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染不自觉得眉眼弯弯,拿了筷子就夹起一个生煎包放到鼻下狠狠地闻了一下。突然想起身边的兰亭,但抬起头来,只看到他微笑着看着自己,唇角上挑,凤眸微眯,眸光无尽柔和。
被这样温柔宠溺的的眼神包围住,沈千染脸色一红,忙低下了头,本能地狠狠一咬,却被生煎包中的汤水狠狠地烫了一下,她的脸刷得更红了,忍着尴尬,强自镇定,嗔了他一眼,“老看我看干什么?快吃啊。”
“傻丫头,还说不饿,看你都要狼吞虎咽了!”兰亭从怀中取了帕子,拭去她唇角溢出的少许煎包出黄色的浓汤,方拿了筷子,夹了一个在自已的碗里。
“汤来喽!”伙计端着两碗汤,把乌鸡汤搁在了兰亭的前面,兰亭顺手一推,推到了沈千染的面前,突然就挤着嗓门细声细气起来,“相公,你最喜欢的乌鸡汤来了,来,多喝点!”
沈千染的脑袋几乎是趴在桌子上,她感到店中所有的人眼光倏倏倏地朝她扎来。
伙计刚好正在端第二端,一听,差点没摔了碗,在两个人之间细细瞧了瞧,最后皮笑肉不笑地躬身,“两位客官,慢用,慢用!”临走时,看了看兰亭那可笑的百合髻,又忍不住瞧了瞧他脖子明显的喉结,最后眼光落在兰亭胸口处的蝴蝶结上,用力地摇摇头后离开。
第二日,兰亭起得很早,换了衣裳便去敲沈千染的房门。
沈千染刚好洗漱好,开了门后,看到兰亭一身男子黑色宽袍,心中一宽,笑道,“这么早?”
“带你出去吃早市,吃完后,去看龙舟赛。”兰亭走了进去,在她的床榻边坐了下来,手伸到背后,探进她的枕子下,摸了几把,终于捞到了昨晚自已搁下的钱袋。心里偷偷地嘘了一口气,好在这丫头没发现。
昨晚沈千染又开始别扭了,执意要另开一间房,他也无耐,便在她隔壁开了一间。
他睡在隔壁,夜里头也不安寝,虽说身边有暗卫偷偷护着,但到了半夜,他还是忍不住披了衣裳,熟门熟路地摸上她的房间,偷偷抱着她睡。只是衣裳的口袋里搁了一袋钱,他被磕着难受,便摘了下来,塞进了她的枕子下。幸好这丫头累了,睡得沉,夜里头蹭在他怀中,丝毫没醒。
他一大早未到卯时,便回自已的房中,可很快就发现,自已把钱袋给忘了。
他附在隔墙上,竖起耳朵听,到天微微亮时,听到隔壁有动静之声,忙起了起过去,在小丫头收拾床褥时,他得把罪证消灭干净!
两人下了大堂时,遇到昨日里的伙计,那伙计一瞧,先是打了一个响亮的嗝,连忙掩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身男子黑袍的兰亭和沈千染离开。
时值五月初五,丽水府处处彩灯张结,琴音缭绕,店辅小摊处处挂着大红灯笼,行人络绎不绝,一派繁荣祥和景象。
两人到了城外的护城河,就下了马车,河岸上人太多,马车显得不方便。
沈千染脸上蒙着淡淡的青纱,东张西望地由着兰亭牵着向前行。
整个河岸人声熙攘,一旁摆满了小摊子,卖着各式的小吃。沈千染从没有逛过这样的早市,只见蒸笼冒出团团热气,下汤圆的大锅白雾腾腾,浑圆嫩白地汤圆在锅里上下沉浮着。串烧牛肉的飘出的孜然的香味,还有各种各样不知名食物的好闻味道,一阵阵扑鼻而来。
走了几步后,沈千染看到一个胖胖的汉子赤着胳膊,用一个半个高的铲子在黑锅里爆炒着栗子,那甜甜的腻香让沈千染不自觉得吸了一口气。
兰亭见状,笑着拉了她的手,便走到锅旁,从怀中掏出十文,“掌柜的,来一包!”
“好叻!”那汉子将铲子往锅里深处一插,灵活地用牛皮纸包了一袋给兰亭。
沈千染昨夜里羞得慌也没注意到兰亭对这种生活很熟悉,不仅知道哪里卖什么,连具体多少钱都知道,尤其是,他一个堂堂的皇子身上,还装着铜板,这让沈千染感到很诧异。
兰亭带着沈千染到人少的地方,找了一块大石头,抱着她坐一上去,便一跃而上,坐在她的身旁帮着她熟练地剥着板粟。
“你以前常来这里?”沈千染吃了几个后,解了馋也就不吃了,刚好看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眼里冒着精光瞪着她手中的油纸,便笑着俯身递给了那孩子。
“嗯,在宫中有时闷得慌,就到这里散散心!”他接过沈千染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手上略带甜味的油腻。神情淡淡,似乎在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那一阵,在兰御谡眼中,他是个不务正业、可有可无的皇子。当时钟家的暗卫正在组建,他便常常带着几个亲信,以打猎为由,去谷中受训。回宫时,都是绕着道走,怕珈兰寺的密道被外人发现。
“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们那的供给不会引起注意,这里四通八达,除了这个丽水,附近还有一个马匹的贩卖市场,专门贩卖从北蒙运过来的一些良驹。”她不得不佩服老信义候的一番筹谋。
他是个皇子,如果能够得到公平的待见,他宁愿付出十倍的努力登上金銮殿的那个位置!可后来,他知道,无论自已多优秀,在兰御谡眼中,都是可有可无。
兰亭也不愿多谈这些,见她不吃了,便跳了下来,叉着她的腰,将她抱下,指了指前面,“我们去那儿,一会有施粥。带你瞧瞧去!”
“今天怎么突然想带我来这里?”沈千染越走越奇怪,好好的路不走,兰亭总是带着她朝人多的地方挤。
“有好戏瞧!”兰亭紧紧箍着她的腰,脸上笑意不明。
“好戏?划龙舟?”沈千染才不信,要看龙舟京城的比这热闹多了。
“一会你就知道!现在说了就没什么劲了!”
午后,人越来越多,兰亭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后背,将她半抱进怀中,极力避免她让人给撞到,她抬首看着他细细碎碎饱含宠爱有目光,一颗心没来由便安了下来。
从身边人群的细细啐啐的言语中,沈千染听出,原来今年的龙舟赛特别热闹是因为来了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听说这美女来自江南,弹得一手好琴。这还不是最重要,最让人好奇的是,这个美人竟是义净大师俗家弟子。
这次来丽水,不仅想献艺,也是想帮他的师父筹一笔款去购粮,捐给江南的受灾百姓。
人美,心地又好,以至人群涌动,竟相争看的人将河道的路围个水泄不通。幸亏那美人所带的家丁为她解了围,此时听说在前方的一个楼台中,等比赛开始前,既会出来为大家献艺。
“让一下,再挤,姑奶奶就不客气了!”一个凶巴巴的女子声音响起,众人看到,七八个丫环护着一个黄裳女子挤到了前方。
沈千染转首一瞧,那黄裳少女似乎年纪很小,尚未完全长开,脸上又戴了一层黄色的面纱,瞧不出模样。
可能是看着兰亭和沈千染站的地方稍宽敞,那丫环们便护着自家的小姐站到了沈千染的身侧。
黄裳女子微微觉得有异,因为这里人头簇拥,这一对男女身边竟异样的空出一个地方来,她偷偷地观察了一下,发现,围在男子的四周全是一些个子偏矮小的精瘦男子,好象很默契地为这一对男子隔开人群。
那女子一身湖绿,身材高挑玲珑有致,脸上戴着层薄薄的青纱,虽看不出模样,但凭她的直觉,那面纱后的脸一定是一张美人的脸。
而那黑袍男子,身子颀长,鹤立鸡群般地护在那女子身边,她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扶着那女的手,那袖口,全用顶级金线,一流绣工,一看就是非富则贵。
似乎前面的楼台的轻纱帐后,微微有人影晃动,台下的人瞬时尖叫了起来,人群纷涌地、无法阻挡地朝前挤去。
护在黄裳女子周围的丫环一时不留神,在人群的推动下,“嗳哟”地一声踉跄了几步,空出一个位,让中间的黄裳少女被挤了出来,适巧挤到了沈千染的身旁。
“对不起!”黄裳少女感到她踩了人,抬头忙连声对着身旁的人道歉,娇软地声音含着歉疚,“刚才一时不备,不好意思!”
兰亭微一侧身,将沈千染微微一带,护在了另一边。
“没事!”沈千染靠在兰亭的肩头,透过那少女脸上的黄纱微微一怔,眼前少女娇美惊人,鹅黄抹胸束罗裙,媚色无边。清丽脱俗的中又有着风情万种之姿,只那明眸微微一眯,柳眉一动,那神姿便如仕女图活了起来。想不到在这丽水,也有这样的人间绝色,她心里暗暗吃惊,除了自已的母亲宁常安,她是第一次为一个女子的脸感到惊艳。
沈千染半张脸被兰亭的宽肩挡住,那黄裳少女只瞧见沈千染在朦胧的面纱下愈加魅惑,双眸美得惊心动魄,那眼珠竟如黑褶石嵌在水银般的深潭中,光凭这一双眼就可以想象,那张小脸该是如何的倾城绝艳。她心里卟卟而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中暗暗称奇,难怪她也蒙着面纱,一定是担心容貌过于美丽,引起人群骚动。
两人相视一眼后,沈千染先回过了神,微微侧了一下身,淡淡地把脸转开。
兰亭见人愈来愈挤,怕伤到沈千染,便将她紧紧搂在胸口的怀中,周围暗卫将两人团团围在中央。黄裳少女此时已经挤不出去,亦被围在中间,因人流的挤动,她的肩几次碰到兰亭的手臂,那种轻轻一触,让她感到心莫名地跳动起来,她忍不住侧头看他,只见他墨色的襟袍后露出了一截白皙的后颈,她的脸迅速飘了几朵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