不再像放羊一样只管看着,领着学生一起坐广播体操,玩游戏。到了晚上,自己学生的作业批改完,还主动从邓月明手里把其他学生的也承包了。两人做饭洗碗,根本也不用邓月明动手。还没等邓月明品出点味儿来,玉篱却又回了趟家。
玉篱爸妈很吃惊女儿才走了两周又回来。玉篱只说想家里了。夫妇俩一合计,才开始有些不适应也正常,照样又好吃好喝地把女儿捧在手心里。
入夜,玉篱瞪眼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从知道王凤羽有女朋友以来,玉篱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王凤羽之所以帮自己,不过是可怜自家。这事前后仔细一想,他的提醒虽在自家挽回鱼塘上至关重要,可于他,不过举手之劳。自己铭刻于心,可人家也许并不在意。可每当夜深人静,那清澈幽深的眸子,又盯得玉篱心口发疼发酸。玉篱一刻不停地做事,害怕一停下来就胡思乱想。第一个周末忍住。到了第二个周末看看外边淅淅沥沥的春雨,站起身来,鬼使神差跟邓月明说了声就脱鞋上路。
这已经是到家的第二天晚上。整个白天玉篱都不顾母亲狐疑的目光,找借口在村里逛。有一次走到他家门口,可门锁着。玉篱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明天还有一天,说什么也要找到他问个明白。为什么?帮自己?
一大早起来,玉篱妈就跟玉篱说:
“三平这学期完就升初三。吃晚饭你过去帮他看着点,你干妈说他这久又不用心。”
玉篱刚想推辞,玉篱妈望过来,脸色一肃,“总比在村里闲逛好!咱们现在虽好过来,也犯不着去给那些小人看。只管做自己正经事就好!”
玉篱有口难言,母亲想到了哪里?只得草草吃了饭打起精神到对门去。
三平也是一副老大不甘愿的样子。玉篱只得机械地安抚他,“好好学,过了这几年也就好了。等你上好学,就什么都好。”
三平耸耸肩,不以为然地吹了声口哨,不搭理玉篱。玉篱不由火大,“我说错了吗?坐好,把肩放正!衣服扣子也扣好!这样子跟个小流氓似得,难怪干妈要找我来看着你!”
三平难得见玉篱发火,垂头丧气地把衣服扣子弄好,又勉强坐端正。
“流氓又怎么了?人家流氓拽起来差不多人还赶不上!连公安局都要买账!”
玉篱真动气了,三平有这样的想法还好得了?严肃地看着三平。
“难道不是吗?王二流打了人公安局还不是照样不敢动他。王志兵说他姐学校里的同学打了人还被抓起来呢!”
王志兵和三平是一伙儿,王志兵的姐正在上大学。玉篱知道三平话里的意思,不过已经没心思去管。一迭连声地问三平,“你说什么?王凤羽打人?关公安局什么事?!”
三平见玉篱一下子被自己的话吸引,坐得端端正正,“姐你不在家不知道。刚过完年没多久,城里的公安局来了人。说是王凤羽在城里跟人打架,把一中一个学生打得住院。他家里后来报了案,把王凤羽抓去。没想到,早上抓进去,下去就放出来!”
一副神往的样子,又悄悄对玉篱说:
“我听王志兵说,其实是王凤羽有哥们儿在公安局,厉害吧?!”
王凤羽能有什么哥们儿在公安局!玉篱心急火燎,一个劲儿催三平再说说是怎么回事。奈何三平毕竟是小孩儿,说去说来就是那三两句传闻。
玉篱起身也不管三平在后边欢呼,丢下三平的作业不管,跑回家去。
玉篱妈在家正忙。见女儿红着脸跑回来。
“妈,我听三平说王凤羽被公安局抓了?”
玉篱妈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当什么事,你急成这样!早先个把月的事了!说来这两年也没听他打架的事,打就打吧,还跟在校学生扯上关系,还是一中的。把王家的小海也连带了上,人还是学生呢!也是强人命好,刚好说得对象家底硬,愣把人从局子里捞回来,屁事没有!他妈现在不像供神一样供着那姑娘?”
说着话锋一转,
“丫头,你是没见过那女子,小模样生得,你跟她站一起都要被比下去!十个见了十个夸,家境也好……白家嫂子熬这么多年,总算有福报……”
玉篱妈后边的话,玉篱再听不见。“小海”两字分外清晰。玉篱记起总见着王利海跟在他堂弟王冬子后头,而王冬子,跟王二富,王凤羽是称不离坨!王凤羽帮自己打听消息,他能向谁打听?王德友家自己的人不是最清楚?!只是这打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打架?!”
玉篱不等母亲说完,打岔道。
“说是王冬子跟同学闹矛盾,王凤羽去帮忙。他们的事,旁边人怎么知道,还不都是他们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