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借助于自己知道的未来,太依靠于自己在望乡台上看到的东西了。她迷信于只要自己和周围的人都不做上一世的事情,大家就能逃过未来的大劫。可是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不曾与李汉郁过从甚密,虽然李汉郁有时会到秦家拜访,他们两人却只是点头之交,可是李汉郁却还是要和娘亲商议亲事。
她不再在乎李汉郁和谁在一起,可是鬼使神差,她还是持着鞭子到了未央馆鞭打了花魁。天知道,她都好久没有碰过鞭子了。
在今天以前,甚至在一个时辰以前,她还满怀一腔热血,只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改变命运。在这时,却渐渐窥破真相——她不过是在逃避罢了。
她重新活了十三年,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规避上一世的厄运。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样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好,让家里人过得更好。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那几年后的大劫之上。可是就算她带着秦家和苏家躲过了大劫,以后的生活呢?当在望乡台上看到的事情都过了时限,她就脱离了重生的法术,又成了上一世那个没有目标没有梦想更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的秦小楼了。
甚至可能更糟,因为她太相信这怪力乱神的重生留给她的记忆了。
身上织锦的长裙已经被冷汗浸湿,秋风吹来,秦小楼突然感觉刺骨的冷。
还不晚。她告诉自己,你还有时间。
☆、18小雨发威
拉车的马很温顺,除了偶尔调皮着溜进来的凉风,没有什么打扰秦小楼的思绪。慢慢咽下手中的茶,只是这漏进来的丝丝细风,都已经让茶水冰凉了。
“小姐放宽心,侍卫不是说皇孙殿下已经来秦府了?”丁香不理解为什么大小姐得了这个消息却越发的忧虑。她杯子里的茶是来的路上斟的啊,早已经凉得透透了。
秦小楼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只希望李汉郁是真的念在娘亲跟侧妃娘娘的情义上特意下山出手相助。
“是秦家的马车?”马车外传进闻询的声音,丁香伸出头,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很不错的嬷嬷。
“正是。”丁香快嘴快舌地答道,秦小楼阻拦都阻拦不及。
听着她跟外面的仆妇就这样攀谈起来,秦小楼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个丫环,真的是不能留了。
“小姐,是三老爷家的小姐们呢!”丁香冲着秦小楼笑嘻嘻地说,“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在这大街之上都能遇上小姐的姐妹!”
“三房的妹妹?”这一世因为秦小楼的刻意回避,二房和三房的交往淡了很多。上一世她没有什么玩伴,总是缠磨着娘亲接三房的妹妹们来玩。虽然主要是为着小歌,但是也不好太怠慢了小雨。小辈们密切的交往让秦家二房和三房看起来感情深厚,以至于到了最后三房也跟着二房遭遇了池鱼之殃。
“是小楼姐姐?”马车停了下来,只听“咚咚”几声脚步声,竟然有一个小姑娘爬到了小楼的马车上!
这位,应该就是秦小雨了。
时隔多年,小楼已经记不清这堂妹小时的容貌了。刚刚进了马车的小姑娘,身材娇小,五官却已是初见俏丽。穿着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外罩如意云纹衫,乍一看倒像是淑女——如果忽略掉头发上歪歪斜斜的喜鹊登梅簪的话。
很漂亮的簪子,雕刻精细、玲珑剔透,在金底上镶嵌了黑白两种珍珠,簪头以不同粗细的铜丝做花叶枝杈,再用宝石做成花辨、在花蕊的底部钻上孔,穿细铜丝,绕成弹性很大的弹簧,轻轻一动,擅摆不停。使飞禽的眼睛、触角,植物的须叶、枝杈形象逼真,维妙维肖。戴在头上,无疑会增加了几分娇态美礀。只是这歪歪斜斜的发髻,配着这精工巧琢的簪子,更显得几分狼狈和轻浮。
“你是谁?”秦小楼差点条件反射喊出她的名字,突然想起自己应该还是不认识她的。
“我是秦小雨呀!”小姑娘嘻嘻笑着,“我可是知道你呢,你是二叔家的小楼姐姐。”
“你是三叔家那两个孪生的姐妹里的姐姐?”秦小楼故作惊喜地拉着她的手,“听说孪生姐妹都是长得一样的,你和小歌妹妹一定很像,是也不是?”
“当然不是!”秦小雨皱了皱鼻子,“小歌总是木呆呆的,我才跟她不像呢!”
不是别人木,是你自己太傻了!秦小楼在心中暗暗发笑,却又有些莫名的悲哀。三婶这般捧杀的手段,使得真是好,真是妙,得了个多么贤惠的名声。偶尔听得娘亲闲谈,因为小雨的莽撞不知礼数,连带着她那个受宠的亲生母亲,也在三叔面前吃了不少挂落,倒是让三婶白白得了几分体面。
“小楼姐姐,你这马车真小,要不要到我家马车上去看看?”秦小雨挑剔地看着周围,很明显的不满意。
秦小楼今天出门,本是要避开人耳目的。花魁珠玉来秦家闹事,虽然到不了让小楼一个小姑娘出面的份上,但是按理说她这个罪魁祸首也应该被禁足在家。她吩咐人套了马车出门,便也只选了一个最普通的小马车,自然比不上秦小雨所乘的。
这些年,三房在三叔的经营下已经是红红火火了。虽然商者卑贱,但是银钱总是好的。秦小楼掀开帘子的一角,可以看见那翠盖珠缨八宝车,确实好过这黑漆平头车很多。只是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跳马车到处跑的事情,秦小楼可做不来。
“就快要到家了,有的是时间看妹妹的马车。”秦小楼只敷衍着她,在心中盼着花魁珠玉的事情已经得到了了结。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三房虽说是一家人,但是有的事情该不知道还是不知道的好。
可是这个世界上多数的事情,都不尽如人意。
远远地秦小楼就看见府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秦小雨更是如看大戏一般嘻嘻哈哈地问着是怎么回事。
“哎呀,小楼姐姐,府里可是有什么喜事?”
你府上才有这样的喜事!秦小楼在心里默默吐槽,本来以为重生一世自己能容得下秦小雨的不着调,却没想到她还是可以这么轻易地惹得自己火气上扬。
“秦大小姐,你做得下这样的恶事,却不敢露面了?”
秦小楼本来示意车夫直接从侧门进去,却不想还是被珠玉瞧见了。她就不明白了,这隔着人山人海,珠玉怎么就一眼望见了她?
马车被拦住,活蹦乱跳的秦小雨直接不给秦小楼避让的机会,“唰”地一声掀开了车帘。
“你是谁呀,敢在这里拦着我们的马车!”
听着秦小雨嚣张跋扈的声音,秦小楼无奈扶额——我能不能说我不认识她?
珠玉只是远远看见了秦府的马车,试探着喊上一声罢了,却没曾想真的是秦小楼坐在了上面。这时却也不理会秦小雨的话,只向秦小楼讨要着说法。
围观的人群见秦小楼现身,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比她还要嚣张跋扈的小姑娘,只跟打了鸡血似的越围越近,只怕错过了什么。
“小楼姐姐是我家姐姐,怎么可能做下这样的恶事!”秦小雨对珠玉的哭诉嗤之以鼻。这般丑乎乎的女人,肯定是生来就没有好相貌,哪里怨得到小楼姐姐?
“姑娘这话就失了偏颇了。”珠玉今天穿着一身素色的弹花暗纹锦服,看起来袅袅迢迢,柔弱可惜,一丁点地风尘气都没有。
她刚刚对着秦小雨哭诉了半日,只希望博得秦小雨的同情,却不想她从头听到了尾,却扔给了她一句不相信!舀起素白的帕子擦着眼泪,“秋风城尽人皆知秦家大小姐毁了我的容貌,我不过是来求个公道,先是被一众嬷嬷嘲笑,现在又是被这位姑娘——唉,奴家的命怎么就这般苦呢?”
珠玉一个叹声,称得上是九曲回肠,围观的男人都红了脸,女人却变了脸色——果真是青楼里的狐狸精,惯会勾引人的!
“你穿着这一身白衣素衫,是来哭丧的不成?”秦小雨不是男人,自然不吃她这一套,只摆着手,“秦府都没有一个可用之人?这样的女人放在府门口不怕给主人家招了晦气?”
秦小楼躲在车里暗笑,秦小雨这不管不顾的性子用在别人身上倒是很解气的。
“来人,把她给我丢出去!”秦小雨大臂一挥,跟在她身后的侍卫走出两个,抓着珠玉就要向外扔。秦小楼刚想发话拦住,却没曾想他们自己停了下来。
“大小姐,这女子是要丢到哪里?”
珠玉被吓得面无人色。她只想着秦府在秋风是豪富之家,平素也是温和待下的。这般闹上一闹说不定秦夫人顾着家里和女儿的声名,就答应给她进府了。却未曾想秦逸之夫妇都不曾出面,却使了几个牙尖嘴利的丫环婆子来跟她斗嘴,差点破了她柔弱良善的皮。而这半路杀出来的秦家三房的姑娘,更是泼得出脸面使得出狠,大庭广众之下就使着人动起手来。
“你们秦家这是要仗势欺人逼死我这个弱女子不成?”珠玉被两个壮汉提在半空中,娇小的身子吓得沥沥颤抖,“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大周律例,凡房舍屋宇周围三十丈归户主所有!你在这里闹事,又可知私闯民宅是大罪,被主人家擒舀打死爀论?”秦小雨索性坐在马车辕子上跟她理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