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惜玉牵着马儿到了沙丘顶上,舞剑才下了马,冷冰冰地直奔主题,“怎么这么快,师父刚从嘉峪关那边动身,东西呢?”
本来是约定三日后,却没料到惜玉今天就来了,舞剑有些不知所措。也实在是弄不明白师父的心思,这东西既是要送回京城,在东城门不是更妥当一些么,拿了东西就直接回京,任务自此终止,为何师父却让她在西城门外等候?
舞剑态度冰冷,说话的语气比路人还要陌生三分,一点也不像是相处了近十年的人。惜玉从马鞍上解下一个小包袱扔了过去,掷出包袱的那只手伸向舞剑,以同样冰冷淡漠的语气道:“解药。”
打开包袱确认无误后。舞剑才将包袱系在了自己的马上,转身牵着马儿便往沙丘下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放心,爷没你那么狠的心肠。即便你要背叛他,他还是不舍得对你下毒手,等你吃完了那瓶子药。身上的蛊就会化成血水了,对你没有丝毫影响。”
舞剑下了沙丘便翻身上马,朝着敦煌方向疾驰而去,主要是惜玉来得太突然,师父又还未赶到。她想着东西既然是要送往京城的,那不如自己往回走,在半路上兴许就能遇见师父。那样的话,回京会省很多的路程。
听了这话,惜玉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伸在半空的手臂垂了下来,心中乱作一团。却又不知究竟在矛盾些什么。过了半响,才想起自己昨夜出来时并未带上那瓶子药丸,这下真的是哭笑不得了!想了片刻,只得翻身上马,朝着敦煌城往回赶去。
本想偷偷的回去取了东西便走,却在大街上便给杨谦碰上了,躲避已经来之不及,惜玉有些慌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办了。杨谦二话不说。走过去便接过了她手里的缰绳,做了个‘这边请’的手势便牵着马儿走在前面,身后的惜玉只得跟着随行。
走到了没人的地段,杨谦才转身行礼,急切而小声地说道:“公主殿下您去哪里了?幸好昨夜您不在府中,王爷遇刺性命垂危。至今昏迷不醒,太妃娘娘已经封锁了消息,属下不见您便出来找您,等着您回去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办。”
“走吧。”事已至此,惜玉只得跟着他回府,也有些担心萧舒靖的伤势,是否真的如杨谦所言的那么严重?忽地想起昨夜那剑自己是反手刺过去的。
若是顺手刺的,她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伤了舒靖的性命;反手虽然也不会有太大的误差,但是听杨谦这么一说,自己心里又没了底气,脚下的步子放得更快,急急朝着王府赶去。
降云轩的守卫比平时多了两倍,一路上走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降云楼更是守卫森严,连楼前那一丛翠竹也被人全部砍去了,楼里门窗紧闭,想飞进去一直苍蝇都难,更别说人了。
惜玉心中明白,太妃是想要封锁消息,若是对敦煌虎视眈眈的诸国知晓了萧舒靖受了伤,且命悬一线,而严楚又在北塞,只怕任谁也不会放过这个进攻敦煌的绝佳良机。
太妃将萧舒靖放在了降云楼,一则若是全府上下守卫突然加重,外人必定会起疑心,而降云楼一直都是府中的机密重地,守卫森严是无可厚非的,突然加重也不会遭人怀疑。
二一来么,恐怕就是为了防着颜妃,怕是从知道萧舒靖受伤那一刻起就在哭了吧,若是将人放在她屋中,只怕是没死的也给她哭得淹死了。而降云楼一向都是严禁无关的人进出,这府中能进得去的人没几个,惜玉主仆便是其中之一。
上得楼去,惜玉前脚刚跨进屋子,屋中的太妃回身怒目而视,冷面责问道:“你去哪里了?”
这话来得太突然,惜玉先是一愣,抬起的脚便僵在了半空,眼珠一转立即便反应过来,走过去行了礼,回道:“回母妃的话,昨夜从您屋中出来时见到房上有个黑影,惜玉担心是刺客便追了出去,一直追出了城也没能追上,回来时城门已经关闭,所以现在才回,请母妃恕罪。”
太妃细细的凝视着她,不放过她面上丝毫的神色,见她面不改色,话也说得头头是道,而那一双清冷的眸子中似是藏着一汪清水,不见一丝波澜。太妃寻不到她有一丝慌乱说谎的迹象,却也不敢相信她,因为自己的儿子在她屋中重伤垂死,她这个主人想脱离关系都难。
即便是和她毫无关系,太妃也过了不了自己这一关,心头的怒火稍稍的平息了一些,看着她冷冷道:“起来吧,追查刺客一事有王府的护卫,不用你操心。”
“是。”惜玉这才站起身子,目光越过太妃朝后看去,白玉暖床上的萧舒靖脸色白得似是一张白纸。只几个时辰的功夫,人却似是瘦了一大圈,两颊的颧骨突显出来,显得人更加的清瘦,而面上的神色却是一片安详,似是在熟睡一般。
见她眉头紧蹙,似是在为舒靖担忧,太妃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转身轻轻地坐回了床头,似是怕惊动了熟睡中的儿子,低声朝着惜玉道:“你且放心,舒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不知何时能醒来。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哀家看着,舒靖需要静养,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过来了。”
“是,惜玉告退。”听了这话,惜玉放下了压在心中的巨石,出了屋外后转身便关上了里屋的门。一阵凉风袭面而来,却见是楼顶那一边的窗户没关上的缘故,惜玉不由自主的便过去将窗户合上。
桌上的文书被吹了个乱七八糟,惜玉将它们整理一番后,整齐的叠在一起。桌上放着好几张小笺,墨迹尤新,想必是刚写上去不久,全是些诗词的句子,惜玉看着无趣,只将它们收在一起。
书本中夹杂着一张折叠好的,展开一看,字迹潦草,刚柔并济,小笺上还留有酒香,似是在醉酒的情况下书写的。从字迹来看,很显然不是萧舒靖的手笔,倒像是、像是自己的!
惜玉心中一惊,霍地回想起回京时的情形,那天与萧易寒争吵后回去便喝了酒,后来的事却不怎么记得了。
醒来时见到的人是萧易寒,惜玉也就没去多想,想在想起来,好像确实是自己写的,后来好像还坠了河,难道舒靖一直跟着自己?那挂在屋檐下皱巴巴的衣服,是他洗的?
鼻子有些酸酸的,惜玉不动声色的将小笺放回了原位,傻傻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中百感交集。
若是严楚没能找到绿洲,自己现在兴许还在那里,仍旧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若是没能在澜沧江遇上他,自己一人欧游四海,又会是何等的舒适惬意。
萧舒靖呀萧舒靖,该抓住的时候你选择了别人的手,该放手时你却固执得令人发指!有些事,兴许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你为何非要如此执着的苦苦强求?
不过,这一切,都该结束了吧!该做的,不该做的事她都做了,剩下的事与她无关。即便萧易寒再狠心,总不会杀了自己唯一的一个亲弟弟吧,何况太妃还是他的养母,顶多就是剥夺了他的兵权而已,再严重点也不过是削去爵位。
想明白了此点,惜玉长长的舒了口气,再也无心逗留,转身出了屋子便下楼去。
回到水榭后,很轻易的就找到了装着药丸的琉璃瓶子,屋中被破坏的东西全都恢复了原位,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香炉中还点着熏香,满室清香萦绕,让人神清气爽。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吧!惜玉最后看了一眼屋子,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门口的守卫不敢拦她,也不敢问她去何处,只得半跪行礼,等到她走了才起身。
到了外城时,惜玉却迷失了方向,茫然地牵着马儿瞎逛,不知该往何处走。最终还是决定先出城去,然后再做打算。
西城门处一片混乱,许多住在城外的人拖家带口的往城中涌进来,而城中的人只许进不许出,这是怎么了?
☆、第九十七章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城门的守军比回来时多了好几倍,一部分忙着疏散安置百姓,忙得不可开交,另一部分则严防死守,严禁城内的人外出。
想在不惊动守军的情况下出城看来是不可能了,惜玉也只得折返,幸好来时换了身寻常百姓家的衣衫,站在人群中倒也不是太显眼。
敦煌周边安静了好几年,所以外城才有了人家居住,这统统的进城来究竟是为何?难道是为了躲避风沙?可现在是初冬,躲避风沙的可能性不大,惜玉一边跟着人流往回走,一向身旁的人打听,询问他们为何如此狼狈的逃进城中。
行人来时慌乱,进了城中便放下心来,身旁的人听了惜玉问话,打量了她一番便知是城中的人,马上有包袱,应该是出城被拒的,便仔细解释了一番。“姑娘有所不知,晌午驻军将军收到探子急报,说是回纥的军队正往敦煌方向赶来,敦煌怕是要迎来一次大战,适才通知我等进城躲避。”
这么快!萧舒靖昨夜受伤,今天上午回纥的军队就出发了,这绝不可能会是巧合,难道他受伤的消息已经走漏了?惜玉心中一惊,便问道:“城中不是有银甲军么,为何不派他们出城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