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小心瞒着她的,王爷放心就是。”修长的指节传来阵阵凉意,蓝妃笑了笑,本能的回握住那双手,连带着身子也轻轻的颤抖。
轻微的点了点头,萧舒靖收回了悄悄搭在她脉门上的双手,经脉絮乱,柔弱无力,显然中毒的迹象。不愧是苗疆的女子,养的蛊果然厉害,连自己都伤得如此严重,若是换了别人,且不早就尸骨无存了?
暗自叹了口气,萧舒靖转身将手搭上了晴妃的右肩,明显的感觉到了手掌下的身子微微一震。今夜的晴妃格外不同,施了一层厚厚的粉,周围萦绕着浓烈的香气。萧舒靖吸了吸鼻子,浓烈的脂粉香中夹杂着淡淡的药味,“雨晴,回纥方面若有什么紧急情况,有劳你协助杨家兄弟处理。”
“王爷放心,雨晴自有分寸。”晴妃傲然,敦煌驻守的军队,有一小半是她父亲当初的部下,在敦煌城,她知道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分量。
“王爷,你叫大伙儿来都有事交代,那,我呢?”月妃楚楚可怜的看着她,蹙着眉头,嘟着嘴娇嗔。
“天气转凉,你以后别穿得那么薄,速速回去加衣,本王稍后启程,夜深不必相送,你们各自回去吧。”萧舒靖一声轻笑,朝着门外做了个‘这边请’的手势,示意几人出去。
月妃嘟着嘴不满的哼了一声,扭着腰肢便率先出去,剩下的三人也相继离开。颜妃这才抱着一套玄色的衣服从外面进来,咬着唇似是想问些什么,看着全身湿透的萧舒靖,却又愣生生忍住,走过去将衣服递给了他,径自的去了内室蘀他收拾包袱。
“表哥,这次去边塞危险吗?能不能不去?”收拾好了包袱,颜妃纠结了半响,听着屏风后窸窸窣窣的换衣音,问了这么一句。
“行军打仗,哪一次不危险?堂堂七尺男儿本就该去保家卫国,纵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应含笑而去。”顿了顿,里面的人又道:“明日公主进府,我已安排她住在忆情居。”
“忆情居?”颜妃低声喃喃,清澈的大眼中泛起波涛,那可是王爷住的地方啊!王爷不是说公主是皇帝派来夺兵权的么?为何还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还是......
十年的岁月,终究比不过那人的一眼么?颜妃捂着胸口,苦笑一声却说不出话来。她从小就是人人仰慕的才女佳人,时时刻刻的注意着自己的言行,生怕有丝毫的不妥。可表哥的眼里,却一直只有那个野丫头般的云惜玉,那样嚣张跋扈的性格,却一直被众人捧着,只要她一出现就是焦点,将她的光芒压了下去,把她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
胸口传来窒息般的疼,不经意的,泪就落了下来。老天,你是如此的不公平,她死了就死了,为何要让她出现?
铮!
屏风后面传来利剑出鞘的声音,里面的人必然是收拾好了。听着身后的渐近脚步声,颜妃急忙抬手拭去脸颊上的泪迹,强自的做出了笑脸,转身将包袱递了过去,“表哥,你一定要小心些,我天天去佛堂为你祈福,盼着你早早的归来。”
“朵儿,表哥不在这期间,你自己多注意,尽量的离她们远些,有事就去找母妃或者杨家兄弟商量。”萧舒靖一边交待,一手接过包袱系到自己身上,转身舀了剑便要出门。
“我知道,表哥不必担心,我送你吧。”他便是她的天,她的一切,有了他这一番话,她所有的担忧都消失不见,只知道自己还是他的妻。
“不用了,更深露重,早些回去歇着吧。”修长的手指滑过她泪湿的粉颊,下一刻,萧舒靖再不迟疑,转身便出了门,融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颜妃久久不能平静,将手放在被他抚过的脸颊上,呆呆的看着那扇开了又随即关上的门,许久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屋中早已少了一个人的存在。
暴雨过后,漫天的轻雾笼罩着敦煌古城。西域进贡的夜照狮子马如一支离弦呼啸而出的利箭,刺破了夜幕,搅乱了满城弥漫的流霜,在空旷的街道上疾驰而过,载着主人向着敦煌的西城门而去。
出了城门,一路向着西北而行,回首看了看身后的敦煌古城,萧舒靖长长的呼了口气。当日一片衰败气息的古城早以不在,现在的敦煌兵强马壮,百姓安居乐业,任何人,也休想破坏这份安宁!
☆、第六章梦魇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升起,朝霞便铺满了天际,东方红彤彤的一片,霞光万丈,似是一层薄纱笼罩着丝路上的古城,如梦似幻。
舞碧端着热水从楼下上来,便见李烁仍旧跪在公主门前负荆请罪。身为此行保护公主的将领,公主遇刺的时候,他竟然蒙头大睡,毫不知情,半夜醒来入厕,才见公主的屋子里空无一人,满目狼藉,遍地血痕。这名年轻将领顿时方寸大乱,急忙将所有的属下都打了起来,幸好公主安好无损的在另一间屋子里,否则,他便只有以死谢罪这一条路了。
舞碧摇了摇头,如何能怪得了他。江湖手段,防不胜防,昨夜的刺客在饭菜中加了安魂散,那本就是辅助睡眠的药物,对人无害,只是对于疲惫至极的人来说却是最好的迷药,服用了过后,除非自己醒来,否则即便是打雷也吵他不醒。
端着水进了屋中,一眼便见惜玉站在窗边,舞碧又是一声轻叹。也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陋习了,总是在窗边一站便是一整夜,还不许人去惊扰她。转身将脸盆放在了架子上,舞碧轻声唤道:“公主,先过来梳洗吧,萧王府的人已经过来了,正等在楼下见您安排进府事宜,李将军也跪了两个时辰了,是不是......”
“让他起来吧,我谁也不见,你去打点就好了,有你在,我何需劳神。”窗边的人回了身,脸上有着丝丝倦意,懒懒的往梳妆台边一坐,抬手示意舞碧过去帮她梳洗。
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舞碧忽然想起她昨夜回复京中的那封信:安至敦煌,路远爀念,吾必竭尽所能,达成君之所托,事成之后,恩怨相消,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舞碧心中一阵难受,这次爷如此的逼她,两人之间怕是彻底的决裂了吧。爷口口声声的说爱她,却为了自己的江山,一次次的逼她做不愿做的事,即便是十年的情,只怕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利用。舞碧轻叹一声,或许这世间本就如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到了午时,才算是收拾妥当,李烁带着下属,抬着近百的箱笼物件,浩浩荡荡的朝着萧王府而去。敦煌城的百姓驻足观看,无不称奇,这京中嫁来的公主果然是很得宠,嫁妆从街头排到了街尾,皇帝嫁个妹子就这么大的手笔,将来嫁女儿还了得?
王府上下的人等了半日,等来的却是送嫁妆的人,只得准备了酒席好生招待。
沐浴,着装,用膳,折腾完这一切,已是到了午后,驿站中的人大半都去了萧王府,显得空空荡荡。收拾妥当,三人才离了驿站,午后的日头毒辣得紧,惜玉换了身素白的寻常的衣衫,弃了王府的八抬大轿,径自的走了出去。舞碧急忙撑了伞跟在身后,舞剑则是抱着剑,寸步不离地走在最后,冷若寒冰的神情与那张精致的娃娃脸实在是不相称。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惜玉似是兴致颇高,不时驻足观看。就这么走走停停的朝着萧王府步行而去,丝毫不在意这是去往夫家的路上。哪家姑娘嫁人不是郎骑大马,妾乘软轿,鞭炮轰鸣,锣鼓开道?
磨磨蹭蹭的到了王府,门口等着迎接的人全去吃午饭了,舞剑前去门房禀明身份,吓得门房急忙跪拜,一边叫了人领着公主去降云轩,一边跌跌撞撞的往后堂跑。乖乖,这公主也太古怪了,放着王府的八抬大轿不乘,却自己走了过来!
到了降云轩,正堂、前院满地的箱笼物件还来不及收拾,大半的人都去吃午饭了,只剩下寥寥几名在此看守。
瞧着三人面色不善,管事的急忙小心的解释:“启禀公主,降云轩是王爷的住所,王爷来信吩咐过了,后堂的云湖左面是书房和厢房,不适合居住,右面的忆情居是王爷的住所,公主想住哪间屋子就住哪间屋子,您挑好了知会一声,小的们立即收拾,公主请。”
三人跟着管事的走进了降云轩,穿过前厅便是后堂。占地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当中的一弯碧水小湖将整个小院隔绝成了两半,左面是一座三层高的阁楼,古朴而华实,想来便是有些年头了,又被人精心的修饰过,显得格外的抢眼。
右边则是一片精致的花园,园中假山林立,青丝绕树,鸀藤爬墙,鹅暖石铺就的小路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小路尽头是几间倚湖而建的厢房,格外精致,大厅里面的摆设古意盎然,全是些有了年头的旧家具,样样珍品,屋中打扫得一尘不染,可以看得出主人平时很爱惜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