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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落与林忠德二人单独在“孝义阁”的书房内,老爷子上下审度看她,许久才道:“刚刚那是你的主意?”
“是。”林夕落痛快应答,林忠德点了点头,“不觉如此荒唐?”
“不荒唐。”林夕落停顿后继续道:“孙女此举一为自己,二为林府,祖父如若觉此事荒唐也不会让父亲与十三叔离去,单独留孙女此地言谈。”
林忠德冷漠看她:
“为你自己?再为林府?那你说说如何为你自己,如若我觉得你所言有理,我便放你一马,若你心思不正,嫁与大理寺卿府的贵妾非你莫属”
林夕落微怔之余不免冷笑,口中道:
“姨祖母为绮兰姐姐纳亲事,瑕玉姐为贵妾,这本应顺理成章之事,却让孙女成了垫背的,此仇我为何不报?好歹孙女姓‘林’字,是祖父孙女,不是任主子们使唤的奴才,我凭什么要听之任之去做那贵妾?”
“孙女恶名传扬不假,‘匠女’之名也认,但这乃孙女所愿,如非所愿,我凭何听从?为免父亲不认、孙女反驳,便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宗秀园’出事,先让父亲调职之事落于三伯父手中、随即瑕玉姐与我同日及笄、再次为您所雕‘百寿图’起火,我成了被选之贵妾?”林夕落冷笑,看着自己的手道:
“如若我从,我不配姓这个‘林’字,去抽巴掌、去砸院子我觉得污此双手,故而便硬着头皮来为祖父出此下策……一名姨太太可控林家,祖父这二品可觉踏实?林家大族的‘规矩’二字是摆设?孙女有此疑问,不知此理祖父可认同?”
林忠德冷哼一声,“歪理歪说,倒是硬气。”
林夕落道:“谢祖父夸奖。”
林忠德怔了片刻,但见她并非自嘲,却在等候他言,林忠德沉默半晌,开口问:“你与魏大人……有何关系?”
“无关系。”林夕落怔后回答,本还欲再补两句,却未多叙,林忠德略有不信,也未再问:“……你此举利弊参半,年幼的丫头便有此妄想之念,可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孙女只愿平淡度日,祖父不允父亲在外租赁宅院,远离是非,孙女只能做这恶人,但也要祖父赏孙女这一机会。”林夕落说罢,为林忠德行一福礼,“百年林家、族长之府、无林姓当家却是姨太太跋扈做主,祖父,百年世家的幌子可坚持不了太久……”
林夕落说完不忘翻一白眼,林忠德果真气急猛斥:“混账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祖父,您如今的动向可不止这宅子的人在瞧着,孙女刚刚提议虽也漏洞百出,但总好过连幌子都未有,孙女这张嘴破,但总比揣着坏水巴结您的要强的多”
林夕落丝毫无惧,最终一句虽刺,可她就要逼着林忠德下狠手。
林忠德不再看她,林夕落自行离去,林政孝、林政辛留此续谈,时至晚间,林政孝回到“宗秀园”才说起老太爷的安置。
“那日老太爷离开林府,随同魏大人一同进宫,田松海的折子皇上批了,一封斥诏颁下,只罚他磕二百响头,但……”
林政孝苦涩一笑,“大理寺卿府与林府的婚事乃是妄想,皇上赐了婚,将太常寺卿的孙女赐婚给钟奈良……对林府半字未提,故意冷着。”
胡氏瞪眼后确实冷笑,“虽说如今都未闹明白怎么回事,可正房有如此下场,也是活该”
“落井下石之言不必多说。”林政孝斟酌半晌,看向林夕落:
“老太爷倒是应承了你的话,让林大总管往后不必陪同他外出行走,监管内宅之事,而你要陪同跟着学。”
“我?”林夕落指着自己的鼻子,林政孝道:
“何人提议何人做,何况及笄后也应学习操持家事,但百寿图少一雕字不可,族学也不得落科,之前罚惩绣的百寿字也不能免,但凡出现半点儿错便留你于府一年,错两件,留两年,错三件,便小宅小院拘一辈子,如若你不应,那直接拘……这乃老太爷原话。”
林夕落心里倒是乐了,“这是想难为我?”
“夕落……”林政孝纳罕相问:“你到底言出何话刺激了他?”
林夕落耸肩,“女儿只说了实话。”
“老太爷这是作甚?不让离开林府出外租赁,又让夕落跟随处置家事,还……还要族学习课、雕绣百寿字?这不是难为人吗?她可是一姑娘家。”胡氏瞪眼抱怨,林政孝摊手苦笑:
“就怕你这姑娘不行女儿事。”
林夕落倒是自嘲调侃,笑着道:
“父亲母亲放心,恶人自有恶人磨,女儿行恶言,便要做恶事,祖父赏我一把刀,我也要看看这是谁磨的谁……”
翌日一早,风和日丽,难得的爽朗天气,静谧的祠堂之中,林忠德领先跪地,其后各房依着规矩跟随跪拜堂上列祖列宗灵位,各个额头是汗,心中忐忑不安。
天还未亮便被老太爷叫起到祠堂跪着,这到底所为何事?辰时便起饥肠辘辘之音,每每出声,都恨不能往嘴里塞上两把香灰……
“父亲。”林政武首为嫡长子,硬着头皮也要开口问出明晰,半句不解便在此罚跪,纵使有错,也要心中有数?何况他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也欲寻机会让老太爷做一份主。
林忠德未理他,林政武忍不住磕头再道:
“父亲,儿等知错,望您言明训导”
林忠德冷哼一声,从地起身,林大总管即刻过去扶他坐与旁椅之上,林忠德一一扫过跪地儿孙,随即开口言道:
“今日,我已上折向皇上请辞左都御史之位。”
老太爷此言一出,所有人大惊之色,辞去二品左都御史之位?这老爷子疯了吧?如若此职不在,那林家名望岂不一落千丈?
“父亲,您这所为何事?”林政齐略有惊愕,壮胆子开口,林忠德道:
“林府百年之家,为人所遵便是‘规矩’名号,年老体迈,顾得了朝政之事便忽略府内杂乱,如今再看,荒唐至极”话语至此,林忠德直言道:
“从即时即刻起,我便在祖宗面前好生悔过,三餐素食,直至花甲之寿当日再出此地,此事已定,谁若插嘴,便随同我一同辞官。”
林忠德这番话语说出,各自全将疑惑憋回了肚子里,辞官?那不是有病?
此事不问,众人脑中立即忆起私事,林政齐依旧脑快嘴快,率先问道:“那府中之事谁管?”
“你就这么惦记?”林忠德冷哼驳斥,林政孝却闷声低了头,因昨日老太爷早已对他行以吩咐,由林大总管与夕落执掌,但今日老太爷还会如此?林政孝心中更愿不会,只当老太爷昨日吓唬夕落顶撞罢了,如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更是荒唐?
林政孝的心思未等停,林忠德便道:“往后林府内外宅事由林大总管接手,也可去问老七家的闺女,夕落。”
“夕落?”众人即刻面面相关,没听错吧?一个庶嫡的孙女?来接管整个府宅?
“父亲,您这……这是玩笑吧?她一刚及笄的丫头,屁事不懂,能管府宅?”林政肃张口便斥,连带着看向林政孝都多几分冷眼。
林政孝的头更低,林忠德道:
“我说她行就行,难不成用你们这群废物?”
林忠德直指林政武等人,一一品评:
“嫡长子,心胸狭隘三子,诡计多端,六子,愚弄蠢笨,七子,老气横秋,十三未及弱冠古灵精怪,跪拜祖宗不觉羞耻还胆敢问我府宅管事?爷们儿长相娘们儿心肠,都是混账”
……
众人挨骂,林夕落一清早也未得闲,老太爷的话已下,她则与天诩继续至族学休习,时隔多日未与林竖贤相见,时辰已到,先生却换了个人,科结之余,林夕落直问教谕,教谕道:“竖贤先生病了,兴许不在族学授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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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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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锋芒
病了?
林夕落的眉头蹙紧,二人及笄当日隔湖相见,这才一日的功夫便病了?狐疑不定,林夕落也未再多问,去了绣科,与曲嬷嬷商议可否科业绣老太爷罚的百寿字。
曲嬷嬷瞧看她这些时日刺的百尺丝线,便开始问起她欲如何绣百寿字:
“听说你在雕‘百寿图’,绣字有何想法?三十来日时间可不宽裕。”
林夕落斟酌下道:
“还望嬷嬷为学生拿主意,学生听从既是。”
“时日不足只能投机取巧,你绣线手法倒是精细,绣一幅微寿吧。”曲嬷嬷语出此言,倒是细细端看她,“你觉可行?”
微寿?省穿线的功夫却要精细的手法,否则绝做不出……
“曲嬷嬷有以教我?”林夕落起身福礼,曲嬷嬷开始与其说了绣法,本欲指点两句便罢,但她教一招,林夕落便能举一反三,曲嬷嬷心中起兴,反倒寻了椅子坐下,二人专心致志的将这微绣百寿字的法子商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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