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正听他这样说,却也觉心中气闷,他来回走了走,又坐到椅子上,这一坐,正好直面墙上那一片墙壁,墙壁上隐隐约约地,有四个角的印子,似乎之前在这墙上,挂着一幅画,此刻墙壁上却空白一片,显然是在什么时候,被摘掉了。
尉迟正看到那片墙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心中的火气,莫名地消了大半。
卓青见他又似乎要发起呆来,不禁心里登时有些着急,“大人,大人。”
尉迟正没有理他。
卓青一见,这可不妙,不由赶忙道:“大人,难道您忘了,侯将军是怎么被谢临害到卸甲归田的么?他的女儿被嫁到夷国那个足可以当她父亲的夷国王,而侯将军却是被谢临用江南百姓的性命胁迫才辞官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大人。”
卓青与尉迟正本为侯铁铮旧部,尉迟正为副官,卓青之前弃武从文,打算考取功名,却屡次不中,这才转而投到尉迟正府上做幕僚客卿,因此两人对侯铁铮都有很深的感情。侯铁铮被谢临胁迫辞官,卓青一直愤恨在心,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决不忘记。
因此他见到尉迟正前些日子一直在发呆的时候,他便觉得不妙。尉迟正似乎受那个谢临的蛊惑太深,卓青觉得,他自己没有忘记,可是尉迟正却似要忘记了。
所以卓青有点慌了,他秘密地联系了前兵部侍郎翁达。
翁达与他协商,先以谢临势力中的薄弱环节,刑部的主事着手,扳倒甄沐,进而挖残谢临的整个势力,结果被谢临反击,甄沐没倒,翁达却倒了。
甄沐是个小卒子,卓青和翁达都以为很快就能搞定他,可是甄沐却是谢临整个势力的突破口,谢临显然也明白,所以保住了甄沐,也报复了他们。
卓青更慌了,看到此时的尉迟正,似乎并没有报复回去的意思,卓青表示,他不懂尉迟正究竟在犹豫什么,可是卓青觉得,他有义务去提醒尉迟正。
他投奔尉迟正,可不是为了看对方犹豫来犹豫去而投奔的,尉迟正保有着他所想要的全部希望,而此时的尉迟正,却在掐断他的希望。
可是尉迟正看了一会那空白的墙壁后,却道:“卓青,前些日子,我听说你在打听,这墙上有什么。”
卓青心下一惊,显然尉迟正注意到了,他一直在偷偷观察他,也许尉迟正还知道了他背后的小动作。
卓青看了一眼尉迟正,见他似乎并没有发火,可是卓青却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他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卓青平了平稳受了震动的心,垂头道:“原来大人知道小人的心思。”
尉迟正斜眼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我一直在想,那幅画,究竟是什么意思,一片黑,只有一片黑,没有任何生机和活力。”尉迟正仰起头,靠在椅背上,“关于这个,我想知道,非常地想。”
“卓青,再等一等,不要着急。”他转过头,看了看卓青,缓缓道,“这次翁达就是例子,你要是想要实现你的心中所想,就不能急。太着急的话,我们将一事无成。”
听了这句话,卓青心头一直提起的大石,忽然间就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皿=我加把劲儿,看看晚上能不能再来一更~!
感谢湛蓝依旧给俺专栏里放的地雷~
59、最新更新 ...
明重谋曾特意为谢临在御书房中安置了一套桌椅,纯为了令谢临能够在一旁辅助他批阅奏折。
这在大楚朝中,可谓不尽恩宠。
对此,谢临只是如往常一样,叩首谢恩,面上也无喜无怒,好似明重谋所赐,与他赐予其他臣子的奖赏一样,只是作为皇帝,对臣子的奖赏而已,没什么特别。
明重谋见了,也只能无奈叹息。
那件案子之后,谢临如常在御书房帮明重谋批阅奏折。她眉目低垂,长长的睫毛,散了一排小巧的阴影,露出墨一样的瞳仁。
明重谋自那一夜起,就常常这样观察她。
京城,皇宫,这是一个如此争权夺利的地方,每一个人都曾被权势将双眼蒙蔽。明重谋是皇帝,他很清楚,这宫廷中的每一个人,内心都不曾平静。
可是很奇怪的是,每当明重谋看到她的侧脸,就像此时一样,自己坐在御案前,而她低垂着眼眸,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就会看到她专心的样子,他的心就会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谢临察觉了他的目光,忍不住抬起头,“陛下有事?”
“没什么事,”明重谋咧了咧嘴,“不过朕想问问丞相,朕对翁达和桑宗一案,处理得可还恰当?”
原来是这件事。谢临想了想,道:“陛下英明果断,早已不同往日,自然处理得十分恰当,以后这样类似的事情,陛下直接处理了便是,以免对臣或对他人有所偏袒。”
“你也会怕偏袒?”
“臣自然会怕,”谢临道,“臣还怕史书写臣的坏话,说臣诬陷忠良,结党营私,包庇罪臣,可谓是大大的奸臣。”
明重谋不由笑了起来,“难道你不是?”
谢临眼眸的光亮,略微淡了一些,“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史书想要怎样写臣,这是史官的事,是后世的事,臣无力左右。”
“你还无力左右?”明重谋冷冷一笑,“谢临,朕发现,你似乎和陆近、沈和英,似乎走得很近啊。”
谢临恭敬道:“臣作为此二人的主考,他们两个,是臣选拔举荐的,他们就像臣的学生,臣为保自己举荐的没有失误,也防止他们二人走弯路,自然要对他们多加注意一些。”
“说得倒是好听,”明重谋哼了一声,“谢临,你说实话,朕没有将陆近和沈和英这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安置到修史去,你是不是很失望?”
大楚朝的惯例,新登科的进士,一旦留京,均成为修撰,不止为陛下拟诏,还常修史,官职虽小,实权却不小。不过这一次科举,陆近和沈和英虽然留京,却没能成为修撰,虽然分别被置于吏部和刑部,掌握更多的实权,然而离权力真正的中枢,倒反而远了。
谢临本来觉得,沈和英和陆近没有被置于修撰,恐怕明重谋有其自己的考量,不过他倒没想到,明重谋的考量,竟是这个。
可是谢临却对明重谋答道:“不,他们二人都是一甲出身,头脑本就比常人要出色,也对治国,有自己的道理,臣不担心他们的前途。”
瞧谢临这话说的,明显是在故意歪曲明重谋的意思。
陆近和沈和英二人没有成为修撰,其实对他们曾经的主考谢临来说,是大不利的一件事。
前朝的很多奸臣,都千方百计地令史官尽量把自己写得好看一点,或者有些忠臣良臣,为了使史官不歪曲地写他们,也常常私下贿赂。
身为朝臣,不想青史留名的人,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朕也不需要你担心他们的前途。”明重谋冷笑着说。 他站了起来,摆开长袖,一步一步,走到谢临的面前。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起来。明重谋轻飘飘的声音,好似被风吹散了一样,“谢临,你只想说这些么?”
谢临抬头。
明重谋的这张面具,无疑是英俊的,高大俊朗的相貌,会令人产生相当大的信赖感。可是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这张脸也同样给人阴沉的感觉。他已经越来越具有皇帝的气势了,当他自上而下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渺小得就如尘埃。
谢临却面色很沉静,“陛下,您想让臣说什么。”
明重谋看着她古井不波却满含智慧的双眼,觉得她是知道的,可是她却一直装作不知道,“说什么?”他哼了一声,“你心里清楚。”他伸出手,微微碰触她的脸颊,眼睛不禁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皱了皱眉,头稍稍往后一让,避开了。
明重谋收回手,他没有强求,“朕曾想让你想想清楚,朕曾觉得,或许你还需要些时间,朕不想逼你,你是朕曾经的太子太傅,朕的丞相,朕的老师,朕尊敬你,可你又是大楚朝的奸相,全天下的谣言都直指你弄权,朕也想逃避你。朕知道,一时之间,你还很难转变你与朕的关系,朕不急。”
“可是,”他缓缓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睛,“你根本没有去想。”
“谢临,朕给你时间,是为了让你想清楚,不是为了姑息你!你究竟明不明白?”
谢临听了,不禁眼睛微微睁大。
不得不说,明重谋从之前的心无城府,到一直隐忍到现在,这是个多么大的转变。谢临曾经考虑过,要把那一夜的事,当成过眼云烟,他喝醉了,她也醉了,她不在乎女人最宝贵的清白,而他一夜之后,迷香和酒醉,会令他神智糊涂,以至于忘记。
第二天,明重谋问她,昨晚那个女人是谁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不记得。
不记得最好,那一次最亲密的结合,本就是意外,他和她,一个是君,一个是臣,一个安坐龙椅之上,学习帝王术,一个安静为臣,当好臣的本分。
如此便好。
没想到今时今日,明重谋却忽然话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