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但至少能够一解我心头之恨!”
辰光在指缝流失,日头西移,那仅余的温暖也终于消失不见。那样短促,那样迅疾。
清雨居又恢复了原先的阴郁,一股由血管蔓延的寒冷直指心脏。
终于再也没能忍住,景颜咳出一地褐红的血。
尤清雨恍然发现景颜脸色惨白,忙将她扶到床上,“凌小主,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兴 许 明天就能好了。我近几日都在试图研发榄红草的解药,因为找不到人试药,便自己试了。谁知药的剂量没控制好,以至现在身体格外虚弱,至少得一整天的时间才能缓过来。”
她拭去嘴角的血渍,向尤贵人语重心长道,“贵人如真想报仇,景颜倒有一计,即不伤及无辜,亦能让裳贵妃得到应有的惩罚,不知尤贵人可有兴趣?”
尤清雨的眼中闪过一丝质疑,“凌小主与我非亲非故,为何要搅入这场混水中?”
“若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尤大人亲口相求,你可会相信?”
“我爹?他被关押在刑部大牢,怎么可能见你。”尤清雨不敢置信的望着她,自三年前被关押,她被打入清雨居这座冷宫以来,他们父女再也未曾见过。
“前些日子,我爹曾去刑部大牢看过尤大人,他希望尤贵人能明哲保身,韬光养晦。”凌景颜将先前父亲托人带的话一一告诉她,希望她能冷静,莫要铸成大错。
尤清雨的警惕终于渐渐松动,坐在她边上不禁忧容满面,“慕容华裳在后宫人脉众多,根基更是深不可测,在朝堂之上又有慕容连城里应外合,想要将她连根拨起,可不如你想的那般简单。若非是她实在欺人太甚,我也不会想出这么毒的计谋来。”
景颜的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来,“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只要抓住她的弱点,任她有再深厚的背景根基,想要让她栽跟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贵人你说,裳贵妃如今的弱点是什么呢?”
尤清雨凝眉深思起来,片刻后犹如自言自语道,“你是说,子嗣?”
景颜但笑不语。
天际,阳光彻底消散不见。夕阳微小的光芒透过缝隙渗进清雨居,美的惊心动魄。
☆、贵人相助[七]
贵人相助[七]
“凌小主是说,慕容连裳怀孕了?”尤清雨思及此,不由地站起身来,始终波澜不惊的她竟开始沉不住气来,“她本就集万千荣宠于一身,若还有了身孕,我们要怎样与她斗下去!”
景颜并不诧异于她此时的反应,对于一个在后宫的女人而言,子嗣确实是万分重要的。这是可以让你一步登天的捷径,亦能让你粉身碎骨。
“贵人多虑了,她没有身孕,或许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景颜打消她的顾虑,“我与她虽仅有片面之缘,但她身上有长期使用若兰香的味道,很多人都只知道若兰香品种稀缺名贵,是极为罕有的香料,但却不知若兰香中含有麝香。尤贵人应该也略通医理,可知一个女人长期使用麝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么?”
尤清雨甚至不用回答,因为这是众所周知的常识。麝香是毒性堪比藏红花的堕胎药,长期使用,不旦有碍身体,甚至可能永远无法再有身孕。
尤清雨的脸色由诧异转变为不敢置信,“若兰香是塞库尔族每年进贡的贡品,是调香师若兰亲手调制,每年仅有一盒,后宫中所有的女人哪个不想得到它,可皇上每次都是直接赏赐给她的。难道皇上不知若兰香里含有麝香?”
景颜摇了摇头,“皇上的心意我不知道,但慕容连裳是肯定不知道的。”
“你怎么能断定慕容连裳不知道?她入宫四年,专宠一身,却始终没有身孕,难道她不会怀疑?就算她不知道,这宫里的太医们难道都是傻子么?”
景颜听她这样愤懑的语气,却不气反笑,“贵人忘了么?我曾说过我有个医术高明的师傅,你可知这师傅是谁?”
“难道,你的师傅便是名扬四国的药王羽衣?”
“贵人果真聪明,若兰香的制作方法,是我师傅秘传给塞库尔族的调香师若兰,因此这世上知道若兰香中含有麝香的人,如今加上你,也不过只有四人。”
尤清雨的脸上终于恢复了平静,却看不出是喜是悲,“皇上那么疼爱这个女人,若他知道是他亲手害得她永远无法为他诞下子嗣,不知他又要作何感想了。”
景颜不想理会这些悲春伤秋的感慨,她握住尤清雨冰凉的双手,“尤贵人,我也是几天发现宫中的水质色泽有异样,再加上看到你这种植着榄红草,才隐隐猜测到你的计谋。这样做或许可以报仇解恨,却也殃及无辜。这样的话,你跟她又有什么区别?”
尤清雨一脸落寞,叹息道:“我已经筹谋了四年,本以为终于可以得偿所愿,被你这样一说,似乎又功亏一篑了。”
“贵人所言差矣,如果你愿意相信我,请给我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
她言之凿凿,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尤清雨自嘲地笑了笑,“我早说过,我只是被打入冷宫一无所有的失宠妃子,只要能报仇解恨,我连命都能不要。我只是有一事不解,我父亲只请求右相,让你在宫中传话给我,为什么凌小主要这样帮我?”
景颜闻言眼眸微转,浅浅一笑,那笑容说不出的苦涩无奈,只是呐呐道,“我也只是出于无奈罢了,若非父亲以死相逼,我又怎会想要卷入这场斗争中。”
夕阳沉浮,偏僻的清雨居却终年浮着灰蒙蒙的云彩,似分不出白天黑夜似的。
☆、以牙还牙[一]
以牙还牙 [一]
回到寝殿后景颜依旧觉得身体虚弱难受,也顾不上吃晚饭,径直躺到床上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久,她不停的做梦,时好时坏,似真似幻。
印象最深的,是梦到七岁那年,她随父亲跟随先皇及皇室成员进山狩猎。
她贪恋湖边风景,和贴身照料的丫鬟失散了,正巧遇见只身一人的上官燕黎。
那年他十五岁,骑着赤红的高马,清秀俊毅的面庞仍显露着些许稚气,一双晶亮如鹰的眸子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他逆着光将马驻足在她面前,笑着叫她,“喂,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做什么?”
她用手遮住耀眼夺目的光,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倒是你,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做什么?”
他兴许觉着他有趣,从马上跃了下来,走到她身旁打量她,只见她年龄虽小,却唇红齿白,长得分外精致可爱。
“我叫上官燕黎,来这打猎。”他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忍不住捏了捏她削瘦白皙的小脸,“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
她眨了眨眼,不屑地望着他,“普天之下,只有皇上复姓上官,你若也姓上官,岂不是皇子?”
“我正是八皇子。”
他话音方落,她却抢断了他的话,“早听闻皇宫中的皇子们个个生得眉眼俊秀,身手非凡。你瘦成这样,看上去跟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似的,我凭什么相信你是皇子?”
上官燕黎被他气得一时说不上话来,竟一把将她抱上马,随后策马急疾,她也不慌,扬声问他,“你想干吗?你要是敢胡来,信不信我抓花你的脸。”
说完就要作势抓他,他身形一晃便轻易避开,笑声爽朗,“我若证明我是四皇子,你长大后便嫁给我,做我的妃子,可好?”
她也随着他一块大声的笑,“好啊,你要是能射到这山上最大的老虎,我就考虑考虑。”
她话音未落,上官燕黎已经找准了一个目标,箭在弦上,正蓄势待发。
一声锐利的响声划过耳际,沾了剧毒的箭离弦而去,正中被草丛遮掩住的虎腹。
景颜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想起鼓掌,“上官燕黎,”她直呼他的名讳,嬉皮笑脸道,“你的箭术是哪个师傅教的,改日引荐给我吧。”
夕阳正要往山边落,霞光披在她的侧脸,犹如光洁无暇的玉石,他看得怔了,竟不由自主伸出手抚上她的脸,“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她全然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异样,只兴奋的盯着倒地不起的老虎,“上官燕黎,我们要怎么把它扛回去啊?”
他回过神来,“稍候会有侍从们过来抬的,无需你操心。”又想起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一把揪住她的小脸,装作十分铮狞的模样吓唬她,“你说是不说?再不告诉我你叫什么,信不信我让这只大老虎吃了你。”
她狡黠地朝他一笑,“直接告诉你多没意思,若还有缘再相见,我一定告诉你。”
他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我去瞧瞧那老虎。”她急着想跃下马,他先她一步跳到地上,再轻柔地将她抱下来,她迫不及待跑到老虎边上,那老虎中了毒箭,已是奄奄一息,但心跳仍十分有力,双眼恶狠狠地瞪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上官燕黎走到那老虎边上,轻柔的抚着它的毛皮,景颜望着那老虎即将死去,突然又变得感伤起来,“上官燕黎,它好像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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