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梅把扇子放下,含笑:“随你怎么说。”
两人是你来我往,在密密麻麻的下了大半棋盘后,终于见了分晓。
盯着棋盘半天之后,贺言梅才挑眉奇道:“和棋。”
沈洵这时候才摸起茶盏,换了几次茶,仍是温热的。他啜了一口,轻笑:“这把如何算?”
贺言梅盯着他微笑了许久,慢慢道:“我这棋子造价不多不少,整一万两黄金,既然是和棋,不如我把棋子送与你,你再送一个婢女给我,两厢得到,如何啊?”
一万两黄金,买一万个婢女都够了,这贺言梅说话总是出人意表。
沈洵轻笑了一下,这时候才推棋道:“你的礼太贵重,我委实收不起。何况我这丫头,也都是无价的。”
进来的花期刚好听到这句话,目光闪了闪。贺言梅同样情绪微动,他笑道:“开个玩笑,楼南还是那么有情有义。”
贺言梅坐直身子,再度正经道:“洵兄这样有情义,在下也透露一个消息给你,近日你家定有一件大喜事发生。”
沈洵真是有些触动,他抬眸:“哦?”
什么样的大喜事,还值当贺言梅说的这么有板有眼。诚然来自于贺家公子的消息,从哪方面说都是属于内幕并且可靠的。
所以沈洵顿了顿,又再度道:“谢谢。”
贺言梅离座转了过来,到他跟前抱着沈洵的肩膀大笑:“你我虽然分别数年,但情谊总未变过嘛!”
又是一副好的割头不换恨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样子。花期垂头,想起他在满月宴上初见也是一般无二致。
贺言梅眨眼道:“这棋子还是送给你,本身就有这意思,说赌注是我讨个便宜。”
沈洵轻叹道:“我要你这棋子做什么,平日我也不用,除了你来时我们能手谈几次,其实放我这也是闲置。”
贺言梅道:“闲置就闲置嘛,这么不想收我的礼?我又没贿赂你,大不了以后我常来找你下!”
沈洵道:“我的意思,倒不如你来的时候就带来同我下几盘,棋盘就搁我这吧,正好方便。”
贺言梅说不过他,只好把棋子收了:“你这人、……唉不说你了。”
沈洵微笑,说道:“花期,把我树下那几坛陈年花雕拿出来,送给贺公子尝尝。”
贺言梅又笑逐颜开了:“楼南就是我的知己、知己啊……”
花期暗地翻了翻眼,无语的出门招呼荔儿阿久,去树下取酒。
归雁园中,何钟灵的陪房丫头,红扇撩帘子进了暖阁内,把新进的布匹放下,她就福身道:“大少爷,少夫人,那位贺公子又过府了。”
沈文宣看向她,蹙眉道:“哦?来多长时间了?”
红扇低眉道:“也有半个时辰了,直接就去了二公子府里。”
何钟灵眼睛转了转,笑看向沈文宣:“夫君要不要请过来?”
沈文宣一时没作声,他的想法一向比较深,贺家嫡孙请当然是能请,只是未必请的过来。
何钟灵目光移向红扇,既然当家面子就要做足,请不请的来是贺言梅的事,去不去请就是他们的心意。要是被人知道堂堂贺家公子上门,他们长房连请都没有请,怕这面子就不好过。
于是她笑道:“赶紧去东府瞧瞧,请贺公子务必留下用饭才好。”
沈文宣看她一眼,随即说道:“贺公子来了一趟,就说已在厅中摆了宴,用完膳必定亲自相送贺公子。”
不管摆没摆宴,漂亮话先说出去,这又比何钟灵刚才的话圆满多了。
红扇亲自去了,不多一时果然就回来,回道:“贺公子说不必了,他晚间还有事,需得赶回去。”
至于什么事,为何赶回去,这就完全不必解释了。
沈文宣也没有多言,挥手让她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21真心假意假(22:11)
如此的厚此薄彼,心里谁还看不出来。
何钟灵只咬唇叹着,上前拉了沈文宣手,待看向她,她就柔柔的靠在了他身上。
沈文宣自是宽慰:“怎么了。”
何钟灵按住他的胸膛,只默默道:“我是伤心。”
沈文宣抱着她柔声道:“你又伤心什么?老太太一贯疼你,下人们又没忤逆你,总不至是我惹了你生气吧?”
何钟灵作势捶了他一下,“你就在这装。我何尝说过你甚么了?”
沈文宣含笑捉住她手,慢慢携了她来到床边坐下,道:“既没有生气,何故这么低落呢?”
何钟灵望着他,轻轻抚着他一侧的脸,心里突然间涌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是她的君,她誓死要嫁的男人,亦是俊朗温柔,她本来以为和他在沈家,是一定能顺顺利利走下去,就是有老太太,那个素未谋面的沈家大夫人,她也不会逊于任何人。
可她现在忽然不那么确定了,或者她不能想象,即使是假如有一天她和沈文宣在这个家不能说话算数了时候的日子。
她于是再次抱着沈文宣,头埋在他怀里,是真有些害怕。“夫君,我不能看着你被人压一头……我、我心里难受。”
说到这沈文宣要是还不懂,他就不是沈文宣了。怀抱着妻子,他目光幽暗:“晚晴是太敏感了,贺家公子与洵弟交情多年,自然是去找他,断没有撇下洵弟,来找我们的道理。何需为这个难过呢?”
何钟灵听他虽然说了,但还是有意避开了其他话,心中便闷闷不乐。她索性把话挑的再开些:“我也不怕夫君怪我小肚肠子,今日晚晴有话就只对你说了。前头老太太还病着的时候,刚醒来,一听说二公子出来参加了允之的满月,也不顾还不能下床,就挣扎非要去看。若不是你我相劝,她真是豁出命去看了。
慢说是因为八年没见,老太太想得慌,就是再想,也没有这么不顾命的。老太太寻常对你我是好,但看样这好,也是没到骨子里的。那二公子不过出来参加了几个时辰的宴,旁人都传他传的什么似的,现如今连贺家的继承人都对他青眼相加。夫君就不想想,万一、万一……”
声音低了下去,想那请帖,还是她要求递去的,现下也只有暗恨。
她不知道沈文宣是何表情,只听他素有的沉沉嗓音说道:“你实在多心了,就算老太太疼爱洵弟,对我们也不会有影响。洵弟的性子、我略也知道一些,就算贺家公子与他交好,他也不会有何想法。”
何钟灵沉不住气了,她抬头看着沈文宣的脸,将信将疑道:“夫君说的晚晴实在有怀疑,至今我还未见过有在名利权势面前不动摇的人。那二公子虽看着淡泊、可谁知,倘若他不是现今坐轮椅的样子,他还能真淡泊起来吗?”
言外之意竟是沈洵如今摒弃外界,完全是无可奈何之举罢了。
沈文宣未曾接她话茬,反而握了她的手,说道:“不听你说,我不知道你这日子一心里想在洵弟身上了,你何必管这些呢,没的劳心又劳力,如今你要是心底难受了,就去哄哄允之也可。出月子后你身体本来就没养好,你再去想这些,岂不更不好了?”
何钟灵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心绪激动说出了许多话,却好似他连个话都没回应,反而招来他一大通貌似关心之语。她也不知是该气,还是不该气。她憋了憋道:“允之我日常也都带着,只是夫君回来的鲜少时间,我才将他给乳娘带了。我便是成日想这些,也是为了夫君打算,就算累又怎么样呢!难道夫君,就这么不理解晚晴?”
沈文宣深深看她一眼,将她揽入怀里:“你说的每句话我都懂,我怎么会不懂。只是我不想你每日操心这些……既然你这么忧心,为夫便也向你保证,不管以后遇到什么,我绝不让你、让允之受到一丝半点的委屈。”
何钟灵此时才心中一喜,头埋着她看不到沈文宣的样子,但得他一句话已是极满足了。她微微闭上眼道:“夫君太见外了,为了你,我便是操碎心也甘愿的……”
沈洵在床上还未起身,从被窝里摸着腿,皱着眉,这下有话直说了:“我这腿,似乎不大舒服。”
素锦闻言立刻过来,将针囊全套打开,凑近道:“怎了,我看看?”
一边掀开一角棉被,手指按了按沈洵穿着薄裤的腿。不待她发问沈洵就道:“像是钝痛,隐隐的从里头出来。”
素锦摸了摸骨头,按着足三里扣了一会,道:“疼的厉害么,具体哪个地比较疼?”
沈洵皱眉感觉了一会,才道:“不好说,似乎哪里都痛,但又不厉害。”
观察了他表情,素锦信他说的是真,她也犯了愁,反复按揉了几个穴位,效用却不大。这样情况下也不能施针了,她索性坐在床边,看着沈洵。
屋里炭火十足,即使沈洵还未穿好衣,依然不会冷。素锦心内愁了半日,沈洵也找不到辞藻怎么形容这腿痛,半天,也只好道:“要不……不管它了吧……”
左右也不是太痛,依沈洵的耐力,根本不足挂齿。可这当口,素锦忽然心头雪亮,福至心灵般,忽然从床边起来,来到窗户前,一把拉开了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