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苦笑,沈家现在应当她是个灾星了吧,女儿说得对,这家已经没有她的落脚之处了,等她精神恢复了些,去落实清楚丁胜奇的事。到时再想办法看看如何解决。
自已的事也就这样了,瑞安突然想起女儿的烦心事,不觉关心地问,“芙儿,你的事呢,那个小妾如今先你怀上,你的夫君有什么表态没有?”
钟亚芙微微苦笑,摇摇首,“这对杨家是莫大的喜事,邹奇他比谁都盼着孩子出生!”
“女儿,难道你没觉得奇怪,你嫁了两年都没动静,她一过门就有了,娘寻思着,是不是这里头有猫腻?”
“有什么猫腻,她也是大户人家的正经小姐,是福份好些吧。”钟亚芙的眼微微一红,“是女儿福薄,也不能怪相公,他是杨家的独苗。”
“呸,谁说你福薄,你可是堂堂公主的女儿,她不过是个四品小侍郎的女儿,这能比么?娘是想,或许是假怀孕。”见钟亚芙苦笑地摇首,便一拍大腿,道,“她是不是和别人好上了,怀了别人的种冤给邹奇?这才过门,就怀上了,也太快了吧!”
“娘,这些话您可别轻易说出口,这天底下哪有都是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怀上就是怀上,总得生下来,是不是自已的骨肉那还能瞒得住?这日子一算就算出来,邹奇他也不是糊涂之人。娘,这事你别烦,女儿有主张。”
“主张,主张什么?你这性子凡事都让着人,别让一个小妾给欺上了!不行,什么时候娘得去杨府跟那老太婆提点提点。”瑞安自已的伤疤都未好,那张扬好面子的性格又露了出来,惹得钟亚芙又好气又好笑。
“娘,瞧您说的,女儿有这么傻么,其实,邹奇也跟女儿说了……”钟亚芙神情变得温柔,在瑞安的注目下,脸色一红轻轻道,“他说了,若两年后,女儿还是无出,这贵妾生的是女儿就算了,若是儿子,就过到我名下,这事他也找公公婆婆商良过了,他一直执意,所以,这事已经定了。”
“那房竟然肯?”这回到瑞安难以置信了。
钟亚芙脸上红意更甚,“她不应,相公不到她房里,哪由得她……娘,这事您知道便是,女儿原是不愿提的,只是怕你一直担心,您可别到处说,到时女儿不好做人!”
瑞安欣慰地一叹,这女儿真是太不用操心了,这种事,换作是楠儿,早就哭哭啼啼闹成什么了,倒是她,轻轻巧巧是解决了。孩子有了,丈夫的心仍在她身上。
母女俩谈了半在话后,钟亚芙留下来,母女三人一起用了膳后,钟亚芙才回杨家。
珍妃回到永宁宫,马上差人去打听八百里加急所谓何事。又吩咐绣亚把瑞安当日的送进宫的画像找来。
她心中寻思着,选秀的第一批筛选出的画像已经送至赵总管那,除了内务府选出来两百多个,推选的也有三十多个。送帝王手中,由着帝王挑选,除非是特别中意可以直接选进宫,其它的就由礼部统一安排秀女进宫,经过层层把关后,再选进后宫。真正能留下来的,一般也就三十来个。
以她对兰御谡的了解,兰御谡根本就不会去看那些画像,所以,挑选秀女的事,说白了就是后宫的事。
若她直接把沈千染送到帝王面前,兰御谡生性多疑,很可能会以为她们在算计宁常安,而一口拒绝。
这么多年,以她对兰御谡的了解,宁常安一直是他的底线,他可以由着自已的性子去折腾,却决不容别人去盘算。
沈千染确实在容貌上一点也不逊色于宁常安,这样的容貌,世间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动心。
他相信,兰御谡也不会例外。但经过一路的深思,她不敢笃定,兰御谡是否会纳沈千染入宫,因为在兰御谡心中,宁常安已经是根植入骨髓,对帝王而言,沈千染不过是个美貌的女子罢了,这世间美人易求,宁常安却只有一个。
这就是动心与动情,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所以,她得用另一种方式,让兰御谡招纳沈千染进宫。
黄昏时,宫人终于带来消息。
江南水灾后,朝庭开仓震灾,却发现,官府的粮仓里的粮食全部发霉。江南总督马上责令用朝庭拨下来的银子去粮商手里购买粮食,却发现,无粮可购。
早在半年前,江南一带的除官府征进的官粮外,农户手中的粮食皆被东越粮商丁胜奇收购一空。
珍妃听了,心里嘘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打战,只要不是她的儿子要出征,管它什么江南百姓,饿死多少人都跟她无关。
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宁家不是给了朝庭五千万两白银么?拿出一部份,去东越购粮就解决了,江南离东越又近,不过是两三星期就解决了。
想了一宿,终于想出办法,第二日,她一直差人探听皇上几时下朝,可是,皇帝下了朝后还与几个内务大臣在御书房商讨。
她在永宁宫焦急地等着,直至酉时,她也顾不得天色已暗,带了几个贴身的宫女便去了承义殿。
赵总管心疼帝王昨日一宿未合眼,今日又理了一日的朝政,含蓄地道,“娘娘,这会皇上刚歇下,先头昭仪娘娘也来过一趟,奴才禀报后,皇上也是让娘娘先回宫。有事明儿再说。”
珍妃心里本来就是犹豫不决,这会听了,也不想强求,刚想返身,却听到里面传来帝王的声音。
珍妃提裙进去,她见兰御谡一身暗紫居家的宽衫,未曾束冠,只用一条青纱巾随意地拢住长发垂在身后。眼角不抬,懒洋洋的斜倚在暖榻边读书。
她的神思微微晃了晃,这时候的帝王象极了彼时闲赋在王府中的王爷。
“这么晚见朕有事么……”兰御谡的声音里透着慵懒的倦意,蕴着漫不经心的清凉,和让人晕眩的瑟骨,低低沉沉在空气,围着珍妃的耳畔边萦绕不绝。这声音以前她很喜欢,兰御谡只有在床第之间时,才会发出这样散慢的声音,她已经多年未听到了。
珍妃收敛起自己心思,带上无可挑剔的微笑,仪态端庄在上前见驾,“皇上,恕臣妾鲁莽这时辰还来打扰,臣妾只是心里念着一件事,昨夜里拢了臣妾一夜,一早就想来面圣,又恐皇上生疑臣妾捻酸喝醋,所以才……”
“珍儿,既然来了,想说什么什么就说,不必兜圈子。”他一字一句,很清淡的语调,让人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珍妃本就心慌,先前不过是仗着一股意念,一定要折散兰亭和沈千染,鼓足了勇气冲过来。如今真到了跟前,凭着头先的一股莽夫之勇早已在兰御谡一个冷眼下,消失怠尽。这事是关于宁常安的,要是稍一提点不好,就是在老虎头上撂须,后果太严重了,她忍不住又想起胜德门的惨案,当时,她整整被逼着观刑三日,每回吓昏后,帝王总是让宫人把她唤醒。
后来,兰妃献上的计划天衣无缝,她才敢给沈千染下毒,加上,她瞧出兰御谡是愿意看到这结果。
可今日不同,今日提出这个计划,明里针对的就是宁常安。
她开始有些后悔来这里了,一时间窘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既然没什么话要说,就跪安吧!”她流露出些许慌乱和不自然的神色,他自是看在眼里,却不点破,也不做任何示意,唇边的冷意的弧度越来越深。
“皇上。臣妾来其实是想问……皇上前日带着臣妾赴沈家夜宴,在宴中,臣妾看到……臣妾是想……”她脑里一片慌乱,方才想好的一切措辞突然被抽空了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此时更是后悔不迭,在这个帝王面前,她所有的智慧和冷静都施展不开,她不想有任何差错让皇帝怪罪自已。父亲已经失了兵权,如今她不能再无父萌可以凭借仰仗了。
“钟家该得的,朕全给了,剩下的,你们钟家要不起。”他象是明白她所想,他打断她的冥想,修长的手指提了朱笔,在黑色的文字下略做了批注,脸上云淡风清,“你爹和你兄长都能明白的事,你倒不明白,他们都没规劝过你么?真不通透。”新帝登基,或是论功行赏或是杀功臣释兵权。信义候一点也不笨,兰御谡虽年轻,运筹帷幄一点也不手软,何况那时羽翼已丰。所以信义候马上双手奉上兵权,只开口为女儿求个妃子的名份。兰御谡一点也不含糊,封了个一品信义候,护国元勋,世袭辋替。
如今世袭信义候的正是她的长兄。
原来兰御谡到现在还以为她是在动这个心思,珍妃笑了,索性放开了心思,直言道,“皇上误会臣妾了,恕臣妾直言,昨夜臣妾瞧出皇上并未忘旧情。所以,臣妾此番来是想献一计,若皇上肯听,臣妾担保,宁常安会自求入宫为妃。”
兰御谡低低的笑了笑,珍妃方松了一口气,却听见他笑出了声,似是觉得有趣,又仿佛心情不错的样子。
抬眼一看,只见,那双幽黑凤眸,却依旧,了无温度。他有着一双越微笑越冷漠的眼睛。
她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上。惶惶然间,他又姿态优雅的起身,踱到她的跟前,修长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发髻上,道:“珍儿,你的耐性向来比芸儿好,怎么这一次如此自作聪明。”
兰御谡眉眼间的线条清冷如月,而唇边的微微笑意却显得那么漫不经心。他的说话的口气和他的笑一样,显得如此的随意,眼中却隐隐闪动着晦暗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