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翌在另一头入座,看着荀香说,“你面前的签筒里头放着选自《孟子》的十八个句子。你只要抽出三张,说出上面所写句子的下一句,还有它们的意思即可。时间为一炷香。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殿上所有人都不可以帮忙,而你若有一条答不出来,即为不通过。”
荀香听到淳于翌说共有十八个句子,心中暗喜了一下。听到他说若有一条答不出来即为不通过,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淳于翌看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淡淡地问,“准备好了吗?”
荀香猛地咽下一口口水,破釜沉舟道,“好了!”
“顺喜,点香开始。”
“是!”
少顷,案上的香炉燃起一炷香。整个大殿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绿珠被叫到淳于翌的身边,又被顺喜盯着,完全使不上力,只能默默为荀香祈祷。
荀香深呼吸了口气,闭着眼睛从签筒里头抽出一张纸。她把纸张打开,偷偷瞄了一眼,差点叫出声来!
那纸上写着:“天时不如地利”。这正是李绣宁所教的十八个句子中的一句!
淳于翌看她的表情便已经猜到了几分,却故意板着脸问,“如何?答不出来么?”
荀香把纸张往案上豪迈地一按,“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出自于《孟子公孙丑下》。这句话的意思是:有利于作战的时令、气候比不上有利于作战的地形,有利于作战的地形比不上人心所向、上下团结。”
绿珠不禁伸出大拇指,顺喜也连连点头。淳于翌低头看一本闲书,闻言微微一笑,淡淡地说,“对。下
一题。”
有了第一题的铺垫,抽第二题时,荀香的胆子大了许多。她摊开纸条,见上面写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时,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李绣宁哪里是什么才女?简直是神女啊!
读书殿外的众人原以为考核要到一炷香燃完的时候才会结束,没想到读书殿的大门只关闭了一会儿,估摸是半柱香都不到的时间,又重新开起来了。太子淳于翌和顺喜率先从里面出来,穿过众人离去。
大部分人都在心里猜测,定是太子妃没有通过考核,所以才会这么早结束。
可是紧接着,从读书殿里面传来绿珠的声音,“小姐,奴婢都要佩服死您了!答得那么好,太子殿下一点都没挑出毛病!”
“真的吗?绿珠,刚刚他是不是说通过了?!”
“是呀,殿下说小姐通过了。你们可以去永川了!”
“太好了!”荀香大叫一声,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这笑声落在已经知道打赌打输的众人耳朵里,分外刺耳。
珊瑚等几人走到开赌局的内侍那里,纷纷伸出手。内侍咬牙切齿地把银子递给他们,面有不甘。珊瑚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轻声笑道,“让你们看不起人!现在输惨了吧?”
那内侍羞愧难当,低着头匆匆走开了。
珊瑚转身道,“走,回宫告诉娘娘这个好消息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表示二更什么压力真的很大,要保证质量的有木有。
关键是乃们没有鸡血般的热情,我就没有鸡血般的动力。元芳,你怎么看?
☆、第十九本经
天宝十九年四月,凤都已经告别了严寒,迎来了春神。凤都城郊,十里花香。
皇帝淳于文越派往西凉的使臣团,定于四月初十出发。
四月初十日,早,霜重。
荀香坐在马车里头昏昏欲睡,但又不敢睡得太明显,怕同车的淳于翌发脾气。今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就被突然驾临瑶华宫的淳于翌弄醒,又被绿珠等宫女好一阵摆弄,然后迷迷糊糊地上了太子的马车。
她前夜通宵写了一封长信给萧沐昀以作告别,昨夜本想好好补一觉,无奈被身边的这个人给搅了。
“太子妃,你能打起精神么?”淳于翌没好气地说。
荀香还没睡醒,不满道,“有精神那说明睡得好!睡不好哪来的精神啊!”
淳于翌皱了皱眉,面露不悦。荀香猛地回过神来,她刚刚对太子说话的口气是大不敬啊!!她连忙又赔了一个笑脸,小心翼翼地问,“殿下要带我去哪里?”她虽然在内心无比嫌弃自己的奴性,但人在强权之下,不得不低头。
“去了你就知道了。”
荀香被这句话堵了回来,又不甘心地问,“太子,为什么我上次回娘家的时候,又是弄几百人的护卫队,又是弄太子妃的凤辇。到了你出宫却什么都不要,只要带个小顺子就行了?”
淳于翌勾了勾嘴角,云淡风轻地说,“因为我比你厉害。”
这算什么理由?真幼稚!荀香狠狠地瞪了淳于翌一眼,不说话了。
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终于缓缓地停下来。荀香率先跳下马车,发现这里是凤都郊外的一个小山头。从这里可以看到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还有山脚下绵延的官道。荀香回头,见淳于翌也正从马车上跳下来,不由脱口问道,“太子,我们来看日出吗?”
淳于翌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没过一会儿,官道上传来嘈杂的马蹄声,似有一个人数众多的队伍正往这边行来。
荀香探身往下看,见队伍最前头的那匹马上,坐着器宇轩昂的月山旭。月山旭的旁边,一个士兵高高举着大佑皇旗。
荀香猛然间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使团的队伍。她暗想,臭太子是来跟大柱子告别的吧?
她这么想的时候,底下的月山旭已经掉转了马头,拐到山道上来了。而队伍中的那顶轿子也顺势停了下来,
一只手打开窗上的帘子,帘子后是萧沐昀俊秀无匹的脸。荀香捂了下嘴,惊喜异常,拼命向萧沐昀那边挥手打招呼。
萧沐昀似是察觉,抬头往山头上看来。看到荀香的那一刻,眼中流露出吃惊,而后展开一抹轻柔的微笑。他微微点头,幅度很小地挥了挥手,像在告别。
荀香本来想,萧沐昀出使西凉,至少要几个月不能见面了。她居于内宫,连道个别都不可能。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再见上一面。两个人此刻隔得不远不近,虽然彼此能够看到,但是却不能说话。
荀香心中升起一个想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淳于翌那边,见他正与月山旭讲话,便动作利索地爬上了身旁的大树,摘下一片叶子。
她爬树的时候,恰巧被月山旭看见了。月山旭猛然间记起,不久前,自己在皇宫里确实帮过一个少女翻墙。而那少女竟然真是眼前的太子妃。他低声对淳于翌说,“翌,你来与我道别,带着你的小媳妇做什么?看,你的小媳妇又爬树了。”
“随她。”淳于翌淡淡道。
月山旭闷声说,“哦,你承认她是你媳妇了。”
“啰嗦!”
“又生气了。”月山旭闷闷地说,“该生气的是我。表面上是来给我送别,实际上是想成全……”
“……旭,你闭嘴会死吗!”
“会。”
“……”
淳于翌费力地搭住月山旭的肩膀,“李昊的三个儿子虽然都是蠢才,但那个李绥一身蛮力,武艺高强,你别为了宸的事情,与他起正面冲突。我等你平安的回来。”
月山旭用力地抱了抱淳于翌,又看向荀香那边,“翌,快把你媳妇领回家。”
“吵死了!”
“真心喜欢,就要牢牢抓住。”月山旭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痛色,“别最后弄得跟宸和亓媛一样。”
淳于翌用力握了握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死木头,你现在是在咒我么!”
月山旭面无表情地杵着,不肯定也不否定。
这副死样子!淳于翌内心燃起熊熊大火。
此时,山头上响起了一首清扬的曲子。那曲子是荀香用叶子吹出来的,声音虽不大,但足够山底下的人听见。
轿子中的萧沐昀闻声一震,眼神越发地轻
柔起来。这是当年,他与荀香初识时特意给荀香写的曲子。当时小荀香因为他要返京,极为不舍,哭了一天一夜,他是用这首送别曲,才换回了小荀香的一个笑脸。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很鼓的信封,看着封面上那歪歪扭扭,不像一般大家闺秀所写的“表哥”两个字,忍不住轻笑出来。但当他的目光落在腰间的祥云玉佩上时,忽又变得冰冷生硬。
那个如洛水之神一样的女子,确实能给他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如花的容颜,绝顶的才华,无与伦比的聪慧,至高的地位,无上的财富和最炙热的爱情。他被她吸引,被她左右,甚至需要仰赖她的一颦一笑才能够自由地呼吸。但这样的爱情,太奢侈,太不容易被掌握。有多少次,他扪心自问,也许到了最后,只会是镜花水月,没有半点价值。
他自嘲般一笑,打帘子的手无力地垂下。若是当初,荀香返京之前,自己答应了姨母的要求,现在是否就不会如此痛苦?是不是就能像这世间的有情人一样,做一些风花雪月的梦?
他轻摇了摇头,罢了,木已成舟。
荀香坐在树上,把一首曲子完完整整地吹完。她脑海里面又浮现出很多儿时的场景,还有表哥对她无微不至的爱护,心中有点难过。等她把叶子拿下来时,使团的队伍已经行远,只在视野的尽头,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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