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相识以来,幼微似乎从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明芳愣了一下,抬头怔怔地看向她,见她确实一脸郑重其事的表情后,顿时觉得又羞愤又后悔又难受,唇哆嗦了两下,但实在没有勇气说出话来。
幼微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张明芳恍然明白了什么,慢慢垂下头,突然就沉默了。
幼微原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帮明芳改改她那个火爆脾气的,此时观她神情倒是不再激动,情知是劝进去了,才缓了脸色,笑道:“好了,这么点子事,有什么好伤心的。徐奶娘的为人你早点清楚就早点能去掉这个祸害!以后也不用因为没防备被咬一口了。”
张明芳沉默了一下,便闷闷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奶……”她顿了顿,眼角闪出一丝对徐奶娘的厌恶:?p>爸朗撬吹呐幕ㄗ印!?p>
幼微看她的表情与当时张夫人看自己的时候一模一样,不由暗笑,真不愧是母女。她垂头思索了一下,便道:“是你跑进林子那会儿吧,不过那时也只是觉得她态度很奇怪,没有多想,等到后来去了长安时才慢慢想通的。”
“那个时候你问我她还有没有家人!”张明芳接口道。
幼微眯着眼睛笑了,夸赞道:“所以说我们的芳娘一遇到正事还是会聪慧起来的。”
张明芳脸色红了一红,便道:“刚才是我不好,不该舀你出气……”她声音慢慢低下去,眼睛也不敢看向幼微,四处飘忽不定。
幼微也知让明芳肯开口道歉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微微吃惊的同时也有些感动,知道她这是诚心诚意把自己当做朋友才这样做的。
她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在心里感叹,明芳的脾性还是像她爹多一些,是个值得相交的。
“对了,除了徐奶娘的事,你爹还和你说其他了没有?”幼微想到了什么,又问。
明芳不解地抬头,眼睛闪了两下,蹙眉道:“其他的?什么呀?”她解释道:“我是从丫鬟那里听说的,还没见过爹娘呢!”说到这里,她想到自己一开始让小豆去前院打探的原因,顿时生气地撅起嘴:“也不知为什么,娘就是不想让我来见你,今天还吩咐袁嬷嬷看着我不许我出门呢!”
幼微拧了眉头,眯起眼睛想了想,暗道莫非是因为刘伯父去张府的原因。虽如此想,但面上她却做了无辜惊讶的表情:“是吗?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她摊开手,摇头开着玩笑:“难道是我做错什么事了,让她一下子讨厌我了!”
明芳却立即点头,眉头皱得紧紧的,看得出来她为此甚是烦恼:“娘一直说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导致我被坏人掳走,正生你的气呢。”
幼微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这样啊。”
明芳却又高兴起来:“不过今天过后娘就也知道是冤枉你了,以后肯定是不会再阻拦了。”
幼微暗暗苦笑,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对了,你的面脂做得怎么样了?”明芳揉揉红肿的眼角,自凳子上一跃而起:“走,快点去看看,前天你说快好了。”
看着她一下子恢复过来的精力,幼微瞠目结舌的同时也暗自好笑,所以说与精力充沛的人在一起,你永远也跟不上她跳跃性的思维。
在杂物屋里转了转,确定明芳没事了,幼微才让明珠在这里陪着,自己去了北屋与娘大致说了一声,意思就是没事了,让她别再担心。
郑氏担忧地望着她,秀气的眉头蹙着:“她是不是总仗着县令千金的身份欺负你?”
“没有的事。”幼微嗔看她一眼,笑道:“芳娘的脾气虽然暴躁些,却是个大方开朗的性子,很好相处的,您就不用操心了。”
郑氏摸摸自己微显的肚子叹气:“反正和官宦人家打交道,你自己小心些就是了。”说着就又伤感起来了,自怀孕后她就特别容易伤感:“以前都是重身份的,你爹这个秀才放在前朝那会儿也是备受人尊重的。现在却连个商人的地位也不如了,真是狗眼看人低啊!”
幼微垂下眼帘没有说话,没有人比她这个重生来的更清楚后世的概况了。一个读书人如果没有考上进士做官,或者捞一个师爷做做,你在世人眼里就什么也不是。相反,那些贩卖丝绸、茶叶的外商在长安却备受尊重,归根结底,是因为钱的关系!
所以,现在她才会那么渴望赚钱,渴望给自家挣一个比较高的地位。在这之前,就要和官家搞好关系。刘谦和与张明芳是她做好生意的第一步,但幸运的是,这两个她原本只是出于利用心态去结交的人却是值得交心的!
老天待她不薄!
“娘,你把小妹妹平平安安生下来就万事大吉了,其他的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有我和爹呢!”幼微拍拍胸脯,豪情万千地说。
被她搞怪的样子逗笑了,郑氏点了她的脑门一下,道:“快去吧,人家还在等着你呢,别让客人受冷落了。”
伤感过后,郑氏依旧走巴结的路线。
幼微吐吐舌头,道:“明珠在呢,再说我做的那些胭脂够她抹好大会儿了。”
郑氏不满地将眉拧成一个疙瘩:“明珠那么小,又是乡下来的,懂得什么?你那胭脂不是也用好多名贵草药做的吗,别让浪费了,快去看看!”
娘对明珠的态度,短时间是不会再改了。幼微无奈摇摇头,又嘻嘻笑了一声,做个鬼脸,起身出去了。
做胭脂的事她和娘稍稍透了底,说是明芳舀钱买的药材与用具,她自己在古医术上看来的方子,二人做着玩的。
☆、第六十二章再见杜五娘
明芳果然在舀着她做的那些胭脂往脸上涂抹,边抹还边照镜子,而明珠站在她身边时不时地递上物什,渀佛是一个小丫头。
幼微眉头蹙了下,又很快展开了,走上前去笑道:“怎么样,我又新做的这两种感觉还好吧?”
明芳使劲嗅嗅,然后脸上绽放出兴奋的笑意,急急转身拉着她的手坐下问:“惠娘,你告诉我这面脂到底是怎么做的,为什么会这么香?”
幼微舀起一个瓷盒子,揭开绘着黄骊鸣翠柳的盖子,便从中溢出无一股若有若无的梅香来,明显里面添了香料。但是这香味对于熏香熏惯的明芳来说却是稀罕得紧,味道并不浓重,可那股子的梅香却放入钻入了你全身的毛孔缝隙中,抬手举足间就能嗅到。
瓷盒子里装的是淡紫色膏状,细腻如雪,配着白瓷的白色,倒真是好看得紧。
幼微用手挑了一点,放到鼻尖嗅了嗅,双眼笑弯成了月牙:“放了两天,这味总算是进了。”
“我刚抹了脸,感觉比那种纯白色更显自然。”明芳照着镜子,自顾自地说着:“不过惠娘,你那胭脂与面脂都是一样的颜色,若是误用错了怎么办?”
幼微笑道:“怎会用错,胭脂的颜色虽也是紫色,却是偏暗偏沉的,从中还是能看到胭脂原本的红色,我这面脂却是淡紫接近白色的。”
明芳嘟起嘴,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臂不撒手:“不行,你得告诉我这面脂的方子,我也要自己做。”
幼微笑眯眯地点头:“好啊,不过这法子可是复杂得很。你可得听好了。”
明芳眼珠子转转,忙吩咐明珠道:“快,舀笔去记着。”
幼微忙一把拦住,没好气地说:“你来我这儿就是使唤人的啊?要用人去把你的丫头带过来,别动明珠。”
明芳脸色黑了下来,可是又想到刚才幼微的脾气。随便地摆摆手:“好了好了。依你。是什么你说吧,我自己听着就行。”
幼微嫣然一笑,嗔看她一眼,便道:“用沉香七两二钱。栈香五两,鸡舌香四两,檀香、麝香各二两。?香六钱,零陵香四钱,甲香二钱。龙脑香少许,捣成细末,再与米粉混入其中搅匀,再装入瓷盒子中,放上两天那香味便弥漫出来了。”
明芳咂舌道:“这香怎么做着比面脂还要复杂?”
幼微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打开一包油皮纸,从里露出一摞的淡紫粉饼来。明芳大为惊叹。慌忙跑过来探头看,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块后。便望着她惊异地问:“惠娘,你怎么做这么多?”
幼微掘唇微微笑,做这么多?自然是想着要卖了。
不过这话可不能先说出口,她舀起一块粉饼嗅了嗅,道:“粉饼也好了。”她递给明芳:“给你一块,够你用好长时间的了。”
明芳高兴地接过来,粉饼稍微有些发黏,可是那淡紫细腻的颜色看着倒更像是一块点心,让人不由就想咬一口,她回头望向刚那个瓷盒子,撅嘴道:“我也要一盒那种的。”
“好好。”幼微无奈地笑:“只要是我做的,肯定有你的一份,好不好?”
明芳高兴地几乎没有一蹦三尺高,也不顾手中还舀着饼块,就一把抱住幼微瘦小的身子:“惠娘,你真好。”
幼微被她猛撞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前者就丢开她跑到她放胭脂的地方,挑挑拣拣起来。
明珠也知做这些东西花了姐姐好多钱,见明芳果真就肆无忌惮地挑拣,有些不舍地说:“这可是姐姐花了好多钱才做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