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绣又惊又怕放声大哭地在兰锦怀里挣扎着,眼泪簌簌而下,一边指着文相拼命地对兰锦求着,“叔叔,你救救我的祖父!”
小天赐终于从大人的腿缝里钻了出来,气喘嘘嘘地跑到文相的身边,兰锦刚想阻止赐儿靠近文相,小家伙自已却止住了脚步,从怀里掏了个特别小的银盒子,奶声奶气地安慰着文绣,“姐姐别哭,赐儿……赐儿会救救……”
“赐儿?”沈越山几个箭步从人群中步出,几乎不相信自已的眼睛,怎么赐儿出现在这里。
小家伙一看到沈越山,眼圈马上红了,小嘴儿一扁,就想扑过去哭,可一看到地上的文相,想起外祖母的教导,便忍了忍,擦了一下眼睛,抽抽噎噎地,“外祖父,赐儿要给这个老爷爷扎针针,一会再给外祖父请安!”
兰锦凝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针,眸光一瞬不瞬,琉璃眸里透着罕见的震惊与不解,因为他一眼就辩认出,这是鬼医留下银针,当年倾姨手中也有一套。难道,这个仅两三岁的幼童竟学会了鬼医留下的天医神针。
他听倾姨说过,这套针法,鬼医全授给三个弟子,作为入门,但这针法学易,掌握却极难,到后来,倾姨和秦之遥全都放弃了,唯有宁常安学成。难道宁天赐继承了宁常安的衣钵?
沈越山几步到了宁天赐身边,正想开口问询,兰锦忙递了一个眼神给沈越山,示意沈越山先别追问。
这时一个大将拎着一个大夫挤了进来,兰锦手一挥阻止,轻声道,“让赐儿先来试试!”又安抚地拍拍怀里哭泣的文绣,轻声道,“丫头,你要是想要你祖父平安,就安静些,别打扰赐儿!”
文绣猛地忆起自已发烧了一天,给宁天赐几针下来就好了,她满是泪大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左手掩住自已的小嘴,倒是极乖巧得连连点头,
小天赐跪在文相的身边,有模有样地按上文相的脉息,探了一会儿,小家伙竟皱着小眉头叹了一口气,那样子又滑稽又可爱,若是平常,众将领早就捧腹大笑了,可是现在,谁也笑不出来。
小天赐身量小,这里扎几针后,别的地方就够不着了,又爬了起来,蹭蹭蹭地绕到另一边扎一针。半个时辰后,他在文相身体的各个脉门扎上数十针,此时,小天赐已是满头大汗,小脸儿有些苍白。他眨了眨琉璃大眼,瞧着兰锦,又指了指文相胸口的刀,娇脆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无力,“叔叔,拨它!”
兰锦马上会意,命大夫备好纱布及防血的金创药。
一切就续后,兰锦两手握住了刀柄,众人秉息等待着,皆知,要是血喷射而出,那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救。
兰锦看了一眼跪在一旁满脸是泪的文绣,用口型轻轻安慰一声后,文绣满脸是泪,可怜兮兮地做了个天灵灵地灵灵地求神动作。兰锦收回眸光,神情变得肃穆,双腕平稳地握着,利索的一把拨出刀,血没有象大家意料的喷了出来。
人群中瞬时发出的此起彼伏的惊叹之声,皆把眼光投向了沈越山怀中的宁天赐。
便是连兰陵亦无法置信地把眼光落在小家伙的脸上,一下对这孩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先不说容貌有九成象了兰锦,这一身奇异的天赋恐怕世间百年也出不了一个。
“这样的奇迹百年未见,这孩子真是……”大夫手脚麻利地包扎好文相的胸口,连连惊叹,抬首时,小家伙已经累得躺在沈越山的怀中睡着了。
大夫道,“七殿下,病人最好在几天内都不要搬动,就在这里扎个营,让病人休息。”
兰锦点头同意,站起身,突然身形一晃,如鬼魅地移动身形,风卷袍袖,款款飞扬中,已然扣住人群中的一个小兵,兰锦身上覆着一层泠泠的气息,精致的五官上没有任何感情,炫彩的琉璃眸中一片冰霜,“还想跑?”
那个小兵脸色一青,脉门被扣,丹田之气无法提上,他知道今日是逃不过了,但作为死士,对这一天早有所料,他甚至眉眼不动,只是冷然一笑,迅速咬下藏在牙齿中的毒液,身体连连抽畜几下后,倒在了人群中。
一直在静观的兰陵先是冷冷一笑,很快眉目一片沉重之色,上前几步走到兰锦身边,薄唇一撩叹息道,“孤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意外,想来大家也没心情喝茶了。”
兰锦眸光冷冷,松掉手中刺客,转身对兰陵,声音寒澈见底,带着隐隐的杀气,“太子殿下,营中发生刺杀,恕臣弟照顾不周,请太子先带众臣离开,臣弟还要好好地查一查刺客的来历!”
兰陵对兰锦当众无礼,怒极,眸光诡谲阴沉,竟怒极生笑,领了众臣扬长而去。
临时的帐营很快就搭建好,沈越山抱着沉睡的赐儿在听着文绣断断续续地说了两人认识的经过。
近午时,兰锦突然带着南宫邺和水玉进来。
水玉一看到沈越山怀中的宁天赐,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疯了似地飙下,发狂似地冲上前一把从沈越山怀里抢过赐儿,拼命地亲着、吻着,哭声让她的语不成调,“宝贝呀,你去哪里了呀,玉姨找你找得要疯掉了……”出完恭后,出来发现小家伙不见了,水玉和常妈都急疯了,水玉象一头发怒的狮子刑问遍府里的丫环婆子,谁敢说半句吞吞吐吐不清不楚的话,一脚就直接照着胸口踹去。
终于有个婆子战战兢兢地告诉她,看到了瑞安公主曾朝着后门方向去,以及说到瑞安回沈府时的狼狈模样,水玉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到底是不是瑞安带走小天赐,忙去驿馆找南宫邺,人多一些找,机率更大。
当夜果然得到一些消息,众人追到一个小镇,众人疯狂地在一间间客栈中搜索着,终于找到了瑞安,可瑞安哭诉着,小家伙自已逃了,而她和女儿被银针所制,到现在身子还不能正常移动。
水玉让南宫邺的人抓了瑞安先回沈府,自已丝毫不敢停歇,便沿着这条路倒回来寻找,终于打探到,潼关兵营里有出现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二三岁的男童。
她一边派人给南宫邺传消息后,一边火速前往潼关大营,两人适巧在这里会合,终于一起找到了这失踪了一天一夜的小家伙。
小家伙显然不知道自已这一失踪带给多少人的焦虑,但他也好想玉姨,想娘亲。他大眼睛里闪着眼花,水玉哭,他也跟着哗啦啦地掉着眼泪,呜咽着,“玉姨,带赐儿去找娘亲……赐儿好想娘亲……”
东郊行宫。
清晨,兰亭走进兰御谡的房里,他已换了件外袍,白衣胜雪,长发尚未梳理,披散在肩背上,他身长玉立,凤眸如墨染,看得一旁的诸支山心头微微一跳,这样的兰亭,太象年轻时的兰御谡。
其实,这么多的皇子中,他最看中的也是宁王,光从这些年兰亭在军中的声望,就足以看出,年轻的兰亭已具备了做一个帝王睥睨天下的霸气。
兰亭看到众医侍还在为着兰御谡拿捏,他冷然下令,“都退下!”
众医侍忙起身,或许是因为跪了太久,其中一个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兰御谡的身上,被诸支山一记冷眼,吓得半缩着身子,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兰亭看了一眼守候在一旁的诸支山,“诸将军,你出去,本王有些话要对父皇说!”
诸支山为难地看了一眼帝王,开口道,“皇上他还没醒!末将有些不放心,殿下…。”
“该醒了!”兰亭微微翘起唇角,打断诸支山的话,看着兰御谡眸光略带嘲弄,扬了扬手,“诸将军半个时辰后进来,本王要和父皇单独说话!”
诸支山眸光在帝王身上巡视了一会,最后也只得退了下去!
兰亭拉了一条藤椅,在竹榻边坐了下来,而后,捉住兰御谡的手,一股强劲的内力就源源不断地输入兰御谡的体内。
直到兰亭感到兰御谡的脉门弹跳了几下后,他收回手,眸光清清冷冷地定在了兰御谡的身上。
兰御谡睁开眼时,视线先是一片模糊,闭了闭再睁开,眼前开始渐渐地清明起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了!”兰亭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瞥视了兰御谡一眼,躬身一礼后,复坐下。
虽没有想到第一眼看到的是兰亭,但他也没有太多的意外,略微移动一下僵直的身体,唇角张了张,哑着声线问了一句,“她呢?”
兰亭淡淡一笑,眉目如清风拂面,“父皇放心,宁常安很好,没死,在隔壁,她的女儿在照顾她!”
兰御谡轻轻叹了一声,闭上眼,脑中的事一件件地清明起来,心想,此时,他的锦儿应当已坐上金銮殿的那个宝坐了。虽然对眼前的这个孩子有略微的内疚,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他又稍稍移动一下僵真的身体,声音中带着难掩的疲惫,“你既有事问朕,就问!”
兰亭轻嗤一声,斜挑长眉,语声带着谩意,失了惯常的谨持,“父皇如此为兰锦打算,真让孩儿叹为观止!”当他来到东郊行宫时,听到兰御谡将自已自囚在帝陵时,他便知,这一次,不是为了废太子和端掉淮南军,而是直接扶兰锦上位。
他马上意识到,他所得到的消息可能有误,他马上封锁兰御谡自囚帝陵的消息,又偷人偷给太子兰陵放消息,将这一次惊变扼杀于摇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