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篱慌忙应了声。
护士脸色一赭,赶紧补了句,
“不见才好!”
又说:
“家里都好吧?多保重......”
笑意嫣然地从玉篱身边擦身而过。
玉篱眼前一亮一暗,笑着摇了摇头。只觉自己跟医院是结了不解之缘。先是父亲,中间有孙玲,后边是自己的丈夫。
玉篱正心神恍惚,王七婶快步走来,一把紧紧拥住玉篱的肩膀。
“你算是熬出头了!”
靠在玉篱肩膀上,瓮声瓮气地说,
“凤羽一好,干妈和三平的罪孽也减了......”
玉篱心里一酸,伸手抓住王七婶的手,脸上笑着,眼睛也开始渐渐湿润。
两人正难舍难分,玉篱妈走过来。见两人这样,玉篱妈使劲儿擦了把脸上的眼泪。拍了拍玉篱的背。
“都过去了!今天是好日子,事情也是再好不过的!收起眼泪,欢欢喜喜地去见凤羽!”
玉篱默了默,将眼里的泪水都忍了回去,红着眼睛抬起头对玉篱妈灿然一笑,
“我们这是喜极而泣!”
玉篱妈身后传来一阵笑声,玉篱看去,玉篱爸,罗冯军夫妇,严姐,张镇......都在看着自己。
张镇挥挥手,
“凤羽等得急了,快进去吧!”
玉篱脸上一热,冲张镇嗯了声,重重点点头,在大家注视下走进病房。
白婶扶着王凤羽坐在床头,玉篱走进来,母子俩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玉篱。
王凤羽上身挺得笔直,看着玉篱的目光炯炯有神。头上不短的头发从中分了条直直的线,向两边整整齐齐地去,犹如大棚里的两畦菜。
玉篱迎着王凤羽的目光,原本又有些润湿的眼睛却一眨,扑哧笑出声来。
玉篱嘴角微抿,快步走到王凤羽另一侧坐下,伸手将王凤羽头上的“两畦菜”打乱了,仔细地理了个自然的偏分。
“一瞧就是您弄的!”
玉篱冲白婶嘟哝。
白婶皱眉,笑骂道:
“我说给凤羽剃光了吧,你偏生要给他留着!又长又难打理,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玉篱笑而不语,正身仔细端详王凤羽的头发,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冲白婶嘟嘴,
“往后就不打紧了!”
婆媳俩说话,王凤羽靠在床头一动也动不了。眼睛一刻不离地看着玉篱,终于,放在床一侧的手挣扎着抬起来,紧紧抓住玉篱的衣角。
第二百二十一章 欢腾
白婶坐在玉篱对面,一眼瞧见儿子的手紧紧抓住玉篱的一角衣服不放,站起身来。
“我到外边招呼招呼大家,你们俩好好说说话!”
白婶走后,屋子里静下来。王凤羽看着玉篱,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苍白的脸上,漆黑的眉头微微皱紧又慢慢松开来。
玉篱看着王凤羽,情不自禁伸出手摸了摸他漆黑的眉毛。
“我挺好!咱们不着急,慢慢养起来,过不了多久就全都好了!”
玉篱说着,鼻子情不自禁又有些发酸。玉篱赶紧用手捂了下鼻尖,一低头,这才发现王凤羽骨节分明的左右,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
玉篱伸手将王凤羽的手握在手心里,两人都沉默下来。
良久,王凤羽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
玉篱一听,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脑子忽然一热,面前一片空白,将脸埋在自己和王凤羽的手里,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想止也止不住。
这么过了一会儿,王凤羽强自挣扎着,抬起另一侧的手轻轻地抚摸玉篱的头顶。嘴唇动了动,却再发不出声音来。
玉篱察觉到,抬起头赶紧将王凤羽另一只手也接过来,对着王凤羽坐在他跟前。
“真像做梦!说实在,我打心底一直以为你醒不过来了!我打算好了的,这次去月明姐那里,你要再不醒,我就把你扔了,回家只跟婆婆和张叔过!”
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斜睨着王凤羽。
王凤羽看着玉篱,忽地咧开嘴来。
二零零五年的春节很快来临。
王凤羽醒转后,玉篱不用玉家夫妇催,也不用婆婆白婶开口,自个儿就从静茹两口子的队伍里退了出来。玉篱笑言,王凤羽这一醒,当是给家里挣回十来万块钱,正好抵她的工钱。
回到家的玉篱,早起牵着王凤羽的手,两人从家走到村北罗冯军的诊所,但逢遇到玉家两口,抑或白婶,张镇喜欢吃的菜,在小集市带上点儿,再从诊所走回村南自己家里。
到了傍晚吃过晚饭,两人又从村南自己家出发,一直走到河口新建的游乐场那里。
如此一个多月,王凤羽虽然行动缓慢些,简单的事情已经能自理。
玉家夫妇和白婶高兴得难以形容。小年那天,又让邓立明和陈钢开了车子来,再把老林喊上,原班人马,玉家,王凤羽一家,王七婶一家,严姐母女,静茹,双平小两口,外加二富,秀秀和王冬儿,夏彩,两对未成家的,大家伙儿倾巢出动,浩浩荡荡去了净峦山还愿。
热热闹闹一天,仍旧不算完。下山的路上,王七婶说起来。
玉家建新房,王七婶家就替玉家多养了头猪。后来玉家夫妇搬进新房后,说什么也不肯收王家给白养的年猪。两家推去推来,只推到年根下,白白胖胖的一头年猪光吃不长膘,还没说出个一二三。大家伙儿听王七婶说起这事来,都在笑。
走在前面的王冬儿和夏彩跟王七婶开玩笑,
“七婶,你家今年富余,不如把猪卖了,资助资助我们俩吧!”
王七婶横王冬儿和夏彩两人一眼,
“你爹妈给你絮的招财窝财源滚滚,都快盛不住溢出来了!七婶可不凑这热闹!”
又一拍大腿,冲玉篱妈和白婶说:
“咱们一不做二不休,不如请全村人热闹他两天!就用这年猪!”
白婶,王凤羽和玉篱听了王七婶的话都连连摇头。
白婶急得紧几步追上王七婶,
“这可使不得!凤羽好了,虽然是大喜事!可太过了也有些招摇!不大好......”
王七婶不等白婶说完,伸手拉住白婶,
“大姐,您就是!我见您一辈子勤谨,也没见好出朵花儿来!这次凤羽好了,多大的事!咱们就大操大办一次又何妨!咱们就做给人看看!去去晦气!”
说罢,看向王凤羽和玉篱,问王凤羽,
“你同不同意干妈说的?”
王凤羽笑笑,忽地“嘿嘿”两声,
“这个,我缺席这么久,家里的事早不是我说了算了,我妈和玉篱做主吧!”
大家都笑起来。
王七婶笑骂王凤羽滑头,玉篱接过话,笑意犹存,
“干妈说的不错,凤羽好起来,不光他一个人的事。有他,婆婆,张叔,我娘家,就都有了一片天。今天婆婆带我们来走一回,拜谢神灵,算了了心愿!回了村里,干妈和我妈要怎么热闹,这又是您二位的心意。到时候,我跟凤羽铁定帮忙!”
玉篱这么一说,二富和王冬儿他们也起哄。
“七婶,到时候吃不完的东西,我们铁定帮忙打包带走!”
反倒只有最小的三平正正经经跟王七婶和玉篱妈说:
“妈,婶子,你们就办吧!到时候有我呢!忙不过来,我把王志兵也叫上,再喊几个同学来。再说,请的客多,人来了也不好意思不搭把手,事多人也多,就解决问题了!”
一旁的静静也出声,
“三平说得不错!到时候我也帮忙!我觉得婶婶说得很对,该欢喜的时候咱们就正正经经欢喜一回!”
王冬儿瞅瞅三平,又看看静静。一手一捞,将将地把三平和静静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提走。
“你俩都是读书人,说话倒也一唱一和!以为摆酒请客跟你们捧着本书这么轻松呢?人来人往,多少张嘴,多少只手?光用的家什清理起来就够费劲!七婶说得也轻松,还‘摆他两天’!我看哪,能全乎地摆满一天就不错!”
王七婶急得分解,
“你这臭小子!村里这么多人,不摆两天,能一下子全坐完席吗?”
王冬儿看看玉篱,脸色微沉下去,
“您还是不明白,这村里人,有的该请有的不该请,都涌上来白吃白喝,也不嫌心里硌得慌!......”
王冬儿这么一提,王七婶也看眼玉篱和王凤羽,语气犹豫下来。
跟王冬儿牵着手的夏彩却有些忿然地看向玉篱和王凤羽。
王凤羽醒后,从车行租来的车被邓立明修理好,还了回去。王凤羽家被砸坏的家俱,也一样样被张镇亲手修理好,放回原位。夏彩很着急,这些可都是大飞那伙人的罪证!
夏彩气愤地质问玉篱,玉篱却说,看到王凤羽能够重新活过来,忽然改了主意,什么也不想再计较......
王冬儿和王七婶争辩,静静和三平终于抢回眼镜带好。
静静恼怒地瞪眼王冬儿,大声说道:
“我们明白你什么意思,可村里这么大,这么多人,用不着因为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吧?再说了,咱们该热闹热闹,该高兴高兴,就是要给那些小人看看!一来,人心要拉拢!二来,就该趁机灭灭那些害人的心思!杀杀他们的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