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恩!”她有些失神的看向他,他神色淡淡,仿佛在说着一句极其平常的话,可霜合却因为他的这句话有些情绪激荡。本以为是结局的事情,忽然中途出了些小状况,怎能不有些怪怪的感觉呢!
贺日新道:“马车就在外面!”
霜合点点头,先一步往外走去,知道贺日新一直不快不慢的跟在身后,两人却一致奇怪的沉默着,好像离别,就是这样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思考的时间一长,也就不知从何说起。
在贺日新的亭子里,刚煮了一盏茶,贺日新熟捻地斟了两杯茶,举起茶杯道“以茶代酒,祝你一路顺风。”
霜合轻捻起茶杯,却不急着喝,慢慢在手中转着,叹道:“你说你自已节俭就算了,怎么送别的酒也请不起啊?”
贺日新盯了她一瞬,忽而失笑,转头唤道:“将我存的那坛女儿红呈上来!”
女儿红呈上,应霜合要求,上了两只大碗,将酒洒上,竟是一亭芳香。霜合猛吸了一口气,笑道:“以前总说跟着奇哥有肉吃,现在还要加一句,跟着贺大哥有酒喝!没想到,你这清风朗月,只知烹荼赏花的地儿,除了那日的果酿,还有这样的好酒!本想为难你一下,没为难到,但也不亏!”
贺日新道:“这酒是别人送的,因不喜饮酒,一直也没喝。你如此喜欢,倒是开对了!”
一碗酒过,唇齿留香。霜合大舒了口气,赞道:“好酒!”贺日新含笑看了看她,低头浅饮了口。
霜合大喝了几杯,沉默一瞬,忽道:“我快走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贺日新楞了一瞬,端着酒杯的手指蓦地有些发紧,随即浅浅笑道:“不过是一些不舍的话,咱们也不需同常人一般客套话,你心里知道我会挂念你也就是了。外间景色更多,你该一一领略的!”
霜合沉默着不说话,盯着酒杯,对他的话很不满意。贺日新道:“出了汴京,你会去金陵是吗?我记得我去过一次,吴乡软语,清风送香。也是个醉人的地方。”
霜合继续沉默着,贺日新仿若未觉,一直谈笑自若:“下雪的塞北很美,一片荒凉里,洁白的雪花漂浮在空中,润化在褐色的土地里,若是恰逢一辆马车急驶而去,就真像是画里的了。对了你去过西域吗?”
“贺大哥!”霜合打断了他的话,明亮的双眼直视着他,“为什么你知道子谦哥哥要带我去金陵了,却还是不说一句舍不得我的话呢?明明……你知道我那么狡猾,却还是容许我一笑而过。我宁愿你责备我,怒叱我,也不要你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要求!”
贺日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沉默了下来,良久,方沉声道:“难道你希望我挑破吗?那样你会做出与现在不一样的选择吗?”
霜合低下了头,轻声道:“谢谢你一直没有用你的牺牲来感动我,给我压力,反而却一直让我感受到温暖,其实这样的温暖已经是一种幸福了。霜合欠你实在良多!”
看着她低落下去的情绪,贺日新伸手将桌上的一块芙蓉糕递给她,一面微笑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欠与不欠。你做出跟随彭子谦离开的决定是顺应自已的心,我对你好也只是顺应自已的心,明友间不该就是这样吗?”
霜合愣楞地瞧着他手中的芙蓉糕,笑了笑,接过来咬了一口,满口的香甜,就如他给她的感觉,不多不少,只有恰到其分。将口中的芙蓉糕慢慢咽了下去,她抬头笑道:“就如你说的,一切顺应你的心,说不说是你的权力,听不听是我的权力。人生有几个这样的午后,我今日坐在这里对自己说过的话没有过后悔,就算今后离得再远,想起今日嘴角也会带着笑。那么你呢?想起今日的自已也会一直笑的吗?”
贺日新拂去手指间的糕屑,抬头望了望亭外的阳光,忽然失笑道:“你这是逼迫我么?”
霜合眨着狡黠的双眼盯着他,静静等待,他嘴角边的笑意消失,看了霜合一会儿道:“我不希望我想要的成为你自由来去的枷锁,那样,我宁愿被爱烧伤是我自已!”
却在灯火璀璨处 上卷 第七十九章 留人
他最后的那句话震撼了她,‘宁愿被爱烧伤的是我自已!’,她虽猜中了他的心思,但却猜不中他的心思有多深,而他竟用了烧伤两个宇。也许是自已把他逼急了,自已不该想要知道的太多。但她却不后悔听到这番话。
霜合眼中含着笑意看着他,不知怎么,嘴角边竟然拂制不住的扬起笑意,贺日新也笑了起来:“我也要谢谢你迫我说出这番话,至少今日我没有后悔过!”
太阳缓缓的往西边移去,阳光洒在了霜合的脸上,洒进了霜合的眼睛里,贺日新瞧着她脸上的笑,觉得自已的心里也充满了暖意。
中秋,万家灯火团圆日,这夜,明月高挂,照亮了大地,人们早早的回了家,街道上凄清一片,却能从窗户里透漏的灯火感到丝丝暖意。
这是离开汴京的前夜,更确切的是远离汴京的前夜。在汴京城外的客栈里,一桌零零散散的人凑成了完整的一家人。霜合总结了一下,这里总共有五个姓,徐、伊、彭、高……还有个娇娇不知其姓氏,但却也不一定是他们这几个姓氏。
大家有说有笑,力图努力用这样开心的瞬间忘记一切不开心的事情,虽然每个人的心里都觉历经千万山水,却仍然当做还是在青城县里,过着普通日子的小人物。
客找里的酒总是最多的.一坛坛的上上来.几个男子都似喝醉里,可霜合明白,其实他们谁也没有醉,他们的内心比谁都要清醒,只是外表醉了,反正就是看起来醉了。
女儿们还算优雅,没有和他们一般拼酒,更多的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霜合拉了拉皎皎的柚子,让她坐下,她却总是不听,不停的站起添酒,站在伊璧奇身后宛若一名最是普通不过的小丫鬟。
霜合呆呆的看了她一会儿,默默的转开眼眸,由得她去。夜已深,总算没有闹太久,散时却各有些沉默,徐光溥和伊璧奇离去的最早,伊璧如略坐了一会儿,连同皎皎也回屋去了。
前方树影里传来两个声音,相约一起回屋的彭子谦和霜合蓦地停住了脚步。
“你不跟我回去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道“不!”声音虽轻,却很坚决。
“我以为,妹妹你不会再坚持!”
“只要他一天不放弃,我也一天都不会放弃!”
“若是他放弃了呢?”
“那我就等到了!”
霜合往前挪了挪脚步,看见了月光下伊璧奇清俊的脸,只听他叹了口气,道“不回青城的路凶险万分,我曾答应爹娘这辈子要照顾好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可就连这一点我也不做不到只希望这一路你不会再受伤,不会让我担心!”
伊璧如沉默了半响,才道:“我与你不一样,我等的只是没有回头,你等的,却已经转向了别处!”
伊璧奇轻笑了两声,却没有回答,霜合心里突地一跳,楞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彭子谦,只见他也正愣愣出神,不由得拉拉他的衣柚,快速离开。
不敢再听下去,他们这一群人,早已回不到最初的玩闹时光,,时间将他们之间的关系乱作了一锅粥,错杂不堪,恐怕连自已也是理不清的。
身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若有若无,霜合转头看着彭子谦的侧脸只见他目光悠远的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什么。若是……他和如姐……那她就可以……这个念头才一升起,就被她自已强烈的拍打下去,她不能去左右别人的思想,不能自私的只为自已着想,子谦哥哥心中所愿想怎样,她都该去尊重。
可是心中总是压抑不住,隔了半天,连天上的明月都要没有耐心要掩入云中了,她才缓缓开头,忐忑万分的问:“你对如姐,到底是怎样的一番心思?”
几乎是屏住呼吸等待这个答萦,可等了很久,彭子谦都没有回答,久得霜合都要怀疑自己是否问过这个问题,自已刚刚是不是在幻想。
可彭子谦却忽然回答了:“如姐是世上难得的女子!”他与伊璧如不过是相差了半岁多,从外貌上看,必不会察觉伊璧如比他大,他却一直尊敬的叫着如姐。
等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了下文,霜合绝倒,这算是怎么样的一种回答啊!她仰天长叹,道:“看来如姐在你心中的地位着实不轻!”
“……”彭子谦仰天看着天空,说不出话来。这样总结的话语,也只有霜合能说出。
离开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她无比眷恋,却在彭子谦面前丝毫不敢流露,只能在一个人时默默惘怅一番。期间赵莲来过一次,看起来气色很好,霜合正自无聊,拉着她在厢房里喝了好多酒然后两人叽叽喳喳了很久,却没有脚到曹,一是因为霜合故意回避着和曹璨有关的一切,而是怕说起曹赵莲会想起自已与曹,始终无进展而感到伤心,对于曹的铁石心肠霜合也只能叹息,别的不好说,只能最后说到离别。赵莲拉着她的手眼睛都湿了,哽咽了半天只不愿放她走,霜合一边伤心着,一边宽慰她,到最后也不知是不是在宽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