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世万撩袍奔了楼上,闭好了门帘便将崔嫣就势拉至隔断里间的竹榻上。崔嫣甫将裳结裙带系妥,见他又是就手一拉,嗔声一巴掌拍去,却见他扭开一枚小白瓷瓶儿,一股清凉
气味散发开来,又瞧他挖了一指,分明是一坨淡褐膏状,不免讶道:“这是甚么?”
甄世万已是将她两条粉腿儿挪分开去,将那坨膏药移了她羞处,眼睛都不朝上移,直直稳稳盯了下头,似在寻方位,口中应道:“镇痛,除肿。”指尖甫一挨上那嫣红娇娆的入口,便把她惊得退了后面,并了腿,将那瓶子夺过来,呼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甄世万将那药瓶丢了给她,立起身,站在榻边也不走。崔嫣大赧,道:“你先回去你自己的屋子。”他一笑:“我就在这瞧着,怕你抹错了地方。”
崔嫣瞪他一眼,伸到那床柱边的钩儿上,将半边帘子扯了下来,侧过身子去涂抹起来。那药膏闻来提神,用了也确是润泽沁爽,扯痛消减不少,她身子舒坦了,不由撇过头去,喜道:“还真管用,这药叫甚么名字?一涂上去就不疼了,可是很难买到的贵重货?”
瓶中物正是妇人药冬青油,集了薄荷叶、益母草、百部同红花提炼所制,缓痛自是效力上乘,倒并不贵重,反倒极是寻常,民妇也好,官眷也罢,是出室女子必备的帏间私货,床头压箱。崔嫣从前虽是个常用药的人,又伺候过甄夫人,毕竟前日还是个姑娘,哪里会熟悉这闺中秘药,甄世万是经人事的,却不会不晓得,见她恁认真发问,免得她当下又是难为情,不过支吾两声应付过去。
在这小城足足耗了三四日,方才雨停云散,日朗风消。这日天光亮堂,甄世万叫车夫喂饱了马驹,理好行装,与崔嫣离了旅店。
辕轮踢沓之间,车子迎了高天艳阳驶出大道,离了那古镇。一出城门,偏了官道,却是直奔小道。崔嫣本不察觉,慢慢发觉途中并不像往日鼎沸,才是生疑问起,甄世万直言不讳,只说这一段并非回彭城的路程,而是去往青州。
崔嫣这才忆起来,青州是甄家一门后来的迁徙之所,祖宅房产皆设彼处,只甄家原籍彭城,甄夫人亦是彭城人氏,故这一家子如今留居盘旋彭城时日自然较多些。不免诧异道:“你带我去青州干甚么?”
甄世万已是暗中差人传信邮驿去通京城宁王晚些日入京,趁了这散漫光景,决意带她好好歇养游玩。历了风波,只觉亏了她许多,也不为别的,那兀良合真能策马上山亲自将她救下来,梁俊钦能为她不遗余力地治疗脚伤,就连自家的兔崽子都能带了她出门讨她欢心,自己却是一件都没曾做到,总归心底遗憾,又感亏欠。如今,只想一一弥补了去。听了崔嫣问话,却也没多说,只笑了道:“不得将你卖了。”
又耗去数日光阴,马车已进了青州城。
青州虽毗邻彭城,却是临水之都,处处水道穿插城内,艄公船客络绎不绝于目,杨柳榆松成片洒荫于岸,出了城前方不远便是纵贯国朝南北,甫决堤泛滥的青河。
城内繁华程度虽与彭城差不多,较京城差了甚远,胜在气候适宜,景观可人,随处可作咏赋之所。崔嫣还没随甄世万回了老宅,先撇了车,在城内赁了船只徜玩半日,心头几日闷卒断续消逝,愈觉此地风土朴厚,人情盛暖,又念及是他家乡,若得长居,也绝不委屈下半生,只可惜他不消多日又要赴京上任,这么好的地方显然呆不久,游得尽兴之余,不由在船厢内抱了他道:“甄郎,以后每隔些日子,就回来这里一次可好。”
甄世万轻刮她鼻,笑道:“你若喜欢,日后我俩天天住在这儿都好。”
崔嫣心想待他告老休官虽非一朝一夕,也总算是有了个盼头,不免十分振奋,心中添了憧憬,不自觉臂儿一收,凑近他脸庞上叭叭香了两口。
自打那夜起,她还没这样主动,甄世万忖这小妮子怕已是卸下些负担了,登肘一弯一箍:“走,快回家罢。”也不等她回话便掀帘催船工泊岸。
甄家青州祖宅设于城内静巷,并不在热闹地段,门前一棵高矗的参天古槐,挡去大半艳阳,倒还有三两边邻百姓纳凉其下。宅坐北朝南,白玉双狮肃卧朱门,庭院青砖墁地,厢院布置与彭城甄夫人宅不大一样,原是甄家旧居所,后甄世万入仕加官,也没曾搬迁,仅在故处扩建加宽,修缮一番。
因甄世万久年不回,平日也不过几名知心老家人看管,一干人先前已得过捎信,早早打理好主卧,备好洗尘琐务,万事俱备。这日守得主人回家,顺顺畅畅将其迎入了正厅,端水奉茶,捧来一盆盆凉水镇过的沉李浮瓜,予家主洗去途中尘埃暑气,待出来搬行李,见得满车的妇人物品,堆积如小山,衣物饰品,无一不漏,几人不免有些疑惑,只闷虑着一一抬了入内。
崔嫣随甄世万入了厅内,见他被迎了主位,毕竟也不好意思跟上去,饶被甄世万挥手招了半天,终还是离了他一两丈远,犹行着婢子规矩。家人也不知情,只当是自家老爷带来的贴身丫鬟,并不在意,反是喊了她一起打起下手。甄世万见她螓首沁汗,胸脯起伏,将苍头匆匆打发下去,把她牵过来,随手捡了蘸水的干净帕子,将她额汗一擦,又用竹签子插了一小块囊肉红灿的瓜,塞了她一副菱花小嘴里。
崔嫣来不及偏头,被他喂得满嘴艳红通通,宛若涂多了唇脂,瓜汁儿也是滴了到下巴上,湿哒哒一片,淌到衣襟上,濡湿了一片。他看得心情大好,哈哈笑起来,她见他又在笑话,拾了碟中凉瓜便要回击,手甫一抬,还没近了他脸,已被他一把捉住,无计可施,只得脑袋超前一倾,用嘴上瓜汁去蹭涂他,不抹得他一脸,绝不善罢。
甄世万这回也不躲,眯了眼,甘之如饴地由着她报复,只是厮磨半晌,瓜果清香夹了妇人绵软,连连直喷,自己也是有点坐不住了,眼一下挪,正见那一处由汁水晕染了一片,连里头单薄小衣的颜色同形状都瞧得通透,鼓鼓拱拱的两团儿晃荡悠悠,刚是止下来的旅途热汗不免又冒出来,松了松领口,喉咙一吞滚,道:“走,去瞧瞧给你备的屋子,看喜欢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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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嫣随了甄世万带领去往居所,经了庭院,不免很是喜欢。甫见门庭避于幽巷,并不张扬,她只当这青州的宅子与甄夫人那边一样朴实,一路看来,愈走越深阔,铺排也是雅致精美,该是花了不少心思。
甄宅前廊后厦,中间留了大片空地作花园,留守家仆长年经心,维护极好,其中林木草花齐整润泽,栽种了些彭城一般见不到的卉种,又接了宅门外头的流河活水入内,一条缠绵清渠横躺园中,从容悠闲,缓缓而流,近旁筑了间岩盖镌镂,梁柱雕云的水榭小亭,很有几分缱绻南方景色。再是拐弯,又是茂密一片的酴醾架子,旁边栽了棵多年老木,树干几有三人合抱之粗,上头掉了个吊脚秋千,上头缠了绿藤,两条绳子系了绸布免去磨手,不过一副秋千,竟也是扮得趣致。
崔嫣见了那架秋千,儿性又被牵起,转了向儿,把身边人老早抛了一边,蹬蹬跑过去,一屁股坐下在蹬板上,足尖一点,离了地面,又转头道:“看不出来,你倒是会享受!”
甄世万只跟了过去,笑道:“我又不是个傻子,怎么不会享受。”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握住绳索帮她轻晃起来,想不到她却是迷上这半仙戏,荡了半会儿都不肯下来,只由他推来送往,迎了风,笑得咯咯如同悬于空中的铃儿,浑身热气腾腾的汗全都吹了散干。
这秋千本是甄廷晖尚幼时带他回这边小住时叫人搭建的,孤寂空置了多年,如今才算又有了新途。
两名老苍头正将车中行装一箱一箱送入主院边的小厢,出来经了这院,猛听得一阵阵婉转的银铃欢声由花墙那一面传来,宛如梦寐,只觉夏节凉风轻拂了一把。再竖耳细听,又断续听到家主声音,不免面面相觑,一名先是回了神,一拍大腿,张嘴道:“老爷带回的这小娘子不会是京城府上那位小星罢?”
另名想也没想,摇头道:“那名加夫人我曾见过一面,不是这个模样,这小娘子年青一些。”
两人一聊一猜之间,心照不宣,呵呵一声,渐行渐远。那边甄世万终是拉崔嫣下了蹬板,引了她直奔了主院。
崔嫣见屋置在他主卧边耳房,只隔了两道帘坎儿,晚间翻身动静大一点都能听得见,寻思来去又是心动脸热,停在门前,也不挪步子:“我才不愿住这间房。”甄世万道:“不住就不住,住我那儿好不好?”
她啐他一口:“想得美。”撇下他,腿脚一跨,进了房内,自顾环视打量,只见一路采买的物事已被人担了进来,正齐整搁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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