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没有注意到那双松了她两颊的手并没有缩回去,而是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惊吓。林木机械转头,嘴角还挂着僵硬地微笑,“薛明轩,你干嘛?”
薛明轩的眼角眉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丝清亮的光芒,似喜悦又不似喜悦。他蹲在林木身后的台阶上,环手抱住林木的双肩将林木揽入怀中,越来越紧。
震惊中,林木还没来得及奋力挣扎便歪头倒入那个素白衣衫的怀抱中。听见心脏砰砰有力地跳动声,薛明轩的头轻轻靠在她脑门上,嘴间的微热徐徐传来,扎得林木脑门上的那个伤口有些痒又有些疼。
“你喜欢花?”薛明轩问。
林木有些恍神,随意答应了一声。
“喜欢什么花?”
林木想,薛明轩很难得地用这么低眉顺眼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似乎可以争得一点权力,于是说道:“秋海棠。”事实上,林木能叫得出名字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种。
盘龙寨附近的山野上,遍野胡乱地生长着各色各样的花。有很多林木喜欢,但她叫不出名字。只有一种,森森指着那些各色艳红的花朵,严肃地一字一句地告诉她,“这些都叫秋海棠。”
“但是长得不一样啊?”
“这些,都叫秋海棠!"
“长得那么不一样都是一个名字的啊。”
“都叫秋海棠!!”
“好吧,好吧。”
……
薛明轩低低重复着,“秋海棠?”长久地沉默后,他说,“秋海棠不好。”
“啊?”为什么不好?
林木想问,还没开口薛明轩又说话了,“我们种些别的。”
“哦。”林木点头。
等等!什么?我们?
哪个我和哪个们?
她林木和薛明轩从来就是两个独立自主的个体,什么时候变我们的?
林木对于自己刚刚匆忙的敷衍答应表示非常懊恼,种些花可以,但应该坚决表示此问题跟“我们”这两个字没什么关系。
“见过蔷薇吗?”薛明轩的音色略有些沉重,带着浅浅的磁性沙哑声。林木觉得他低声说起话来很好听,没有往常的冷清音调,多了些微微地暖意。
“没见过。”林木想,或许自己见过,只是不知道那些花叫蔷薇罢了。
“哦,”薛明轩抬手,温柔地顺了顺林木额前的发丝,“那我们种些蔷薇吧。”
我们。
又是我们。
林木很汗颜,却强忍住没有出声抗议。或许是因为现下的气氛有些好,她不忍心破坏吧。虽然以很不舒服地姿势倒在薛明轩的怀抱里,但比起冰山一般地薛大爷,起码此时的他看起来更容易相处一些。
处理完泰安公主的事情,大概要一个礼拜吧。林木勾着手指头算,在一个礼拜之内,与薛明轩保持良好的关系很必要,不然迟早被他由外到内再由内到外的冻死了去。
只要不是太过分,林木忍了。不就抱抱吗,她就把薛明轩当山里的野猴子了。
如此想着,林木眼中悲愤,迸发出一种视死如归的火光。
“明天,我去买些蔷薇花回来。”薛明轩淡淡宣布。
“哦。”林木敷衍应声。
“看看你喜欢哪种,我们再多买一些。”
“哦。”林木想,果然是好气氛,你看,薛大爷说话都顺溜了,难得好声好气地讲了这么多个字。
为了试验测试薛大爷的极限,林木决定挑/逗他再多讲一些话,顺着话题,林木问,“你喜欢蔷薇花?”
“我师母喜欢。”
管它谁喜欢。林木不开心,薛明轩嘴巴里蹦出来的字又少了。
薛明轩见林木歪嘴,一副极其不悦地模样,淡淡补充,“还可以。”
“恩?”闷头闷脑一句还可以,林木以为自己方才走神,错过了薛大爷的慷慨言辞。
“蔷薇,还可以。”
五个字。
只有五个字!!!
还是断开分了句的五个字。
林木恼火,“还可以种什么,还可以就不种了,反正不喜欢。”
薛明轩一愣,转而扬起嘴,眉头微微飞起,挂着丝若有似无地笑意,“很好看。”
“什么很好看?”林木逼迫。
“蔷薇花,很好看。”
“怎么样的好看?”得寸进尺,林木继续逼迫。
薛明轩努力思索,长久地沉默后蹦出七个字,“很好看的很好看。”
“……”
好吧,本局宣判,林木完败。
作者有话要说:铛!铛!铛!铛!上课铃响了。讲台上,丁甲拿着教鞭拍打黑板,宣布本次课程内容——形容词。学员,一人——正襟危坐薛明轩。身后,站着陪读——林木。丁甲肃穆,“请薛同学形容一下木木的长相。”回头,有力看了一眼,薛明轩认真答道:“还可以。”林木,一额头黑线。丁甲咳了一声,“再形容。”薛明轩努力,“很,很可以。”林木,一脸黑线。丁甲咳了两声,引导,“好看吗?”薛明轩沉默半晌,“还可以。”林木七窍生烟,一巴掌按住他的头,“什么叫还可以?!”薛明轩呆呆看她,“好看的还可以。”青书手刀冲上前,将林木奋力拖开,“少夫人,息怒,息怒。”薛明轩努力弥补,“很好看的还可以。”“……”
☆、情书
“薛明轩。”
“?”
“我脖子麻了。”以极其不佳的姿态被在薛明轩揽在怀中的林木抗议。
松开怀抱,薛明轩抬抬嘴角,似笑非笑。
林木左右晃动着小脑袋瓜子,力图尽快消除脖子的酸痛麻痹。今日真是悲催,先是酸倒了牙,接下来薛大爷出手“相助”揉歪了张脸,最后薛野猴子竟然莫名其妙地抱着自己,说了一通漫长却没有多少字的废话。
这下好了,不仅脸歪了,脖子也残了。
担心薛大爷再次出手“相助”,把残了的脖子揉歪,林木站起来,踢踢腿晃晃脖子,起身走下台阶,与薛明轩保持一米距离。
视线可及的廊道尽头,一个朦胧的青衫身影一闪。
林木抬眼仔细看了看,问薛明轩:“你的跟屁虫呢?”
“?”
“青书。”
廊道尽头跳出来一个瘦削的身影,青书认真严肃,“我是少爷的书童,不是跟屁虫。”
“天天跟着,就是跟屁虫。”林木很开心地争辩。
和正常人唠嗑抬杠,果然是林木最享受的事情。
青书出现了炸毛的初期症状,激动地抓着手里的一叠信封抗辩,“跟在少爷屁股后面是我的职责。”
林木学习薛明轩的冷眼一瞥,很淡定很坚定地下了个结论,“所以,你的职责就是做跟屁虫。”
好脾气的青书于是炸了,七窍生烟地炸开了。
林木欢乐地看着他,得意洋洋。
丁甲叔父曾经在炸毛良久后回归理智时,哀伤无比地拍拍她的脑袋告诉她,“木木,你果然是你老娘的孩子。”(废话。)
不过,林木很明显的跟她老娘不一样。老娘只喜欢欺侮老爹一个人,林木喜欢拣所有的软柿子捏。
薛明轩是显然的千年冰山坚硬无比,林木实力不够难以攻克,不被冻死已是人生大幸,逃之夭夭是上佳之策。
青书嘛……
软脾气易推倒的文绉绉模样,说不到两句就炸毛了,软柿子典型,比丁甲叔父好刺激多了。
七窍生烟烟雾缭绕头顶的青书强忍,“主是主,仆是仆。”青书一遍遍默念。
从小跟着薛明轩长大,青书得到了识文断字的机会,再加上薛明轩跟这宅子里其他主子不一样,对待他从来没有过多的主仆规矩和礼节,因此薛家四公子的书童青书,从来就比这宅子里的下人高出一等。
跟屁虫放在其他任何下人身上都不会出现炸毛的效果,但丢给有一点思想又有一自尊再有那么一小点傲气的青书,无疑是个巨大的火药包。
林木笑眯眯,对强忍着怒气的青书念叨,“跟屁虫。”
青书的脑袋瓜子顿时被自己的七窍烟给熏黑了。
哈哈哈哈!果然软脾气易推倒。
林木得意,见好就收,瞪脚踢腿继续活动筋骨。
小时候,林木对某个问题一直匪夷所思,“娘,你为什么要欺侮老爹?”
老娘仰在木椅上,眯眯笑着,圆圆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啊,这个啊,你老爹一生气我就高兴。”
栓在院子里幽幽吃着草的小马驹红红表示:@#¥%(小主人的母亲,爱好真变态。)
“这样吗?”听到这个答案,林木更加匪夷所思了。
老娘眯眯笑,“木木,等你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了,你也会喜欢逗他惹他生气的。”
红红表示:@#¥%(变态。)
“啊,这样啊。那为什么老爹不逗老娘不惹老娘生气呢?……所以,老爹不喜欢老娘?”林木双手撑着下巴,歪头认真提问。
“啪!”
老娘一巴掌盖下来,使劲揉她的头,“叫你个傻孩子乱说话,叫你个傻孩子乱说话。”
林木抱头,“那不然老爹为什么不欺负老娘呢?”
老娘严肃认真地小声说道,“因为,他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