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得尽快带你离开,要是迟了,只怕……”义净怕接下来的话会让女儿接受不了,但如此事关性命的事,他不敢有半点的含糊,只能详细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义净告诉她,现在不是她出嫁的最好时机,义净让赵思琪跟他马上离开京城,直到过了这个春天,她满十七周岁为止,她方能入京,到时是缘是孽上天自有定数。
“爹,您给女儿一个理由,否则,女儿不会随你离开的!”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急剧窜上心头,她突然有种被沉入黑暗的感觉,茫然冲撞地想找一个突破口,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皇上连凤凰吉袍都派人送到了赵家,您没看过,那凤凰吉袍很美的,是上好的云锦,上面绣着好多好多亮晶晶的凤凰。爹,爹……他还带着伤亲自去接女儿,女儿看到了,他……他伤得很重的,女儿相信他对女儿的诚意,爹,女儿想嫁,想嫁,女儿不想走……爹,还有赵家,为了女儿的大婚,给女儿置办了几十马车的嫁妆,这十天来,女儿光收那些舅母和表姐的礼物都收不过来!女儿不能逃婚的,这对不起赵家,明明一切已然就绪,此时她逃婚,不仅赵家会对女儿还有爹娘恨之入骨,便是连皇上也会论罪祸及赵家,爹,我们不能做对不起人的事……”她一点也不想走,她已经无法忘记那个带着她纵身一跃的年轻帝王,她比谁都更想早一天嫁到皇家,成为他的皇后。
义净原不想告诉她,怕她担心,但瞧赵思琪眼前的状态,如果不说,肯定带不走她!
义净心中暗叹,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如今,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他告诉赵思琪,他随赵承恩改道入京时,遇到了南皓国的祭司,无意中得知,西凌的帝王竟亲自赴南皓刺伤南皓国的皇帝,还夺走南皓国的秘术借命重生。
义净未还俗前,曾经听他的师父提起过南皓国拥有无人能及的千年秘术,但开启秘术的条件极为苛刻,尤其是借命重生。
而义净也精通四柱五行,早在赵思琪出生时,他就推算出自已的女儿命相极贵,可她在十七岁那年有一个大劫,但只要能过十七岁的生辰,那个大劫难就能自动避开。
义净把两件事稍一联想,就想通了新帝为何大张棋鼓地选秀,最后只敲定赵思琪一人。
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新帝要启动南皓国的某种秘术时,需要找一个天命女做为某种媒介,他有预感,他的女儿将是被牺牲的一个。
赵思琪听了后,周身泛冷,全身的力气在那一瞬被抽光,许久才茫茫然地抬首,“爹的意思,如果女儿与他大婚,他就会利用我的鸾凤之命让另一个人重生?爹……您告诉我,那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要为了另一个人这样害女儿!”她日日所筑的信心,夜夜的幻想,以为他与她之间的缘份一定是建立在她从不知道的一种相遇上。或是在江南的小居,或是在江南的小桥流水边,他曾见过她,就是一刹那的惊鸿一瞥,她根植在了他的心中,所以,不惜倾国之力去寻找她,如今,这一信念如千里河堤般蓦然崩溃,心血沸腾地涌下四肢百骸,身体也再也禁不住微微地颤了起来。
原来,真相是如此的残忍,如此的丑陋!
义净知道这样的真相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而言太残酷,他深吸一口气,避开女儿脆弱的眼神,转眼看着窗外的漫天飞雪,“爹一时也无法知道,但可以确实,是一个女子,命局与你相似,可能是死于意外,所以,皇上要找一个女子命局与之相似的,开启秘术,让她重生!”
“女子……”赵思琪蓦地惊跳起来,手脚冰凉僵在一处,心跳骤然加速,动作早就不受脑袋的指使一把打翻桌上的茶盘,尖锐地声音几乎刺穿义净的耳膜,“女儿与他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这样害我,就算那女子是他的心爱之人,可他凭什么用我的命来让她重生?”他若爱惨了那个女子,他可以去殉情,为什么要摘走属于她的命运。
她不想死,她才十七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外面的几个丫环听到碎裂之声,接着又听到赵思琪的尖叫,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地推门进来,“小姐,出了什么事?”
“给我滚出去——”赵思琪控不住脾气,历指丫环,尖声,“滚出去——”
丫环噤了声,冷冷地看了看地上的一堆碎裂的瓷片,转身时脸上闪过一丝鄙夷,心想,到底是乡村野姑,一点教养也没有!
“琪儿,事情还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别哭,别哭!”义净轻轻拍着女儿的手背,他心头沉重,待着赵思琪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后,紧抿的嘴角不自觉地低低溢出长叹,“倒不是让你失去性命,而是用你的鸾凤之命开启重生,回到那女子死前,那女子借了你的福元后,就有可能会避开大劫难,而你失去了鸾凤之命,就会过另一种人生。”义净知道,他的女儿就算断了鸾凤富贵,也可以在江南小居中终老一生,遇一个平凡的男子,过着相夫教子的平凡人生。
未偿不是一种幸福!
可现在的赵思琪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满脑都是兰亭骑着马带着她飞跃断涯时的那一瞬时,这个如此让人向往的男子,明明是上天注定属于她的,可为什么,他竟为了别的女子逆天,斩断了原属于她和他之间的缘份。
不,这不公平!她抱住脑子,拼命摇首,许久后,象被抽干了魂魄一般茫茫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义净,“不,凭什么,女儿不要!女儿情愿与她同归于尽,也不要把福元给她。天下没有这种道理!”
这样近于崩溃、巅狂、伤心欲绝的女儿是义净初见,他的心又是一酸,心底震过一丝戾色,女儿说的对,凭什么?可一想到,他并没有能力与皇权对抗,又沉压化为轻叹,“琪儿,你不明白,那是高高在上的皇权,没有人能够违抗。听爹的话,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义净有些后悔,不应该把所有真相告诉赵思琪。他本想,女儿生性淡然,知道真相后,会毫不犹豫地与他离开这里,远远逃离!
可他没想过,赵思琪的情窦已开,女子心中一旦有了情,情易生忌,从而引发了一种毁灭的执念!
赵思琪摇着头,惨然失笑,“走?女儿为什么要走,走了,女儿就一无所有,女儿会成为西凌最大的笑话……”想起前几日无意中听到她的一个表姐嗤笑:你看那丫头哪有皇后半分的尊贵模样,哼,什么鸾凤之命,西凌最幸运的少女,弄不好皇后没当两天就给废了,就成了西凌最大的笑话。一想及此,她的心就抑不住地抽蓄,冷笑,“何况,既然他花费这么多的心思找到女儿,爹以为,我们走得了么?”
“琪儿,这个你不用担心,爹会想办法!”他知道很难,但总得一试!
“不,爹,你一定有办法,女儿不离开,女儿就是要嫁他,爹,你想想办法,让他的仪式无法成功。”赵思琪失控地捉住义净的手,脑里狂乱一片想着,只要仪式不成功,那女子复生无望,而她成了他名副其实的皇后,凭她的年轻和美貌,加上赵家的支持,总有一天,她会收伏他的心。
她象是一瞬之间蜕变一样,再也不是江南小居中那天真无邪的少女,此时,她满脑想的就是有朝一日她会成为西凌最高贵的女子,披着一身凤袍回到赵家省亲,让她的一群表姐,甚至是赵老夫人跪在她的足下!
义净轻叹,“算了,琪儿,如果真走不了,也罢了!富贵荣华,虽说每个人都想要,可你看你娘,她宁愿躲在江南小居的偏僻之所,也不愿回赵家!”
“那怎么能想同,娘亲是心甘情愿,那是她自已的选择!”赵思琪眼圈发红,嘴角颤颤地抖动着,她就是无法认命,“爹,女儿实话告诉你,如果女儿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那女儿就让他偿偿血溅洞房的滋味,女儿死了,他的女人照样也活不成。”
义净骤然变色,在得知真相时,在回京的途中,他心里其实也有一番的盘算,想偿试着对抗,他自认在权势方面与帝王无法抗衡,那拼秘术呢?他自认未必会输。只是他知道一旦失败代价太大,他的女儿很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所以,那样的想仅是在他脑中瞬息掠过,便被他否定。如今,看女儿固执成这样,他心里复生了角斗的心思,如果他蠃了,赵思琪就能够得到原属于她的幸福。
目前的状态,其实不仅于他和赵思琪,就算是帝王及他身后暗中教授之人,看待重生后的命局,也如看着山下苍莽云雾,无法看清,那就一起来博一博,义净思忖了许久,方道,“办法是有,但有些冒险!”
“什么办法,爹,你说一下,女儿愿偿试!”赵思琪心一跳,揪住了义净的袖子。
“佛门有一种禁术,爹施行在你身上,就算新帝借了你的鸾凤之命让她重生,那重生后,你与她之间的命运或是纠缠,或是相融,你们将会象是一对命运的孪生姐妹,要争抢唯一的生命线,不是你死,就是她亡!”
“爹,女儿不是很明白!”
“爹也一时无法全部渗透,爹只能告诉你,如果用了这方法,重生后,你和她只能活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