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忘记呢？”霜合仰头哈哈大笑，眼睛看向他，倔强、仇恨、不服……甚至带着淡淡的忧伤，与五年前一模一样。
却在灯火璀璨处 上卷 第十三章 回忆
五年前，夔州城外。
翻滚的长江冒着森森寒气，军营里一片肃杀之气。
城外的对峙，仿佛在下一刻便要决定生死输赢。
曹璨走进帐篷，里面的小女孩被绑成了粽子，正在地上翻滚，他走过去拉住绳子一端，将她提起来，丢到榻上，女孩吃痛，却不叫出来，咬牙忍住了，却突然开口大骂：“别碰我，你这个小贼子，坏人，王八蛋，卑鄙的小人……”
曹璨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其实他也只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那威风凛凛的气势却一点儿也不亚于外面行军打仗的将军们。
“听说你不肯吃饭，你想饿死自己吗？”
小霜合扭动着身子，让自己面朝着他，眼神一点儿也不害怕，恶狠狠的盯着他，像是一只呲牙咧嘴却仍稚嫩的小豹子，“我就算饿死，也不吃你们这些贼人的饭菜！”
她口口声声的骂着贼人，曹璨彼时年轻气盛，受不了激，扑上前去，扣住了她的脖子，“你敢再说一遍？什么贼人？自古以来成者王败者寇，你们自己兵弱不敌，怪不得我们！”
她满脸涨红，快要喘不过起来，嘴里却一点儿也不相饶，嘶哑的叫道：“还说不是贼人！那是我们的土地，你们是掠夺者，你们就是贪婪无耻！”
“哼！”他冷哼一声松开了手，她侧头剧烈咳嗽着，他重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小小女子，口气倒不弱，如今大宋皇帝才是天命所归，你又哪里能理解男子汉为了统一天下开疆扩土的雄心壮志！”
“哼！”她不甘示弱的也冷笑一声，“说什么男子汉，真是笑死人了！你们不过是些卑鄙的小人罢了！只会抓了我来威胁我爹的无耻之徒！”
“住口！我们怎会是这样的人！”他提高音量大喝一声，说实话心里却有些理亏，虏人威胁的确是小人行径，但是那是前来接应的王全斌的人干的，他们也是事后才知道，但是人已经来了，他们也不能放回，那会动摇军心，让将士们以为我们怕了蜀军，而蜀军的人也会因此以为我们害怕了。
“就是，你们就是这样的人！你们怕打不过我爹，我爹是天底下武艺最最厉害的人，你们定是怕打不过他！”她的眼睛里闪耀着无所畏惧的光芒，那是因为她知道她的爹爹一定会来救她的，她才不会害怕！
曹璨明明知道那是一个小女孩自己对父亲的盲目崇拜，他看着她那毫无畏惧的眼神，却偏偏有些相信了，像是某一天早晨，他还没睁开双眼时，她那个英勇的父亲就会铲平他们的军营。
他在小霜合的伶牙俐齿之下居然被堵的无话可说，他暗自咬了牙，一声不出，沉着脸走出了营帐。他一定要征服她，让她知道他的厉害，若是连一个小女子他也对付不了，将来怎么能去统领大军？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大碗的饭菜。
小霜合回过头来怒瞪着他，知道他意欲何为，更是咬紧了牙关，警惕地绷紧了身子。
“张开！”他没好气的说。
她侧头看向床里，不理他。
他将饭菜搁置在床沿上，伸手将她的脸掰了过来，女孩的肌肤细腻白嫩，竟然有些滑手，他心中微微一动，下一刻却毫不怜香惜玉的迫她张开嘴，她的眼睛的盛满了怒气，不论他怎样逼她吃饭，她都毫不屈服。
“张开！”他又加大了力度，少女白皙的下巴立时显出了一圈红横，嘴巴被迫打了开来，下一瞬，忽然咬在了他的虎口上，曹璨一疼放开了她，一扬手，却猛地触到她泛着盈盈泪光却倔强仇恨的目光，忍住了怒意，气愤地走出了营帐。
随后他叫了几名士兵进来，他们从他手里接过饭碗，继续用蛮力将霜合的嘴掰开。饭菜淋满了脸颊，嘴唇依旧紧抿，她看着他气恼的脸，心里得意的一笑，忽而张开了嘴，“我吃！”
曹璨有些惊讶，士兵们冷笑，小女孩毕竟是小女孩，没力气了还是饿了，他们将饭和着汤一股脑的塞进她嘴里。
她慢慢嚼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突然，她嘴角一扬，一丝冷笑浮现，嘴一张，满口的饭菜都喷在了面前一个士兵的脸上，士兵“腾”地一声站起，怒视着她，擦着脸上的汤饭，“你……”手高高的扬起。
“住手！”曹璨立时喝道，那个士兵满面愤恨的退到了一边。
“哈哈哈哈……”她乐坏了，笑的很嚣张。
曹璨带着人闷声走了出去，不到一会儿就回来了，士兵的手中都牵着一名战俘，霜合望向他们，她记得这些战俘的衣服是蜀军的军装，她立时就明白了，看向曹璨，“你要干什么？”
曹璨没回答，重新叫人端了一碗饭菜进来，放在她头边，“吃饭！”她将脸侧向另外一边，“不吃！”
“你想看着他们死吗？”他悠悠的说着，不急不缓。
她愤怒而视，“你到底想干什么？”
“吃饭！全部吃光，剩一粒，我就杀一人，剩两粒，杀一双！”
泪水涌上来，这是屈辱的泪水，她心里恨的要死，却不敢说一个不字，她看着倒在地上的蜀军，他们被打的惨不忍睹，只余了一口气在，蜀国的男儿汉怎会变了如此模样？鼻头一酸，眼前渐渐的变得模糊不堪，她咬牙道：“我吃！”
曹璨得逞的轻笑，将饭菜往她嘴里喂，她一面嚼着，一面恶狠狠的盯着他，像是要将他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帐篷里久不见阳光，她的脸一天比一天苍白，他命人将她押解出来，放在了柴火堆边，周围响起了士兵操练的声音，气势如虹，她紧抿着唇，一声不出，冷冷的看着周围，似有些震惊，可又渐渐的露出倔强的神情。
曹璨坐到她的身边，满意的看着那些操练的士兵，“宋朝的军队迟早会统一中原！”
霜合转头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看向夔州城时，眼中却带了浓浓的眷恋。
他瞟了她一眼，忽问：“蜀中女孩都如你这般泼辣吗？”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的草地，口气冷然：“西蜀女儿都绝不会任人欺负，如姐姐厉害，娘厉害，阿琭姨娘更厉害！”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她口中更厉害的阿琭姨娘，竟是那位冰肌玉骨的花蕊夫人。
三日后，决战之日。
士兵们再城池前列队齐整，蓄势待发。
两个士兵将她从帐篷里押出，她的头发散乱，尖俏的小脸苍白如雪，可是一双眼睛却又黑又亮，闪着倔强无畏的光芒，走上高台时小身子挺得直直的，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没有士兵们预料的哭声，没有撒泼求情，只是一步步走的稳健。
她不知道，就在那一刻，她几乎俘获了所有士兵的心，可是曹璨更想不到，这还不仅仅是她。
曹璨看到对面的城墙上出现了一对俊美的男女，焦急的往这边凝望，再坚强的女儿看到父母也该流露出害怕的本性吧？果然，她凄厉的叫声传了过去，“爹……娘……”
“霜合……”美丽的女子已经泣不成声，扶在城墙上，身子不稳。
“霜合！你怕吗？”高亢的声音远远传来，男子有虎一样锐利的眼睛，有能抗下整个夔州城的身躯，更有让霜合钦佩的魔力。
她沉默了一会儿，眼中的光芒是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女孩子身上看到过的，接着，是她那震慑了全部宋军的声音，决然中带着身为将门之后的骄傲：“爹！我不怕！霜合不怕！他们都是坏人，是贼子！他们都是打不过爹的！”
“好！不愧是我高彦俦的女儿，你怪爹吗？”
“不怪……爹守护着我们的家……霜合也要守护我们的家……”
她的发丝在凌冽的风中猎猎飞舞，甘为牺牲的勇气让无数蜀军惭愧地底下了头，她的脸上闪耀着光芒，在那刹那间，无比的美丽。
那一刻，他知道，这个女孩在他的心里再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让他深深凝视的女孩会牵绊到今！
————）（————
“你果然很记恨！”曹璨颤抖着手，身子无力的滑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的说：“你到底要怎样！”
霜合微扬着头，笑的很满足，“你还记得你当年迫我吃饭吗？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但是……毕竟我的心肠是极好的，我会准备人给你泻火的，绝对不会让你自焚而死！”
曹璨瞅着她的笑，毛骨悚然，手指暗暗用力扣住了桌沿。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注意！”她的眼睛笑得狡黠无比，斜睨着他，像在看一只苦苦挣扎的困兽，“我会慢慢熬着你，等你实在难耐、欲火焚身之际，就叫丑妞进来伺候你，到时候你一定等不及出去找解药，就将就一下丑妞吧！”
他闷哼一声，“果然还是那只小狐狸！”声音已经染上了几丝情欲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