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干燥的马车在外看其貌不扬,可内里却极尽奢华舒适,御琅陌的身体已经受不得熏香刺激,车内铜炉炭火,炙烤得身周一片檀木馨香。
夏瑶不欲在外吹冷风,便理所应当挤进了御琅陌的马车,美其名曰看顾他以防不测。
将铜炉中的炭火夹出些许,小心翼翼放入一个手炉中,又用棉布包裹好,塞入锦被下贴着御琅陌的身体。
御琅陌身上的毒她解不了,但并不意味着她没体会过中那种毒的感受,曾几何时,她用毒辅助练功,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这辈子也不想再体会。
“有劳姑娘。”御琅陌谦和优雅的道谢。一身素净白衣,背靠宣软的狐裘,锦被搭在腰间,明明是油尽灯枯的姿态,可在御琅陌的身上,她却只看到了淡然优雅的从容。
没有将死之人的惊恐挣扎,没有病痛缠身的煎熬。
谈吐举止间,淡淡流淌着贵族才有的气质,她不得不承认,看过那么多达官显贵,在看见御琅陌之后,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贵族。
夏瑶没有答话,还沉浸在与青虞的离别中难以自拔,一想起青虞临走之时眼眸中流露的悲哀,她就不由得心中烦乱,或许这就是世人所言的爱情?滋味却并不像世人传诵的那般美妙。
青虞至始至终也不肯告诉她他为什么不能去北齐,这让本临别时候海誓山盟的夏瑶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或许在她看来,如果真心是喜欢,两人之间就不该有什么秘密。但是,她也有秘密,且也至始至终不愿对青虞说。
☆、情债肉偿 (5)
如此倒也释然,彼此都有秘密,却谁也不欲刨根问底,倒也是公平。
不过,话又说回来,似乎是青虞喜欢她多一点,且连性命都毫无保留,又有什么能隐瞒的呢?
夏瑶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此周而复始的死循环,她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的。
“姑娘为情所苦,想必也是性情中人,真是羡煞了陌,更有几分揣测,究竟什么样出类拔萃的男子,才能掳了姑娘一颗芳心。”
听似多少有些阿谀之气,但细听又只是优雅的客套罢了。温润平缓的语调,又带着几分吟吟笑意,仿佛她们已是多年挚友重逢。那种毫不突兀的亲和,让人不由得便放下戒心。
但是,她一直以为,她与御琅陌之间,没有聊天的立场。
“看来姑娘并不喜与陌说话?”御琅陌没有忽略夏瑶脸上一闪而逝的防备,却只是静静眨着眼睛,似毫不气馁要夏瑶与他开口|交谈。
“你我之间能有多少可聊?”夏瑶回了一句,又觉得语气过于生硬,又道:“你如今情形,不如好生休养,路途还长……”
这话似乎也不那么对味,怎么听都像是在提醒一个身中奇毒的人时日无多,其实这也是她不愿与御琅陌交谈的原因。她不能像对待御琅穹那般对他尖酸刻薄,又不能像对待青虞那般肆无忌惮的调戏,所以,她与他没得可聊。
“人间自是有情苦,姑娘莫怪陌多言,若有朝一日姑娘再与那人重逢,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也是可怜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夏瑶突然又开始质疑御琅穹与御琅陌是否真的是亲兄弟,一个惜字如金,一个在垂危之际仍能如话痨般滔滔不绝。
可是,她查得的消息天下皆知,北齐先皇仅有一位皇后再无嫔妃女侍,皇后先后诞下两子,若强说两人不是亲兄弟,除非是皇后爬墙了。
而皇后爬墙的猜测,比之质疑两人血缘更加荒唐。
毕竟在这片天下,一个皇帝后宫三千才是正道,能为一人废弃整个后宫堪称世间奇迹,值得世人百代传诵,被爱至此若还要爬墙,多少理也说不通。
退一万步玩味的说,假设那皇后真的爬墙,她与这兄弟二人的关系该有多诡异呢?果然,人没事了不能瞎琢磨,越琢磨越琢磨不出句人话。
然,若说两人没得可聊,御琅陌最后一句话却挑起了她的疑问,“你与他也只是匆匆一面罢了,这番话从何而来?”
御琅陌轻轻一抿唇,微垂眼眸,“陌确实是个废人,可身子废了心却没废。那人风尘之姿却隐有铁骨,并非寻常人能有。婉转乞怜也不是心性使然,他的不得已,相信姑娘也早已看出,又何必让陌明明白白说出来呢?”
七窍玲珑心,夏瑶无端想起这样一个词来形容御琅陌。仅仅见了一面,正值他命在旦夕之时,却仍旧将众人看了个透彻。没错,她确实是看到了青虞的与众不同,确实是看到了他不得已的苦衷,才觉得他与她相像,他不愿说出的事,她才不问。
也以至于,如她这样的心性,在一切不明朗的情况下,仍旧愿意给他承诺。
☆、情债肉偿 (6)
突然有点坐立难安,猛然间觉得,御琅陌并非表面那般淡然简单。一个人强大与否不仅仅源于武力,一副能承受毒发病痛煎熬的神智,一颗能看透世人的心,在他面前,仿佛没有秘密可言。
“陌还能看出,姑娘不是险恶之辈……”
“你的精神看似不错?”夏瑶突然开口打断,她不想知道御琅陌看透了她什么。与其说是看透,不如说是三分猜测七分诱导,让人不自觉就跟着他的思路上了道,不知不觉露了真意。
总不能真有似神仙的读心之术,那还让旁人怎么活?
御琅陌毫不吝啬感激的一笑,单薄的声音仍能听得出润泽,“姑娘的药乃是从耳坠中取出,想必非比寻常,应是有回天之力,在此还要多谢姑娘倾力搭救。”
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不对,若说是起死回生的药不假,可那药不是时日已久失效了么?难道是只能起死回生却偏偏医治不了青虞身上的风寒?
可看着御琅陌明显有些好转的精力,枯瘦苍白的脸上浮着丝丝红晕,药究竟有没有效果,御琅陌没有理由隐瞒。
“一颗药不能起死回生,只能让你多坚持几日罢了。”夏瑶实话实说,心中还是存着诧异,探身触上御琅陌瘦骨嶙峋的手腕。
仅是轻轻一碰,却被他避开,那一瞬间似有错觉,她碰到的是冰块,而非活人。
“姑娘无需忧心,也无需过于在意陌的性命,生死有命,姑娘的好意,陌此生难忘。”
时时刻刻的谦逊优雅,毫不吝啬的感激之言,让御琅陌显得那么无懈可击。
可是,他越是客气,夏瑶心里便越不是滋味,甚至后悔与他一同乘马车,千绝谷路途尚远,她会不会憋疯了?
“那你好生歇着,也无需悲观,既然药已奏效,请出凤绝为你解毒便不是难事。”夏瑶说着,将马车门小心开了一条缝,清新的冷风灌入,夹杂着荒郊野外枯叶的气味,回眸一笑,笑容中玩味异常,“我不陪你了,去调戏调戏你的兄长。他一番强求迫我与心爱之人离别,这份情,我得让他情债肉偿。”
御琅陌稍愣了一下,慢慢眨着眼,淡若暖风的笑容重新绽放,微微颌首,“那就有劳姑娘多关照。”
多关照?夏瑶挑起一边嘴角,她自然会好好关照关照御琅穹!
车门缓缓关上,而就在关闭的那一刻,御琅陌脸上的笑容陡然消散,紧紧抿着唇,眉心蹙起。
双臂极尽可能环抱着蜷缩的身体,贴着炽热的铜炉,几乎要被灼伤了皮肤,仍旧找不到一丝温暖。
寒冷肆意在身体中冲撞蔓延,脸上仅有的血色瞬间散去,苍白的脸色青紫的唇,纤长的睫毛剧烈颤动,不一会儿便浮上一层白色,竟是一片薄薄的霜。
而夏瑶坐在车门外暂未离去,听着马车内的气息骤然浊乱,眼眸一沉,用力咬着唇,直到腥味散开。
…………
青虞又回到了蓝衣坊,纵然高烧已久,昏昏沉沉全身酸痛,仍旧谢绝了御琅穹吩咐照料他的人。
☆、情债肉偿 (7)
高阁中不曾有人来过,一直敞开的窗散尽了屋内所有温暖,遍地尘土倍显凄凉。
用力关上门,跌跌撞撞摸向桌边,蹭了一身的土也不尽在意,伸手握向桌上蒙尘的琵琶。浑身冷汗带走了体温,冰冷的琴弦勒入指尖,喘息中,眼眸却渐渐恢复几分清明,“既已等候多时,阁下无须藏头露尾……”
残喘的话音刚落,自屏风后悠然走出一个人,一袭艳红翩然,深秋时节仍旧潇洒倜傥,纸扇旋而展开,蝶戏三春花,曼妙飞舞。
纸扇摇曳生风,撩动肩头飘渺青丝,旁人若看了兴许赞其风雅至极,可在此刻的青虞看来,随着风动,身上一阵阵打冷颤。
用力抱起沉重冰凉的铁木琵琶,狐疑望着面前的人,手指不着痕迹抚上琴弦……
“你最好识相,纵有依仗在手,我若想杀你仍旧易如反掌。”花流痕施施然踱步,全然不将青虞的举动放在眼中,艳秀绝美的脸上一抹厌恶,可说出的话仍旧情意绵绵,“再者说,我花流痕一向怜香惜玉,如此玉骨美人儿若陨于我手,让我此生憾矣,如何能安度余生?”
青虞不着痕迹扫视四周,正值午后时分,蓝衣坊还在一片沉寂中,他若开口呼救,恐怕也没有人理会他。更何况,此人能不循阶梯而上,武功必不是他寥寥琴音能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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