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使者静静地待她说完,才用一种滑稽地语调回答:“尼罗河女儿,我敬你还是埃及王妃,就不要谎话连篇。我王今天根本没有见过你,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还不是念着你为他治病的情谊,免得你在新王手下不好过活嘛!”
那个15岁的曾经缠绵病榻的苍白少年,竟然也是满怀着阴谋诡计的野心家,凯罗尔几乎要对世上的公道绝望。可她求生的本能还是占了点上风,爱西丝不会因为自己而让才经历王权更迭的埃及面临大战,那么自己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这是爱西丝在没有举行加冕之前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卡布达在看着她,伊姆霍德布在看着她,无疑于一个测试,爱西丝传来卫兵,指着底下那个敢来威胁埃及新王的异国使者道:“拖出去,砍下他的头,扔到尼罗河去。还有死亡之家的人,你们还在磨蹭什么?”
这结局过于出人意料,那使者还没对死刑宣判醒过神来就被卫兵粗鲁地架住了,他张惶地大吼:“爱西丝,你这愚蠢的女人,你会引发战争,埃及会生灵涂炭,谁都没有办法击败米诺亚的强大海军,你们的尼罗河会变成我米诺亚在爱琴海和大绿海称霸之后的内湖,你等着!”
爱西丝“嚯”地站起来,顶着卡布达和伊姆霍德布的怀疑眼光,沉声而悲壮地大声宣布:“我爱西丝不惧战争,因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在战斗!”
这铿锵而英武的宣言使得在场再也没有质疑声,萨鲁适时地缓解气氛:“论航海,我腓尼基人也是一把好手。”
当卫兵和死亡之家的人带着爱西丝不想看到的人退出去,卡布达因为神殿方面不能参与论说军国大事,也很自觉地告退。这时伊姆霍德布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女王,你这样是挣了一时之气,米诺亚也许不会出手,也许会立即出手,尼罗河女儿虽是先王妃和神女,但在大战之前未必不能割舍?”
“然后让她给别的男人、别的国家出谋划策?不,我们不能。”爱西丝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满眼只有爱情,对着情敌就暴躁跳脚的稚嫩的女王:“这道理连米诺斯都明白,不然他不会让凯罗尔亲自送眼镜蛇?若凯罗尔不动盒子,那么他就可以威胁我们交出这个女人。若凯罗尔动了这盒子,那么米诺斯或许得不到她,可世上也再没有男人能够得到她,这才是王者自私自利到极致的爱。”
伊姆霍德布到底只是人臣,何尝有过这种为所欲为、得不到就要毁灭的王者之心,他第一次在爱西丝面前觉得气短,这才又问:“那该如何是好?”
爱西丝却转移了话题:“法老手上拿的鞭子和权杖不是为了向敌人投降,伊姆霍德布。我记得你有一个女儿,曾是我的玩伴。”
伊姆霍德布冷不丁地被提到伤心事,有些不悦有些狐疑:“女王所说正是小女卡南,13岁的时候得了热病死了。”
“卡南,卡南,好名字。”爱西丝满意至极:“来人,带上笔墨,我要给比泰多人写信。”
那信通过快船送到大绿海对岸,再由驻守沙利加列海港的奈克多将军飞鸽传书到哈图萨斯的尼珊德贝宫殿,那日伊南娜正在午憩,她自从肚子大了行动不便之后,虽然孩子不怎么折腾她,但是总是昏昏欲睡、容易疲倦。
议完事的伊兹密轻手轻脚进来,抓过停在鸟架上的信鸽,没有惊动伊南娜,便展信读了起来,那惯常冷淡严峻的眉目竟是微微舒展开,最后变成一副愉悦。
伊南娜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他这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便怀疑道:“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那么高兴?”
伊兹密特地挑了床前的椅子坐下,慢悠悠道:“第一个消息大概刚在诸国传开,曼菲士王遇刺身亡,尼罗河女儿为爱殉情,如今埃及已是换了人做主。”
那人必定对比泰多有利,伊兹密才会眉开眼笑,伊南娜猜都不用猜:“看来新王没有对你造成麻烦,爱西丝的登位之路还很顺利。”
“岂止是没有麻烦,埃及并不适合比泰多吞并,做盟友是最好的选择。若不是当日米达文因为迷恋曼菲士的缘故葬身埃及,又怎会引发两国数年的对峙,让其他小国捡了便宜,”伊兹密扬扬信件:“爱西丝很有诚意,因埃及王室血缘稀少,愿意送上一位出身尊贵的少女卡南,与我来做妻子,你知道,联姻是最好的保证。”
伊南娜闻言大惊,她盯着伊兹密的眉宇间的神情看了又看,丝毫没有看出不妥来,心里很不舒服却又觉得奇怪:“你还是决定娶妻了?”
伊兹密就爱看伊南娜这样的表情,她的在乎会令他倍加欢欣,他起身脱鞋上床,从后搂住伊南娜,手指轻轻划过伊南娜因为怀孕而丰润柔软的乳/房和带着脉动的滚圆肚子。
伊南娜心里不舒服,推搡着他想离开,却被伊兹密牢牢搂住,听着他开怀大笑:“傻瓜伊南娜,让你不好好读书。卡南在埃及语里是芦苇的意思,而伊南娜的楔形文字正是打结的芦苇,爱西丝,可是在卖一个天大的人情给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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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现代人不愿殉情其实可以理解,但凯罗尔始终是个天真的妻子,不是合格的王妃。享受了不愿付出,而且除了和曼菲士谈情说爱之外,两人的价值观其实十万八千里。
祝贺女王修成正果,但这并不是她人生的全部,首先她是个女人,然后才是女王。爱西丝也是留个伊南娜的金手指,但伊南娜会不会接受捏?
来个鞭子和权杖的图,这个和图坦卡门黄金面具是一套的
113章
“的确是天大的人情。”却也不是白白承受的,伊南娜心里有了底。
晓得不是什么旁的女人要嫁来,她僵硬的背脊才稍稍放松了些,惬意地靠进身后伊兹密的怀抱里,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子,而伊兹密的手则给她揉捏浮肿的双腿,讨好殷勤之意不言而喻。
“不过埃及也是无奈之举,只是恰巧爱西丝与你相识,能投我所好罢了,”伊兹密的确对爱西丝的识实务很赞赏,且全了埃及有求于人的面子:“祸头子还是那尼罗河女儿,虽然真相少人知道,却也不是撬不开当事人的嘴。我用和尼罗河女儿等身的金像摆平了卡布达,原来尼罗河女儿当日献了把珊瑚铁剑给埃及王,而里头根本没有剑,剑鞘里是条眼镜蛇。”
曼菲士根本不可能怀疑尼罗河女儿拿来的东西有什么不对,他死在自己的信任上,伊南娜觉得有些恐怖,便扶着额道:“这可真吓人,你吓到我和孩子了。”
“这可是我的孩子,怎会怕这等阴谋诡计,”准爸爸的盲目自信是很匪夷所思的:“那蛇是前去治病的米诺斯布下的圈套,看他历来身体虚弱,未想到一出手即中。现在米诺亚原本就泊在尼罗河三角洲的海军大举施压,埃及力拼的话未必不济,但若是战事一起,万事皆无定数,盟友多多益善,何况我国已是实质上的近东霸主。”
伊南娜却并不十分乐观:“埃及当日在沙利加列一战虽败北,但主力尚存。倒是我比泰多陆军当世最强,海军却仍在起步,你拿什么帮埃及?”
伊兹密听到伊南娜那句“我比泰多”心头如灌了杯美酒般酣畅:“我们夫妻一体,这次就由你出主意,也好不负卡南公主的塔瓦安娜之名。”
“事情若是不成,我可没脸接受埃及的好意。”伊南娜只觉与伊兹密这样夫妻闲话便决定着数国的国运,倒是很有些谈笑间强橹灰飞烟灭的豪壮激情,却又蕴含着岁月静好的丝丝甜意,倒也不负作为一个女子的一生,可她和伊兹密会永远如此吗?
她正色道:“那米诺亚的少年王过去缠绵病榻,如今能和正常人一样跑跳,自然极度渴望做出些令世人所敬仰的壮举,只是手段过于阴损。米诺亚王太后可是有两个儿子,她能扶着个病秧子上位,为何安多司不可以?”
伊兹密击掌赞许:“正与我想的一样,米诺亚一乱,自然就解了大绿海的危局。我已让探子去寻安多司被禁锢的地下神殿,至于米诺亚大将尤塔,是个忠义的人,对米诺斯恩将仇报极有怨言,此人可以利用。”
后头怎么做是伊兹密的人具体实行,但伊南娜别有想法:“我对埃及有个额外要求,让爱西丝安排沙利加列换防,让埃及人全部撤出比泰多。”
伊兹密一直以来还想着怎样开口,不想伊南娜自己提了出来。
伊南娜知道比泰多的土地上驻扎着一群埃及人始终是伊兹密心头隐患,如今她也更多要为他着想:“爱西丝如今并非孤立无援的落魄女王,她已是埃及法老,物是人非,这是她对我该有的诚意。”
伊兹密却似听出弦外之音,抚着伊南娜柔亮的黑发温柔道:“傻瓜,我永远只是你的伊兹密。你这么狠心,我怎么敢辜负你?”
埃及正是春日收割的季节,趁着泛滥季未到,爱西丝安排了曼菲士隆重的下葬帝王谷的仪式,这里从曼菲士登上王位就开始修建,除了陪葬的明器之类需要特殊冶炼锻造,墓室棺椁都是早已准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