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笑的极是和蔼,仿佛早上叫人去取白绢的事和她无关。喝了茶后,不忘暗叹:“郡主殿下真真是秒人,万中挑一的好相貌。”
夸女人长得美,并不是什么好事,正经的夸奖应该是赞雨楼女德好,美艳的容貌是选妾用的,可不是选正妻的。可惜这王氏说的话又模糊不清,只说雨楼容貌好,若是计较起来,她可以解释说赞的是雨楼的福相。
雨楼挑挑眉,笑着回道:“在婆婆您前面哪有儿媳妇出挑的份呢。”
王氏一怔,面上笑了笑,起身亲自拉过雨楼的手,对四儿媳聂氏道:“这是你四嫂。”雨楼见过礼,聂氏谦恭的还礼,最后到了六少爷夏寰面前,雨楼还记得上次撞见他和一个女子在梅园的事,彼此见了,眼中都是寒光一闪,然后又都露了笑意。
敬过茶,互相见过礼,众人便簇着新人往饭厅处走。新妇第一天要伺候公婆用早饭,到了这个时候,雨楼不得不感慨,这个郡主的身份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表面上不用对公婆嫂子太过谦卑,礼数点到为止即刻。
加之雨楼也不想表现自己的贤惠,按规矩不用她给婆婆端茶夹菜,她就安然落座,大大方方的和婆婆、丈夫,小叔子们吃了一顿团圆饭。只是苦了聂氏,在婆婆面前没有坐下吃饭的资格,一直伺立旁边给婆婆夹菜,殷勤伺候着。
平安无事的吃了饭,王氏温和的又与雨楼说了几句话后,就让他们夫妻去了。别了王氏,雨楼心中也是颇有些感慨的的,王氏说话柔声细语,不管背后是何态度,至少表面上与人讲话,柔若春风,难怪老国公那种暴躁的性子,能被她说服。
唉,每个后宅的女子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或者柔弱春水,把男人栓死,或者刚强好斗,叫旁人不敢小觑。
她呢?真是没什么信心。
她本来也不想掺和进国公府的内斗来,是夏宣这厮硬把她拽进来的,若是她不过好,她谁都不怨,只怨这厮一人。
想到这里,又剜了他一眼,正在赌气的时候,偶见唐嬷嬷眼露狐疑之色,知道被她看到了眼中,便赶紧朝夏宣笑盈盈的道:“咱们这是回房去吗?”
夏宣闻之,简直是喜从天降,忙不迭的点头:“你累了吧,我这就送你回去。”说着,轻轻扶着妻子,一路慢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先在桌前坐下,假作柔弱的微微蹙眉,夏宣心领神会,先叫屋内的丫鬟们出去,才对两个嬷嬷们道:“你们也辛苦了,可以去休息了,有事派人叫你们。”
待人都走净了,夏宣关了门,回来对她笑道:“终于就剩咱们两个了。”
雨楼冷着脸道:“我知道。”
夏宣自然看出来有外人在的时候,尤其是有两个嬷嬷在的时候,她对自己的态度是最好的,一旦剩两个人,她便给他冷脸看,他伤心的小声嘀咕:“你……真想我把嬷嬷们叫回来。”
雨楼道:“流水席还没结束呢吧,你不去外面招待宾客吗?”夏宣道:“有老四,能顶一阵,不急,我先陪陪你。”
“……”雨楼眼睛看向别处,沉默的坐着。
夏宣道:“你别被姓王的迷惑,她惯会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千万别见她笑盈盈的就心软。”
雨楼杵着下巴道:“她应该喜欢我才对,我没威信,对她来说最好不过了,你若是娶个强势的妻子,嫡子的正妻进门,她这个婆婆该放权了。而现在,我不和她争夺,她应该高兴吧。”
夏宣小声道:“她必须还权,不管她愿不愿意。”
不管她想不想,这件事她说了不算。雨楼烦闷的长出了一口气,托着腮帮,面露忧愁之色。
这时夏宣谨慎的在内心斟酌着字句,他有话和雨楼说,可又不敢,便仔细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希望能寻个她心情好的契机,将话讲出来,可她这个模样,兼具忧愁和苦闷,使得他一时不敢开口。
雨楼发现夏宣看自己,道:“你又打什么主意?”
“啊——那个——”夏宣指了指梳妆台上的妆奁,笑道:“你发现了吗?那个是我娘的嫁妆,那时候我从里面挑了几样首饰给你,真真像预言,你就嫁了进来,名正言顺的得了那些首饰。”
她听了,抿出一抹笑意:“是某些人创造了预言吧。”
夏宣脸上一窘,低着头偷偷看她:“雨楼……你就这么打算和我闹一辈子吗?”
“是我和你闹?还是你折磨我?这个咱们得分清楚。”
夏宣道:“你……真是伶牙俐齿。”
“你不满意吗?”她没好气的道。夏宣立即哭丧着脸道:“我怎么敢呢,郡主殿下。”
她重重哼了一声。虽然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夏宣的怨恨会被冲淡,使她完全的漠视他,但眼下,她还做不到面对夏宣心静如水,他一开口,她就想反驳打击他。
过了一会,夏宣道:“……雨楼……你永远都不允许我碰你了吗?”
婚都成了,每天在一起,除非阉了夏宣,要不然发生关系是所难免的。雨楼朝他冷笑道:“你想用强的话,随便你。”
夏宣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给我生个嫡子,之后……我就不碰你了……”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不是喜欢孩子吗?自己生个不好吗?另外,你若生了嫡子,以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71、第七十一章
在雨楼看来,夏宣终于说了一句有用的正经话。不管她对他的态度如何,已经嫁进来了,只能尽最大可能的让自己免受痛苦。
她本就不得太后和老国公的喜爱,如果有个一男半女,不奢求他们对自己刮目相看,至少希望他们不把自己当做靶子,不找自己麻烦。
不过有一点,她却是怀疑的:“……我不信你能遵守诺言。”
这就是狼来的次数太多,失去对方信任的结果,夏宣面子挂不住,小声道:“你怎么不信我呢?我这次说的是真的。”
雨楼便道:“有没有孩子,又不是光对我有利,你这么说,好像单是为了我好,你都是无私奉献一样。”
“……”夏宣只得改口:“那就这样说,为了咱们两个人好,你就赏我一个儿子吧。有了嫡子,就有了依靠,不管对谁,都是个交代。”为了让雨楼尽可能的答应自己,很认真的道:“有了儿子后,我就不缠你了,分房睡也可以。”
“分房,你分到哪里去?”她觉得有趣,冷笑道:“也对,再讨几十房妾室,一天睡一个,一个月不会重样。”
夏宣忙对天发誓,一本正经的道:“我怎么会另纳妾室。等我们了有个子嗣,我平日待在军营,不得已回来住的时候,我就睡书房。”狠下心来道:“再不行,我学我爹参禅悟道,在院子里修个道观住进去。”
雨楼诧异的看他,半晌才感慨道:“你这是图什么呢?”如果不娶自己,而是另选他人,他至于这么受气。
夏宣便可怜巴巴的道:“我能图什么,还不是求你能看我几眼,哪怕是一两年也行,至少允许我在你身边。”
什么叫见缝插针?这就是叫见缝插针,稍有机会,他就得表达自己对她的深厚感情。她也很无奈,想收拾对方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匍匐在地,任你打骂了,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深深觉得无力:“……如果我生不出儿子怎么办?”夏宣的母亲就是年过三十,成婚许多年后才生下他这么一个儿子,如果她也是这样的情况,那就恐怖了,她现在未及二十岁,岂不是要忍受近二十年?
“也可能头胎得男。”夏宣悠悠的道:“就看命运眷顾谁了。”
提到命运,雨楼立即‘缴械投降’了:“我一向倒霉,我觉得我没那么好命,能一胎得男。”说完,单手扶额又道:“尤其跟你比命,我更是没赢过。”
这时就听他悲哀的道:“……你的意思是,你不同意让我碰了?没有儿子,等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依靠谁呢?”
雨楼抬眸,笑盈盈的问他:“你什么时候不在家?”
“过个十年八年的,如果边疆有战事,或许能让我挂个主帅。”夏宣道:“我现在资历还不够,有老将在前,还轮不到我,我爹就是三十五岁后才挂的主帅。”
分析了一堆,其实结论只有一个,她必须得生个儿子,否则的话,不仅没法跟长辈交代,在府内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而且等到十几年后,不管夏宣的宠爱在不在,他不在家时,她都找个依靠。
考虑到她悲剧的背景,只能依靠儿子。
成为正妻后,同不同丈夫圆房,已经超越肉体欢愉,上升为责任和未来依靠的长久大计了。
于是雨楼便再度扶额,忍不住的唉声叹气。
人的纠结一旦自我化解,就容易找外部原因发泄苦闷。归根结底都是夏宣的错,要不是他,自己哪至于到如此内外交困的境地。
雨楼越想越气,抬起头,没好气的道;“你不出去招待宾客吗?”夏宣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走了,什么时候允许我回来啊?”
“都跟你说了,不许装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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