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英忙道:“停手,听见谢大人的话了么?”
那两个官差一诧,便松了手,刚捉在手里的两名男子赶紧躲在一旁,还在瑟瑟发抖。
这下变生肘腋,甄沐和陆近见了,不由面面相觑,甄沐小心翼翼地问谢临:“不杀了?”
谢临眯着眼睛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女人,“只要她老实说话,自然不会杀他们。”
甄沐和陆近二人这下就不懂了。
这三个人不是来顶罪的吗?顶罪的人都不要命吧?
不要命的人居然还会怕被砍?就这么一下,真相就要出来了?
什么情况?
两人彻底糊涂了,陆近戳了戳沈和英,低声道:“你知道怎么回事不?”
“什么怎么回事?”沈和英却面带微笑,看向谢临,也低声而莫测高深道,“我只是一切听丞相大人的。”
陆近见他那模样,差点掀桌,瞧你那笑容,显然是知道吧?还装,还装?
你都快跟谢狐狸一样了你知道不?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更的昨日更新……我有罪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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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杀人就杀人,说不杀就不杀,丞相大人的行为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那女人跪在地上,颤颤地说:“大人,我们也只是平民百姓,真要我们顶罪,我们也怕。我们这么做,也是因为亲人都被抓起来,性命也在别人手里,他们威胁我们,让我们来顶罪,让我来指证他们两个杀人。”
“他们……他们明明说,你们不会,也不敢伤及我们性命,即使我们当真是来为人顶罪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保亲人性命,又不会丢掉性命,自然是不敢不来的。”
这女人这一说,甄沐和陆近这才恍然回神。
这三个人果然当真只是百姓,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来随便顶替杀人的罪名?
那些威胁这三个人的人,还保证了他们不会被判刑,倒是真了解刑部人的想法,或者说,比较了解沈和英的想法。
沈和英是个年轻人,初出茅庐,没有长久混迹官场之人心中那么多的污秽,他断案,依然尽力保证案子的公正,自然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无辜的人被判刑。
要是换了个人,只怕早已妥协了。
不过,他们应该没料到谢临会直接插手这件案子,并且还狂妄到说杀就杀,无所畏惧的地步。
这三个百姓毕竟胆子不大,一下就怕了,这么一挤兑,就忍不住把真相抖了出来。
那女人解释完,便用力磕了磕头,颤声道,“请大人明察。”
谢临微微挑眉,“明察?谢某向来都不明察,从来都是别人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她勾着那女人的下颚,轻声道,“我究竟要听什么,自然也要看你说什么。”
那女人被谢临的目光所震慑,不禁垂下眼帘,抖了抖唇,“自然……民女自然只讲真话……”
“那好!”谢临道,“我且问你,你说,你们亲人的性命被拿捏在别人手里,这个‘别人’,究竟是谁?”谢临蹲下/身,半矮了身子与她的眼睛平视,谢临笑了笑,轻轻道:“说了,我就放了你们,还把你们的亲人放出来,让你们团聚,你看这个交易,怎么样?”
那女人一听,登时眼睛一亮,但是随即又摇了摇头,眼眸一黯,“不不,我们不能拿亲人冒险,万一……万一他们把我们的亲人给杀了,那我们……”说着,那女人想到骇然伤心处,竟掩面哭了起来。
众人一叹,陆近心说,果然是女人,感情用事,谢临就不该去问这个女人。
正想着,甄沐已哼了一声,手向谢临方向一指,道:“女人,你可知道,这位大人是谁?”
女人怔怔忘了垂泪,她看向谢临,见她穿着确与其他人不同,气度也不太一样,说话声气,也比其他人有底气,显然他们都以此人唯马首是瞻,可是到底是什么官,她却也不甚了了。
她忽然想起,方才此人似乎自称什么“谢某”,什么“奸相”之类的,不过老百姓本就觉得官都大过天,什么样的官,对他们来说,都比天还高,因此倒没意识到,眼前此人,是个多么大的人物。
甄沐一见她表情茫然,不禁气急,“这位是我朝的丞相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当今圣上……”他话还没说完,便觉背后有人拉了他一把,他一回头,见是沈和英露出不太赞同的神色,他便把后面的“也要让他三分”六个字,给收了回去,又接着道,“你若有什么冤屈,尽管和丞相大人说就是,丞相大人自然会为你们做主。”
那女人一怔,她倒真没想到,是当朝丞相亲临,正要说话,却觉嘴唇却依然颤抖着,想说话却说不出口,想叩首,却也找不到分寸,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旁那两个男子见状,其中一个急切道:“真是女人,这时候还不知道抓住机会!”他赶紧甩开官差压着他的手,手脚并用地爬过来,跪到那女人旁边,“大人,这是我媳妇,她不太会说话,你们且饶恕她,我来说,我来说!”
说着,他便赶紧把事情的经过乱七八糟地说了。
他和那女人是夫妇,另一个是他们的邻居,有一日,忽然乡野里闯来一大堆官兵,一下子就把他们的亲人尽数逮了,有个为首的走出来,说让他们做一件事。
他们便赶紧答应。那人便把这个案子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去顶罪,他们本来还害怕丢了性命,死活不肯做,那人才保证,他们绝对不会丢掉性命,就算他们怎么说这个案子是他们干的,也肯定不会被杀。
在那人在再三保证下,三个人才决定去干了。
开始还觉得好好的,还有好吃好喝供着,也不会被杀,只不过他们本来要替顶罪的那个人真被判刑砍头了,让他们有点害怕而已。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们无事回家,亲人也被放出来,结果眼前的这位丞相大人却忽然要杀了他们,他们就怕了,这才想把真相倒出来。
谢临听了他们的叙述,眯了眯眼,道:“那么,那个向你们保证绝对不会死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说话的男子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以前也没见过他,只知道他三四十岁,留了像个‘八’一样的胡子,中等个。”
几人面面相觑,陆近不禁低声道:“听着像是桑宗。”
桑宗,兵部的主事,尉迟正和翁达的心腹。
谢临笑了笑,对这三个人道:“别骗我,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那我自然会让你们的亲人回家,这就当做是你们说真话的报答。”
那三个人赶紧叩首道:“自然是真的,绝不敢欺瞒大人。”说着,他们又连连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事后,甄沐忍不住在无人处,小心翼翼地问谢临,“谢大人,您真的认为,他们说的是真话?”
谢临的唇角,泛起意味深长的笑容,“真亦假来,假亦真,真话,假话,也没什么,留‘八’字小胡子的人,不止桑宗一个,但是仅这一个,也就够了。”
XXX
翌日早朝时,明重谋坐在龙椅上,俯瞰众臣,环顾四周,见为首缺了一人,便问常常站在谢临一旁的尉迟正道:“尉迟卿家,谢临人呢?”
一日不见,明重谋便觉自己已有了几分想念,朝堂上的事,还有一些别的事,他有些话,想对谢临说。
尉迟正也十分纳罕,便答道:“臣不知,或许是在路上耽搁了。”
谢临若要缺早朝,肯定是要派人进宫告诉皇帝一声的,皇帝都不知道,那按说今天,谢临应该正常上朝才是。
早朝缺了皇帝不行,缺了丞相,却还是能议事的,明重谋只得示意赖昌,赖昌便如平日一般,尖细的声音贯彻大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正有臣子左前一步,便要奏本,却忽听从大门外,两个人脚步声传来,其中一人的脚步声散乱不整,两人刚走进来,便听到“啪”地一声。
众臣一惊,忙回过头来,心忖谁竟敢在大殿上闹事。
这回头一看,大殿上尽皆哗然。
这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一个昂首直立,一个被五花大绑,斯文尽失,跪在那里。
众臣看那跪的那人,如此狼狈,差点跪都没跪稳,就要趴在地上,幸而牵着他的人把绳子拽了一下,才让他免于“五体投地”的难看姿态。众臣心里便明白,刚才“啪”那一声,正是那人这一跪的声音发出来的。
众人再定睛一看,更是吃惊。那跪的人,鼻子下的八字小胡子,都耷拉着没精神,两眼无神,一身朝服,皱皱巴巴的,不像个样子。
捆着他的绳子,被握在那站着的人手里。 那站着的人,一身赧底宽袖金线袍,气宇轩昂,面色十分红润,显然昨夜里睡得很香。
明重谋不由奇道:“谢卿,你这是干什么?”
兵部翁达一见,自己的心爱手下,此刻满脸狼狈,被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朝服也穿得皱皱巴巴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不由吃了一惊,怒声指问谢临:“谢临,你这是私自逮捕朝廷命官,你还不快把桑宗给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