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脚底一软,堪堪跪坐在地上。只是黑暗里瞧不见任何身影,她脑袋有些沉,只是紧紧咬着舌尖逼自己清醒。
“啊,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她来了,我把她叫来了啊,有什么愁怨,你去找她!”李素婉语气里满是恐惧,似是爬着躲到了旁边。
秦卿神识不定,只瞧见黑暗中那一抹忽然亮起的光芒,照印在那张小巧而可人的俏脸上,暮云儿带着浅浅的笑意,脸上酒窝深深,一派的天真纯然。
“终于把你骗出来了,你再不出来,我就等不及了。你和李素婉都不是好人,她从小就逼着我不让我说话,让我装成哑巴,骗我说话会死人!哼,我以为你会是好人,可是,你也不是!你杀了我爹爹,杀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恨你,永远都不要再看见你!”暮云儿笑着说道,她瞧着秦卿似乎神识不清了,笑道:“出来吧!”
说着,只见屋子里的一堵墙忽地一开,趁着那刺眼的亮光,秦卿依稀看见身边的小桃儿沉睡的脸庞。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还怀疑过小桃儿。
只见进来三个男人,摩拳擦掌道:“多谢公主成全!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我西玄国才会损失那么多员大将士兵!公主大恩大德,我们西玄绝不会忘记!”
暮云儿拿着烛盏,笑道:“不必言谢。快将她带走吧。”
秦卿还未看清来人的面容,便忽地沉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一般。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好像沧海桑田,好像过眼云烟。她以为自己再也醒不来的时候,却还是忽然之间恢复了神识,不过这一次不是正常入睡,而是中了迷药。所以她脑子便更沉重了,好像有一整块铅在里面一般。
迷迷糊糊之间,身边的人似乎未曾觉察到她的苏醒。
只听得其中一人嚼着肉食,边道:“这都几些时候了,这女人竟然还没醒,别是死了,届时如何同暮回雪谈判!”
“娘的,要是她死了,老子也要谈判,不然暮回雪连尸首也别想得到!”另一个啐了口唾沫星子。
秦卿微微睁开眼,一入眼帘的便是帐篷一般的墙面,还随着风鼓动着。秦卿一凛,难不成她被人掳到西玄的军营里来了!
她微微抬起的眸子,瞥了下周围的环境。的确是身着貂皮的两个男人对坐饮酒,上首更是一位首领打扮的男子,独自斟酒。只是那鹰眼一般忽地抬起,唇边一丝笑意道,“皇后娘娘既然醒了便起来也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另外两人闻言一惊,回身仔细看去,只见秦卿已经睁开双眼,托着自己的大肚子,堪堪坐起身来。
那二人不禁呆滞了片刻,当初掳了她,若不是看在那顶大的肚皮,他们可真保不准自己能把持得住——娘的,这女人实在是漂亮。特别是怀了孩子,脸庞上竟是别样的风味儿。
“你们便是这么对待一个孕妇的吗?”秦卿冷眉看着他们,冷冷道。
坐在上首的西玄将军站起身来,笑道:“皇后娘娘有什么不适吗?我这两个弟兄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将你安然带到这里。”
“这里?是哪里?”秦卿勾唇问道。
那将军脸上一丝疑惑,忽而笑道:“都说南沧的皇后是位奇女子,如今看来,的确不假!你被掳到这里来,竟是毫无惧怕之心呢。”
“我为什么要害怕,你要杀还会等到现在?”秦卿冷笑,缓缓上前,兀自将他桌前的牦牛肉捏起大口吃起来。
实在是饿极了,平日里只要睡醒立刻就会开吃。如今还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竟然会这么饿!
那众人看着她的举动,实在是惊愕不已。西玄将军见状,吩咐外边道:“在上一桌酒菜,要清淡些!”
“是。”外边有人应声道,便听见远去的脚步声。
只是忽地,那帘幕一抬,便听那一声清冷的声音,笑道:“拓跋将军是早就知道我要过来吗?这么快就要背下酒席了?”
秦卿心一顿,立时看将过去。
那清冷的声音,那孤眉冷眼,淡漠疏离的眸光,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君翊寒,别来无恙!
拓跋将军抬首看了一眼,眸子一丝惊愕。这军营即便不是铜墙铁壁,但是要让这么一个大活人进来,也不会这般容易!
君翊寒一步踏进来,只见那安坐的两个汉子霎时站了起来,立在将军的身后。他不过淡淡看了一眼秦卿,便转脸含着笑意对拓拔将军道:“将军是怎么了,不知道我会来吗?”
“呵,只是不知道我该尊您一句陛下,还是一个公子寒呢?”拓拔将军缓缓道,挥手让那二人先行退下。
君翊寒上前,道:“随便,不论是哪种称谓,不都我而已吗?”
秦卿楞住,看着他安然就坐,就在自己的面前。淡淡地眉眼,忽地飘过她隆起的肚子,那眸子里一丝阴郁,带着狠绝之色。
秦卿微微一动,将裘衣裹住肚皮。再抬起眼,正碰上君翊寒凛冽的眸光。
拓拔将军也兀自坐下,笑道:“不知道陛下大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他兀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到底是北启的皇帝,现今四国中国力最为强盛的君主,他自然不敢怠慢。
当初西玄决定与东晋攻打南沧时,便是因为南沧与北启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本来想着北启不会帮助南沧的。可是纵然战场上没有出手,可南沧竟然能抵御他们两国联盟的军队!
而如今,前脚才把南沧皇后掳来,这北启的皇帝,竟然后脚就跟将过来了。
秦卿在一旁安坐着,不禁想起,她身边有青衣暗中保护着,若然她失踪开始,青衣一定会告诉君翊寒。也正是因为如此,君翊寒才会在暮回雪之前,找到自己吧。
可是,他竟然孤身一人而来!
“放了她。”君翊寒并不兜圈子,直接道来,“你们要攻打南沧,我并无意见,也不会出兵,更不会支援任何一个……但是若然要用这种手段,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哈哈……”拓跋将军大笑着,回身看了一眼淡淡看着君翊寒的秦卿,笑道:“陛下当真会开玩笑,一个已经成为别人的皇后的废后,陛下难不成忘怀不了?”
君翊寒看着秦卿,眸光凛冽而多情,忽而淡然一笑,带着戏谑却又几分真假的语气道:“谁知道呢,朕的废后,不会再一次成为朕的皇后?”
他从进来开始,第一次用了朕这个称谓。连拓跋将军都一惊,脸色一沉。
果然,只听君翊寒冷冷道:“方才进来,朕一直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与你说话,只是你顾左右而言他,实在是浪费一个好时机……如今,朕以北启的皇帝和你说话,朕要你,放了秦卿!”
“可是!”拓跋将军脸色一黯,立时起身厉声道:“这是我西玄军营,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君翊寒泠然独坐,不再多言,伸出手指向门外,只笑道:“你且出去看看,此处究竟还是不是你西玄军营?”
拓跋将军眼睛直跳,立时跑将出去观望。只是帘子一拉开,便瞧见被打晕了的一众兄弟,还有被押解着跪在地上的汉子们,更不论卸甲退兵器的士兵们。自己的军营,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黑色劲衣的蒙面人包围住。
拓跋将军心一沉,只听得身后人冷冷道:“朕都告诉你如今朕是以君主的身份与你说话,你可好笑,先是以臣子的身份与朕说话,现如今,倒是以朋友的身份了……太迟了!”
言罢。拓拔将军脸上一凛,外面黑衣蒙面者立马手起刀落,那几个被押解的汉子顿时人头落地。
君翊寒缓步走到秦卿的跟前,眼底触碰到她那隆起的肚皮上,不禁紧紧皱着眉头。他不再理会呆立着跪在门口的将军,只盯着秦卿的眼眸道,“你不该留下他,他会害死你!”
秦卿摸着自己的肚子,心中一阵波澜,只是脸上犹自带着笑意,昂着头道:“那不关你的事!”
V26 死医
只是,原本还想在他面前坚持着,可是腹中的剧痛,和浑身难以坚持的疲惫。秦卿还是没有骨气的晕厥过去。
好像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了。所有的事情,在她脑海里都化作一场烟云。唯一可以感知到的,是身体里的疼,还有心口的痛。
钻心,蚀骨。
几番转醒,秦卿似乎总能看见那孤冷的眉眼,带着焦急的眸光和几欲碎裂的痛心疾首,在摇摇晃晃的天地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好像稍稍一眨眼,自己就会不见……
几番迷糊,身在疲于赶路的她,总能感觉得到,他身上淡淡的紫檀香气,和那让她稍微清醒的薄荷香,还有他鼻息深深的喘息……
只是,她又好像太累,太累,以至于几乎无法呼吸一般。她实在撑不了多久,好像拼尽一辈子的力气,也不能再有所转机。
峰回路转,马车疾驰。
坐在前座驾车的冷风咬着牙,他想象不到主子竟然为了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还能这么宽容,甚至这么残忍的对待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