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无畏居,钱氏也不愿意见,让两个小辈在门外磕个头就完了——若不是为了小儿子俞锦哲的前程,她能那么痛快的点头同意放人走吗?多看一眼都嫌烦!其他长辈倒还好,说了些“一路平安”“到了侯府多看少说”“京城复杂着,切莫得罪人”等话,反正好听的话又不要钱。只除了二太太皮笑肉不笑,阴阴的盯着俞清瑶看了半响,说了些酸话。
一圈下来,时候也不早了。两姐弟互相扶着,上了久候的马车。马夫一扬鞭子,“驾!”车轮便滚动起来。
坐在摇晃的马车上,俞清瑶心中起伏不定,又有一丝不敢相信——她这就离开了俞家?离开了压抑她、束缚她,几乎不能呼吸的本家了吗?终她一生,怕是不会回来了吧?
一直期望着这一刻,但真的实现时,喜悦一点一滴的淡了,心中浮起的不知是什么滋味,是苦涩,还是无奈?偷偷掀开车帘一角,看俞家的门匾终是消失在视线中,想着这个象征骄傲的牌匾几年后被如狼似虎的官兵摘下,践踏,而宅院里的男男女女带着枷锁走出,关在大牢里等待处置。一家子惶惶然朝不保夕,女眷被卖进青楼,男子被发配苦寒之地,还有不堪折磨死在狱中的。纵使苟延残喘的活下来,也不复今日的富贵。
大厦倒塌……便是这么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良久,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也好!所有人都当她是无关紧要的女儿家,不把她放在心上,觉得她是可以随便欺负的,那她也没必要为了未来族人的生死荣辱劳心劳力,是不是?要知道,龙**那位至尊,容不得半点违逆他的人存在!连亲生儿子都照杀不误!若是还保留着重生时的想法,企图帮助亲人躲开数年后的灾难,那她的结局,估计跟飞蛾扑火差不多。何苦来哉?
俞清瑶的性格就是如此,爱憎分明。对她好的,永记在心,愿意加倍偿还;对她不好的,不报复就不错了,难道还指望以德报怨,牺牲自己挽救别人吗?
她自认没那么高尚。
就这样吧!
俞家。
阴毒想要设计她进庵堂的大伯母,暗地里一直挖她母亲嫁妆的二伯母,一直嫉妒跟她过不去的雪瑶,目前没什么大的恶行,可未来害她很惨的婷瑶……还有占据她嫡亲祖母的身份地位,却苛待她姐弟二人的钱氏。她不想报复,日后也不会仗着舅父家的权势欺压,但日后她们落入不堪之地,也别指望她施以援手。
种花得花、种豆得豆。
很公平,不是吗?
至于俞家的其他人,极少谋面的四叔,印象中畏妻且平庸的二伯父,还有志大才疏的俞子轩。别太抬举她了,就算有两世为人的经历,她也不过是个弱女子,哪来那么大能力救助所有人?
就这样吧!
马车越走越远,渐渐把属于俞家的过往尽数抛到身后。从此,彻底的远离了……俞清瑶的生命。终她一生,再也不曾回到这个生活过八年的地方。
……
亳城边界。
俞清瑶带上帷帽,坐在马车上,望着人来人往的行人,表情严肃的问,“李嬷嬷,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走了?你让李大他们停下来,是在等什么人?”
负责行路的李嬷嬷面色有些难看,口气也有些硬梆梆的,“小小姐,老奴在外行走多少年了,为何在这里停下来,自然有老奴的缘故。”
胡嬷嬷见状,连忙掏出一个荷包,直往李嬷嬷袖口里塞,面上露出和气柔婉的笑,“嬷嬷是老人了,自是不比我跟我家姑娘整天在四角院子里,什么都不懂。按理来说,这一路吃穿住行,都该交由嬷嬷做主才是。只是胡英有些担忧。这里人来人往,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人。姑娘千金贵体,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睛的冲撞了……如何是好!”
正在说着,侯府的家丁忽然有一半动了起来,离开了马车周围,跟前来的另一伙人互拍肩膀,锤锤胸膛,仿佛相识很久了。领头的对李嬷嬷打了个手势,就与对面的人嘀嘀咕咕,一边说,还一边朝俞清瑶坐的马车看了一眼。
这是……
俞清瑶先是有些不高兴,紧接着恍然!
是她太草率了!以为李嬷嬷带着百来个家丁,护送着钱氏的寿礼,这一路一帆风顺是少不了的。哪里晓得,人家都是有其他任务在身!怎么可能又原路送她去京城呢?
“嬷嬷……”
“唉,也不瞒小小姐了。侯府的家丁再多,一次抽调百人,也不大容易!就在威远候、钦安候家里借了些人手——都是家生子,投过军的,忠实可靠。如今钦安候世子在军中效力,这些家丁护送寿礼后,有大半是要转去军中,追随钦安候世子。”
“啊!”胡嬷嬷大吃一惊,“那我们姑娘可怎么办?”投军的家丁,必定是身强力壮,有些武艺在身的。都走了,那以后的路途谁来保护?
李嬷嬷淡淡的笑了笑,“这个放心!老奴既然把小小姐从俞家接了出来,就一定会让小小姐安全无虞的去往侯府!”
不久,能令李嬷嬷绝对信任的队伍来了。
五百多名精壮士兵千里迢迢从崖州而来,浩浩荡荡的护送崖州的秋季税银,足足有八个箱子,白银两万两!
五十二章 落水
大周的税法在当今圣上登基后,进行一次大的改革。产盐的崖州、并州、安州等地,不必月月上缴盐税,劳民伤财不说,每月的产盐量不一,引发诸多事端。当时的帝师——也就是俞清瑶的曾祖父,提议交由皇商一次性购买,产盐多,那盐民手中的钱便多,可以直接用银子代替盐来缴税。皇商则负责往其他州县运盐,且抑平盐价。这样,省却了朝廷车马运盐的麻烦,只消每半年往京城押送一次盐税银子即可。
李嬷嬷打的就是这运送盐税队伍的主意。
“林十八少爷,是威远侯嫡支子弟,年纪轻轻就投了军报效朝廷。圣上曾亲口嘉奖他,授了忠显校尉。我们侯府,跟威远侯府沾点亲戚关系,他家二夫人的娘家嫂嫂,就是我们侯府夫人的庶姐。托福,这一路可以不必担惊受怕了。”
俞清瑶听说,万分不赞同,
“跟随押银官的队伍,一路前往京城?这如何使得!我们是民户,跟在军队后面,岂不惹人嫌疑!”
“什么嫌疑?”李嬷嬷脸色一沉,非常不快。
胡嬷嬷连忙使了个眼色,“嬷嬷想得万全!就依嬷嬷的意思吧。”
一边说,一边拉了俞清瑶回到马车上,“姑娘怎么糊涂了。这一路自然是李嬷嬷安排食宿行程的,她害怕姑娘出了事故,担不起责任,才不得已辗转求到人家威远侯府。若单单李嬷嬷等人,哪需要跟在押银官的身后?”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算计着,非要李嬷嬷带我离开俞家的,不能怪她事前没有准备好妥当人手,可是,也不能病急乱投医啊!这护送秋季税银的军队,乃是朝廷的队伍……我们老的老、小的小,一路跟在后面,算什么?怕是一到京城,就有御使们的奏章送到御前,弹劾舅父公器私用,岂不是要连累舅父受责难?”
“这个……”胡嬷嬷毕竟是内宅妇人,听这么一说,也有些为难了——姑娘还没到侯府,就牵连了侯爷受了皇帝的责难,日后怎么立足?但目前,确确实实没其他办法了啊!从亳城到京城,千里之遥呢,就算没听说盗匪之类,也不能掉以轻心。
“姑娘,这个,嬷嬷想,李嬷嬷是出门办事的老人了,她说可,便信她一次如何?”
“哪里是信不信的问题……”俞清瑶轻轻的叹息。
她还有一层顾虑,说不出口。
跟在押送税银的军队后,就一定安全吗?若是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前世里发生了好几起税银被劫案件,有些到新皇登基还没有破案。那些税银到底哪里去了,成了不解之谜。
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却怕这税银万一被劫,那跟在队伍后面的自己,可就说不清关系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俞清瑶一路小心,叮嘱跟在军队后面谨慎着,不可太远也不可太近,若是有什么奇怪事立刻回禀。就这样,也没免了上天的注定。
三日后从水湾镇上船,自水路进京,才行了不到半天,一艘装满税银箱子的船,莫名其妙进水了。林十八一面叫人赶快堵上漏洞,把人舀出去,一面命其他船只赶快靠近,企图把宝箱转移。但是,那是沉甸甸的白银啊!陆地上三四个壮汉能抬得飞走,摇摇晃晃的船上,站都站不稳了,怎么抬啊?
扯着嗓子呐喊了半个时辰,结果都是徒劳。林十八站在另一条船上,浑身湿透了,眼睁睁看着装满宝箱的船,沉没了。此处的水流不急也不慢,水底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总之,怎么打捞宝箱,成了当务之急。
俞清瑶的进京之路,自然也耽搁了。
这还不算什么,她最怕的惹人嫌疑,也没避免。水湾镇属于通州辖内,境内丢失了税银,当地县令乃至知州都惊动了,带着衙役浩浩荡荡赶来。押送税银的军官士兵,都是三五代清白子弟,生平履历明明白白着呢!不可能做监守自盗之事。至于跟在后面的女眷,就很奇怪了,税银落水……是不是很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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