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张古暨至此对她念念不忘,那女人死了之后,他还黯然**了许久,整个人都憔悴不少。别看时下人都说张老爷为人多么多么好,不喝花酒,不纳小妾,就算自己没生下一个儿子,也照样只守着自己。可是只有她知道,他心中想的那个人是谁!
来到下邽后,她本以为那女的也会慢慢从他们生活中退去,可是没想到鱼家一家子又搬来了,而自家老爷对他们又特别照顾,她当时不理解,在一次意外看到鱼幼微的长相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鱼家的闺女与那女的长得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那一块儿,一笑起来更像了!而她的年龄却正好是那女人死后的第八年!
张古暨抱着一种幻想,对她明显特别喜爱。
这也是她这么讨厌鱼幼微的原因,但是前两年是不想与一个孩子太过计的意思,可现在却是再也无法忍受了!
她的芳娘被掳之所以是徐奶娘捣的鬼,但与鱼幼微也脱不了关系,她就是这件事导火索,没有她想讨好张府而特意送来的请帖,芳娘又怎会被轻易掳去!
想到这里,张夫人的眼中迸出强烈的厌恶,冷声:“由着她闹,以后不许她再和那家人有联系,被害了一次不够,还想被害第二次。”
袁嬷嬷见她疾言厉色,知是真生气了,忙不迭地应了,又小心地为她揉着肩膀,边轻声劝慰道:“夫人千万别生气,为个毛丫头气坏自己身子不值得!”
“你说的是。”张夫人叹口气,伸出保养得宜的手端起面前的茶轻押了一口,道:“我也是被徐奶娘的事给气得糊涂了!”
袁嬷嬷脸上挂着谄媚的笑,一直弯曲着的腰也没觉得累,只说:“徐奶娘是自己不学好,夫人要放宽心才是。”
“哼!”张夫人冷声道:“徐氏实在是太可恨,枉费我这么多年一直器重她,竟敢为了区区一点银子就把芳娘卖了,只打五十大板也太便宜她了!”
袁嬷嬷暗暗撇撇嘴,哪里是一点银子,分明是三千贯的现银啊,这可值当多少!她干一辈子也不可能存这么多的钱!
器重?那哪里是器重,闺女不满意了,不是非喝即骂,你不满意了也是革月钱革衣裳的,徐氏这些年手里哪能攒得了钱。
自然,这话她只敢在心底说说,面上却是丝毫不敢露的!
“芳娘,芳娘,不好了。”张明芳正在房间里任性发脾气,忽听到丫鬟小豆急急匆匆地赶来。
她大为不满,斥道:“慌里慌张跑什么,给我掌嘴!”
小豆是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平时性子就爱咋咋呼呼的,今个儿见惹怒了自己小娘子,话也不敢再说,抬手就委委屈屈地往自己脸上扇,噼噼啪啪甩了几巴掌后张明芳又不耐烦了,直接问:“怎么了?”
小豆忙不迭停下动作,来到她身边,低头悄声道:“我听说徐奶娘一家被毒打了一顿后,卖了!”
张明芳吃了一惊,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什么?这怎么可能?娘为什么要我把身边的人给卖了?不行,我得找她去!”
她此刻很是愤怒,先是不肯让她去见惠娘,现在又把她的奶娘给卖了,连商量都没根她商量一声,娘这是在干什么。
小豆慌得忙拉住她,小声劝道:“哎呦我的小祖宗哎,可千万别气,您知道徐奶娘为什么会被卖?”
张明芳狐疑地望着她,可是后者却又不说了,只大口喘着气。
她急了,斥道:“你说话怎么比拉屎还慢,还不快点说,吭吭哧哧干什么!”
一旁的丫头青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豆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嗫嚅着双唇,结结巴巴就是说不出来。
张明芳狠狠瞪了青双一眼:“你笑什么,给我闭嘴!”又扭头怒视着小豆:“快点说。”
小豆才慌忙把听来的消息都说了。
张明芳使劲拧着眉头,秀气的小脸上满是震惊与不相信的神情:“你说是奶娘出卖的我?不会,绝对不会!”她激烈地摇着头。
小豆生恐她一个冲动就跑到夫人那里去对峙,便拉着她的胳膊不撒手:“姑娘您想想,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老爷会审问她吗?若不是她做的,她会亲口承认吗?”
张明芳张嘴欲反驳什么,却说不出话来。她忽然想起自被拐卖后,一直不怎么提起自己家人的惠娘却三番五次地提起奶娘,还有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那种迟疑的表情!
她虽然性子冲动暴躁,但却不是笨人,前后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原来鱼幼微早就知道了徐奶娘是那些人的帮凶。
她心中充满了愤怒、羞耻与伤心的感觉,可具体说却又说不上来,她脸色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随手一甩,就把小豆甩在一旁,自己大踏步出了门。
青双与小豆互望一眼,忙追着出去喊道:“芳娘,你去哪儿?”
张明芳谁也不理,提起裙子跑得飞快,跑到大门口处,那两名守卫原先是想拦着的,但前者双目一瞪,厉声:“让开!”二人顿时又缩回了手,自家小娘子的刁蛮他们可都是见识过。
幼微此时正在屋子里做胭脂,她刚把一个模子摆放好,就听到张明芳的高喝声:“鱼幼微,你在哪儿,给我出来!”
她微微蹙眉,与明珠互看一眼,起身出去,在门口的时候二人相遇。她看见明芳的脸色不由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了这是?”
张明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双眼恨恨地望着她:“你为什么要瞒我?是不是觉得我被埋在鼓里很好玩?”说着,眼眶却微微红了。
幼微垂眼一想,便知她说的是什么事,这么说那边事发了!
明珠忐忑不安地这个望望那个望望,犹豫着是否叫先生过来前边。
☆、第六十一章
“你说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奶娘的事?你说啊!”明芳一脚踏进屋里,并伸手推了幼微一下。
郑氏在北屋听到动静,正好出来查看,看见明芳的动作不由惊道:“呀,这是怎么了?”
她对于县令家的千金还是比较怵的,那股子泼妇劲儿也不好对着发出来,只挺着腰走过来,秀气渐显丰腴的脸上满是惊讶:“张娘子有话好好说,可千万别动手。”
张明芳自幼吃得好喝的好,又比幼微足足大了两岁,自然个子也高上半头。
幼微害怕娘知道事情原委后担心,忙挤出一丝笑,用力把明芳拽进屋里,边对郑氏说:“娘快回屋吧,没事,芳娘在和我闹着玩的。”
郑氏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眼,不相信:“是吗?我看张娘子挺生气的。”
张明芳气咻咻地进了屋子,闻言张嘴就欲说什么,幼微却又推了她一把,把她推离门外能看见的视线外,才小跑到郑氏身旁,小小声道:“娘放心吧,我能处理得过来,你还不相信你女儿吗?”
郑氏不怎么放心地被幼微劝回了屋中。
幼微回到自己房间,明芳正站在屋子正当中,也不看也在一旁站着的明珠,头高高昂起,双目圆睁,一幅非常生气的样子。
“好吧,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幼微叹口气,走到桌子边坐下来。
张明芳见她无所谓的态度,又是被人忽视的气恼又是被人背叛的心酸,忽抖动了一下鼻子,泪便哗哗流了下来。
这一预兆不管是幼微还是明珠都没有预料到,后者诧异地望着她哭得伤心的模样。好半晌才扭过头傻傻地看着幼微,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幼微也忍不住好笑起来,孩子就是孩子,这脾气当真是阴晴不定啊。她起身扯扯明芳的袖子,道:“先过来坐着吧。”
明芳“啪”得一下打掉她拉着自己的手,掉过身子。继续哭。
幼微没有在意。揉揉被打疼的手背,又坐回去,然后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白开水,慢慢品起来。
张明芳一开始哭的声音还很大。但慢慢的就小了起来。她从眼缝里瞧了瞧幼微,接触到明珠好奇的目光时,双眼一瞪。又嚎啕大哭起来。
幼微捂着耳朵,叹道:“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张明芳顿时气得放下捂着眼睛的手,蹬蹬跑到幼微旁边。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她:“鱼幼微,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见我这么伤心你却在幸灾乐祸!”
幼微摊开双手,一脸无辜:“我哪里有幸灾乐祸了?我在喝水好不好!”
张明芳说不过她,使劲咬着唇,默了片刻,却又大步走到幼微对面的凳子上坐定,抬头挺胸的。气势十足。
幼微将自己的帕子从桌子中间扔了过去。
张明芳接过狠狠擦了下脸上的眼泪与鼻涕,又随手扔给幼微。
幼微嫌弃地舀着一角。皱着鼻子道:“用脏了也不知给我洗洗再还我!”
下边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明芳自动听成“也太不知好歹了”!她怒气冲冲地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中含着无限委屈。
幼微又叹一口气,正色道:“你到底是为什么生气?”
张明芳不解。
“是为我没告诉你实情还是为徐奶娘做的事?”幼微慢慢说道,语气温和:“若是前者我向你道歉,因为我那时候还没有确认,不好胡乱开口。但若是为后者,那你就找错人了,我可不是你发泄的那个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