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舟一口老酒碰出来,瞧这哥俩练嘴,可比什么铁嘴说的都有意思,他挟筷子吃了口百味羹,摇的扇子呼啦响,“敢情这留仙居是您的,那早知道,我就天天上这儿来了,百味羹,烟花散,这可都是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出息!”赵珣垂着眼,抚额笑道:“成,哥哥你多生几个,我帮着养着吧,要是日后有出息,继承咱家的家业也成。”皇上这话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赵玑诚惶诚恐的摆手,“瞧您说的,您那大侄子别看这么大人了,话都说不全乎,剩下都是丫头片子,能抵什么事。您要儿子,干嘛抢我的,自个生去。你家里那两位,不都肚子大着么。”临海王世子对外宣称就是个病秧子,统共没进宫几回,新娶的王妃也生了个郡主。
这事在打哈哈呢,皇上不过嘴上一说,王爷也不过面上一过,谁也没当真。
“不正愁着吗,这铁嘴刘说了,姜氏要生儿子,谁以后还看我脸色啊。”赵珣连灌三杯,舌头有点打结。
孙云舟捧着肚子大乐,“你这是有儿子愁,没儿子也愁。”
赵玑一边给皇上续杯,一边也闷头喝,面上潮红,傻笑道:“那就得个丫头成了。”
“唉,那能啊,这不老帝师要告老还乡呢,要是姜氏生丫头也好,生了儿子,这不让拿起子人起了不该起的念头嘛。”赵珣笑靥如花,瞅着赵玑道:“哥哥,我命苦啊我。”
得,就您还命苦,那全天下没人命苦了。临海王甩着大舌头,“那你想咋的,我也没法子啊。”
“你还没法子,你,我,婉萤,可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怎么没法子。唉,你们一个个的,你也不理我,婉萤也病了,生我的气。看看我的脸。好好的给划了道口子。”赵珣一身酒气往临海王这边倒,脸颊上那道口子只剩下拇指长的粉色疤痕,并不真切。
临海王愣了愣,推也不是,赶也不是,只能哄着他道:“你想咋的就咋的,我都听你的。”
“好,好的很,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了,她心里没我,没我啊........”赵珣眯着眼一头歪在桌上,呼噜震天了。
御街上人来人往,一辆朱轮华盖车疾驰而过向着皇城的方向去,清脆的铃声和哒哒的马蹄声湮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赵珣歪在马车里头,面上霞光满天飞,撑着醉意问:“他的脸是不是红了。”
孙云舟昵了一眼,似笑非笑,“岂止是红了,简直是绿了。”
都是内秀的人的,赵珣心道,没想到临海王爱的深沉,对孙婉萤一腔心思。“回头直去仁明殿瞅瞅瑷瑷去。”
全其德顶着一身鸟屎味,幽怨的应了个是。皇后娘娘,皇上就交给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应该有肉。
☆、54鸳鸯戏水
京城四月,天高云轻,暖意熏人。仁明殿侧殿门前的百花争艳,牡丹正是最得脸的时候。黄杨捧了那姚黄魏紫的牡丹插在官窑瓷瓶里,倒比香料来的更精神。今年春早,这会子换了夹袄褥子,眼见太阳落了山,着些晚风更惬意。
宫里头如今两嫔有孕,闭门不出,孙婉萤又被软禁。有太后皇后两重山在,其他低阶妃嫔也不敢放肆。皇上如今又恢复成去年的年景,窝在垂拱殿里不出来。萧清霁倒是有心找皇上说说话,无奈这几日他没功夫见她,推行新政要重新丈量土地,南边的海战已经小规模起火,杨帝师卧病不出,眼看三年科举在即。
这日用完晚膳,萧清霁正对镜卸花黄,墨发披肩,逶迤垂地。她换上了银紫色凤尾图案绛绡单衣,由着蓝田用宫女制的牡丹香膏抹颈脖。
她半眯着眼,似睡非睡,倚在小榻上,像一朵休憩的花,柔美而宁静。
“娘娘,”黄杨躬身进来,在她耳边低语道:“全公公让人送话来了。”
“这个时辰,早就下朝了吧。”萧清霁无奈睁眼,素白的手指揉了揉眉心问。
“这会子早下钥了。皇上白日出宫门,从丽泽门那边过来的。”黄杨话里有些激动。这就是说皇上从外边回来,没回垂拱殿,直接来仁明殿了,这是多大的好事啊,别的娘娘求都求不来。
萧清霁有些不豫,皇上出宫还不知做了什么污七八糟的事,她又不想侍寝,只想好好同他说话。
“娘娘,皇上已经往仁明殿来了,奴婢侍候您迎驾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皇上都上门了,没的往日赶的道理,她只得在外头穿上朱砂色牡丹金玉富贵图纹的丝罗长衣,一头青丝用赤金嫦娥奔月的簪子挽就,就要出门迎驾,青杏手快,在娘娘鬓后簪了朵魏紫鲜牡丹。
全其德搀着皇上下了辇,一路急行往灯火通明的仁明殿正殿门口进。留仙居的烟花醉果然不负盛名,他们三人把酒言欢,不知不觉喝了十多坛,这酒入口清冽,闻之香醇,喝完后劲十足。这不在宝马香车上还能谈天说话,一入宫门,皇上就笑的跟二傻子似的,走路直绕弯。全其德后背心都湿透了,他是看着皇上长大,从来只有皇上让人醉的,没的皇上醉酒。
萧清霁一看是全其德扶皇上,便知事情有异,她带领众人跪在殿门口迎了驾。赵珣胡乱点头,嘿嘿一笑。
冲天酒味迎面扑来,她抬头一看,全其德挥了挥佛尘,跟在圣驾后面的宫人退的干干净净,只余下黄杨蓝田并几个贴身小太监。
赵珣抬头,歪着脑袋看了半响,似认出了皇后,咧嘴一笑,露出白灿灿的牙,嘟起嘴巴软软道:“瑷瑷,我回来了。”
脸上两朵酡红,眉毛歪成倒八字,眼睛晶亮无暇,这幅孩子的撒娇样,要多可爱有多爱。萧清霁看了一眼,别过脸去,轻轻咳了两声,扫了一眼全其德,“怎么伺候的,怎么让皇上喝成这样,你也不劝着点,让言官知晓了,只怕又要大殿上撞柱子。”
全其德还没来得及行礼,皇上就不高兴了,他一把掰过萧清霁,笑眯眯道:“喝的好,我看见有几个瑷瑷在面前晃啊晃啊,你别动。”这厮边说边伸出长臂搂住了皇后,脑袋歪在她肩窝处不动弹了。
黄杨几个都背过身子避讳。
萧清霁闹了大红脸,推又推不开,动也动不了,脸比醉酒的皇上还红。只得边哄边拽,把他往暖阁搬。
这期间赵珣说了些让人面红心跳的情话。什么瑷瑷你身上好香,皇后没有你我睡不着,瑷瑷我好想你。本来萧清霁还对他喝醉这事半信半疑,这会立马信了,要不是昏了头,这些话能说的出口,燥都要把人燥死。
几个人合力把皇上搬到暖阁锦榻上,萧清霁长吁一口气,借着燃烧的巨烛,这才看清皇上的打扮,一袭鸦青色的常服,墨发用玉簪束在脑后,越发显得其质如美玉,艳色无边。
嘴巴消停了,手又不消停,许是喝酒喝的心里闷,他不耐扯着衣襟,露出白皙的颈脖,有往下脱的趋势。
萧清霁额角直跳,她赶紧按住他的大掌,对黄杨和蓝田道:“去备热水来。”
待黄杨和蓝田退了下去,皇上不高兴了,撅嘴喊道:“去香汤洗,朕要去香汤。”皇宫里头就有三处引了汤泉,仁明殿有几朵花形小池,萧清霁甚少用。
“娘娘,奴才侍候陛下和娘娘去香汤吧。今个陛下喝的多,一出汗一吹风,正好用热汤泡泡,逼出寒气。”全其德那是唯命是从,朝几个徒弟使眼色,拦在门口。
萧清霁本想不从,可赵珣力气大啊,扯着她就要出门子,一副你不答应,我就当众脱衣的举动。
仁明殿的香汤池从暖阁寝殿绕过几个弯就能到,五朵花形状的泉池引的是山上的活火,常年冒水雾气,这会子围了纱幔,一应胰子花瓣布巾早已备齐全。
全其德并黄杨几个都垫着脚尖竖起耳朵在外头侍候着。先是扑通一下水花声,接着是闷哼,还有皇后嘶的叫唤声。哎呦,有戏!鸳鸯戏水!
外头的人美滋滋的念叨皇上神武,殊不知皇上在受苦。在外头要碍着皇上的颜面,反正如今只有他们俩,且还是不清醒状态,她还不好好使使手段。先让他来个热水落汤鸡,再来个关门打狗,最后是贼喊捉贼。
“你醉了没有。”萧清霁一手抽掉这厮的腰带,一边系在他手腕上,一边系在池边的大热石上。她蹲在池边口,一手捏了美人的下巴,一手转他胸前的两点凸起。
皇上灌了几口涩水,伸出舌头大喊苦,挣了两下见没法子,恹恹的倒在石头边上呜呜呜呜的叫唤。
“混蛋!”萧清霁大呼过瘾,早把规矩忘到了九霄云外,凭什么自己受罪,他过瘾!你只管下蛋,还要本位天天守着那起子孵蛋。她又去掐他嘴角,直要逼他流出哈喇子。
“没醉!”可怜的皇上双手护胸前,憋着嘴道。
“没醉是吧,那就多喝点。”萧清霁就着他脑袋就往汤泉里按,越来越多的水泡,越来越少的挣扎,敞开的袍子浮在水面上,像一扇青莲叶婷婷展开,四处散开的长发贴在嫣红的面颊上,像是灼灼其华的红莲。明明是那么心眼多的出奇,偏有副欺骗世人的面孔。就这样消失吧,就不会再有痛苦和折磨,她被自己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他曾经给了自己无尽的痛苦,现在又给了自己无数希望。他是她的夫君,他也是她的皇上。他不是个好夫君,却是个好皇帝。她只是他浩瀚海域中的一粟,而他万千百姓的支柱。她不再爱他,不再恨他,却不能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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