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闻言便笑着道:“三姐姐的眼光自不会差了的,不忙,咱们先挑了丫鬟也好早些打发了人家,莫叫这一院子丫头杵着也不好看。”
姚锦红便道:“还是四妹妹想的周全。”言罢她令丫鬟搬了椅子出来和锦瑟一起坐了,才道,“我这院子也只少三个粗使丫鬟罢了,四妹妹那里缺人多,便先挑吧。”
言罢,她却又凑近锦瑟笑道:“这回的人牙子是我舅母荐的,不是婶娘在时惯熟的那周婆子,四妹妹只管放心挑选便是。”
锦瑟闻言也不客气,笑着应了,呷了口茶才冲那穿着紫红襦裳头插两支金钗的婆子笑着道:“妈妈不知怎么称呼?”
那牙婆忙上前福了福身,道:“奴家夫家姓高。”
锦瑟便笑着道:“高家婶子,你既是常年做此行的,寻的人自是牢靠的。只这些小丫头里若是有那托了人情送进来的,你也不必带上来给我姐妹看,不然日后这丫头们犯下了什么事叫我查出猫腻来,我少不得要寻婶子来说道一二。婶子这生意只怕以后便不大好做了,婶子于我方便,我自也不会亏了婶子。”
高婆子没想到锦瑟瞧着娇娇弱弱上来竟就说出这般老辣的话来,而这些丫头中也确实有姚家管事交待进来的三个丫头,她额头冒汗,已是念着这赏银一会子看来还得退还回去才好,这若是名声坏了以后生意可还怎么做。
她想着福了福身,这才道:“姑娘折杀奴家了,这里头的丫头多是附近贫苦人家的孩子,清白着呢,只有三个原先在别的府邸当过差,犯过些小错,奴家原是想着无碍,只是既是姑娘选丫鬟,自没将这等人送到姑娘跟前儿的道理,奴家这便将人带回去。”
锦瑟闻言便笑着点了点头,那牙婆剔掉了人,这才令小丫鬟们上前。锦瑟先将那衣装艳丽的,四处乱看的剔出去,这才令其她的挨个上前报了名字,出身来历和擅长活计。将说话不清的,神情清傲不忿的,还有那缩头缩脚极度胆小的又剔掉。
锦瑟这边选着人,那边白芷却和金宝凑在一起说起了话,谈及今日姚锦红一行出府的事儿,白芷便道:“原还想着大姑娘和三姑娘几个好容易出了府,又没长辈跟着,要在府外逛上一阵子才回来呢。我们姑娘今儿疲乏,未曾回去,我还羡慕你能出府游玩,却不想竟只去了锦绣庄。”
金宝便嘟嘴道:“别提了,五姑娘想去街头买两盒糕点带回来都被大姑娘拘着,偏说时候不早了,怕老太太担忧。可大姑娘自己个儿去更个衣便消磨许久,我们姑娘原是想去彩丝楼买些绣线的,最后也没去成。”
白芷闻言绞着帕子的手动作微微一顿,接着才笑道:“怨不得大姑娘如今得了老太太高看,真真是事事以老太太为念呢。”
说话间那边锦瑟已挑好了人,姚锦红只令小丫头们都将双手伸出来,挑了两个手上长了老茧,面相老实的,令管家将人带下去安置,便和锦瑟一同进了屋。
而此刻姚礼赫正怒气冲冲地自前院往福禄院去,将才他正在江姨娘处厮磨却听下人来报说是姚择声等三位族老来府,他诧异之下忙到书房待客,岂知几人的来意竟是知会他,族中已决定为姚锦瑟做主上京退婚。他怎么也没想到,姚锦瑟竟动作这般快求到了族老面前,还说服了他们。
他自不愿遵从族老们的决定,奈何族老们态度坚决,而姚锦瑟作为寄养在族中的孤女,她的婚事却也不是他一人能说了算的,族老们共同的意思他是无法忤逆的。故而这会子姚礼赫送走了族老们便直奔郭氏的福禄院,心怨郭氏没能将锦瑟看好,竟叫她闹出了这么大的幺蛾子来。
他到时,郭氏正依着大引枕用着一碗桂圆燕窝,见他进来便将手中青玉碗递给身旁的丫鬟雅松,笑着道:“怎这会子到母亲这里来了,去给你们大爷也盛碗粥来……”
雅菊应了身子还没动,姚礼赫已沉声道:“都下先去。”
郭氏闻言见姚礼赫面色不佳,登时便心一沉,她摆摆手,一屋子的丫鬟便都退了下去,她这才担忧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姚礼赫在椅子上坐下,这才道下,这才道:“母亲,这些日四丫头可曾单独见了族中长老?”
郭氏听他竟问起此事,便蹙眉道:“不曾吧,也便那日族老们来交接家产曾当众见过四丫头,四丫头这些天都不曾出过府门。”
姚礼赫闻言见郭氏一脸不知所谓,他心中便窝了火,道:“四丫头若然没有见过族老,族老们怎会被说服要为她做主,带着她进京退亲去?!母亲怎也不着人好好看着四丫头!”
郭氏听罢都愣了,半响才惊诧地道:“不能吧,族老们怎会管这等闲事!?”
姚礼赫面色就更加不好看了,道:“族老们刚刚一同过来已和儿子说了此事,只说武安侯府和镇国公府不睦,这门亲事说的得,已决定选了日程便叫三叔父带着四丫头一起上京了,还令儿子将当年武安侯府的聘礼都整理妥当,明日三叔父便派人来先运到船上去,这还能有错?!”
郭氏见儿子神情不好,心虚地道:“那日族老们来交接家产,母亲只担心四丫头姐弟会拿家产一事闹事,故而是着人盯着两人的,也没见四丫头单独和族老们说什么啊。许是族老们自己的主意也未可知,四丫头不过是个孩子,哪里能翻出这么大的浪来。那武安侯府是否真和镇国公府交恶?既是族老们都觉这亲事结不得,定然是有道理的,你需好好琢磨琢磨才是啊。”
姚礼赫见郭氏推卸责任,对母亲早有了解,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他也没了法子,便只蹙眉肃目道:“族老们都是从商之人,懂个什么!那丽妃所生大皇子已然长大,极得圣心,镇国公府虽势大,然皇后进宫多年一无所出,是不可能有嫡子了。丽妃的父亲赵尚书如今已是朝中重臣,入阁拜相那是早晚的事儿,任是他杨建再手握重兵也不敢谋权篡位,这皇位还不早晚都是大皇子的。儿子听闻连疆毕王和西都王都有意向大皇子靠拢,族老们胆小怕事,只会耽误了儿的前程!更何况,儿子答允了武安侯世子绝不退亲,世子这才原宥了儿子,如今儿子出尔反尔,世子岂能容下儿子?!”
他言罢郭氏便着急又担忧了起来,道:“那如今可怎生是好?族老们怎会如此糊涂!再说这退亲为何又非要带着四丫头一同入京?”
姚礼赫便道:“退亲总是要有个由头的,当日寺中发生之事总是武安侯府理亏,可那日之事也只四丫头能说清楚,带着她也是为防武安侯府倒打一耙。”
郭氏心中急切,生恐武安侯府恨上了姚家,可她也没有法子,正蹙眉心焦却闻一个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祖母和父亲无需多忧,世子通情达理,最是宽和仁厚,定然知晓退亲并非父亲的主意,是不会见怪迁怒于父亲的。”
说话间姚锦玉自内室款款而出,郭氏这才想起,今日姚锦玉赖在福禄院用了膳,后便困盹地不愿回珞瑜院去,撒娇之下她便允了她歇在后头的暖阁中,将才一时忘了此事,倒叫姚锦玉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齐全。
姚锦玉见父亲诧异又恼怒地盯过来,便忙上前见了礼,道:“女儿不是故意偷听,实是之前就在后头小憩……”
姚礼赫这才道:“你懂个什么,还不快出去!”
姚锦玉闻言却道:“父亲,女儿这也是忧心父亲才会插嘴。世子在我姚府受伤,虽父亲已前往侯府别院致了歉,可我们姐妹却未曾表示过,依女儿看这实是失礼。世子一心都念着四妹妹,如今受了伤只怕更希望能瞧见四妹妹前往探望,依女儿看,不若便叫四婶婶带着我们姐妹前往探病,有四妹妹解释探望,再和世子将退亲一事说个清楚明白,世子宽宏,定不会再迁怒父亲。”
姚礼赫听罢,眼珠子转了转,心思动了动,也觉如今只此一途,便对郭氏点了头,郭氏便道:“一会子母亲便叫人去唤四丫头来,和她说说此事。”
锦瑟被唤到福禄院已是半个时辰后,见姚礼赫也在,且面色着实不好看,锦瑟的心便提了提。她见过礼郭氏将她叫起,就微恼地道:“你这孩子,既已打定了主意退亲,怎不和祖母言明,却背着祖母和你叔父寻到了族老们面前,祖母还被你蒙在鼓里,以为你放弃了那糊涂念头,都想通了呢。”
锦瑟闻言已知定然是姚择声寻过了姚礼赫,她心中一喜,面上却诧异一下,接着便忙惶恐地跪下,道:“老太太此话怎讲,我何曾寻过族老?婚姻之事历来是长辈们说了算的,我便是再不懂事也不敢多说半句,那日念着老太太疼惜我,这才任性一回,老太太教导后我便再未对人多言一句啊。”
郭氏见她这般,便道:“你看,没有便罢了,祖母也不过随口一问,你便如此,倒似祖母无故苛责你一般。祖母也只是奇怪,你既没寻到族中,怎生族老们却要插手此门亲事,欲为你退亲。”
锦瑟闻言便平静地道:“我和弟弟寄养族中这些年承蒙族长们照顾,族长们所思所虑自有道理,我虽不懂但也定是要听从的,却万不敢做那不孝之辈。更何况,武安侯府本便瞧不上我,想来族长们也是不愿我嫁过去遭人白眼,活活受罪,疼惜我,这才会作此决定,祖母和叔父最是疼我,先前一切都是为我着想,可如今世子在姚府受伤,定会误解我,姚家和武安侯府结怨,想来祖母和叔父定不忍心将我嫁过去遭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