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荷应下出屋,林天诩见林夕落收拾衣装出门,压根儿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得认命的歪脑袋挨张纸页数数:“一、二、三……”
林政孝与胡氏刚刚送走李泊言,春桃便前来回禀林夕落已将罚字全部写好,与他二人同进早饭。
胡氏喜色满面,意要吩咐人去将李泊言叫回,可林政孝摆手阻拦,胡氏不明的道:“他可每日都来,就差这么会儿功夫,叫回有何不可?”
“一步既是无缘,何况夕落还未及笄,不急,明日再见也不迟。”林政孝来回踱步,脸上也喜意涔涔,心中更是纳闷道:“这丫头怎能写这么快?之前欲去看她,却还不允我见……我得去瞧瞧,可别敷衍出错才好。”
“父亲心中的女儿就这般不堪?”
林政孝转头,看到正行此处的林夕落嘟嘴不满,连忙笑着安抚,“不是为父疑虑,实则你的笔速太快,百遍训诫、万遍笔划,这半月之日为父都觉难以完成,并非怀疑,实则惊诧,话语不妥而已。”
林夕落见他这番致歉,笑着言道:“天诩也好奇,怕不够遍数,正在一张一张的数,待他数完,父亲就可知是否足数。”
胡氏笑斥道:“又在欺负他,他个小娃子,万遍怎能数得过来,你呀”
林夕落撒娇道:“女儿可是饿了。”
“快快上早饭,这些时日的劳累,可得好好补补。”胡氏不再对林天诩数数的事纠缠,亲自给林夕落夹菜舀汤,嘘寒问暖,林政孝心揣好奇,用过早饭就去了屋阁,是要好生看看这女儿罚字到底如何?
只剩胡氏与林夕落母女二人,胡氏则开口说起了李泊言,林夕落揉眉不愿听,可又阻不了她的唠叨,只得不停往嘴里塞点心,算是占着嘴不去回答。
她也知这些日子李泊言的到来。
自她闭门行字五日,李泊言便从外地赶回特意来此探望,胡氏曾派人来叫她出去,林夕落则以“罚字为重”为名,将此事推了过去。
可孰料这人倒是个执着性子,每日一早便来,陪伴林政孝、胡氏用完早茶才走,十日风雨无一日耽搁,可他的这份诚心却让林夕落这半月的淡然消失,增点儿烦乱之心。
“娘,您不是说要带女儿与弟弟出去走走?您瞧着今儿怎样?明日便与弟弟一同去族学,女儿今天想歇玩一日。”林夕落这一句话打断了胡氏的喋喋不休,胡氏住了嘴,小心翼翼的道:“夕落,你好似对泊言很反感?”
“娘,女儿没有反感,只是不想早嫁。”林夕落仍以此为借口,“何况回归林府这些时日,可有消停?女儿实在无此心思,及笄之日都未到,何必此时就要给女儿张罗婚事?”
胡氏松了口气,“娘还以为你嫌弃他的出身。”
“不是。”林夕落话语坚定,“女儿就是不想早嫁,意愿多留你与父亲、天诩身边,您就这么想赶女儿走?”
“娘这是担心你,你的事有了着落,娘也能安心了。”胡氏说完,林夕落只摇头不再多言。
胡氏见她面带厌色,也知此事不易多说,思忖片刻则是道:
“娘这就派人去与大夫人请示一声,如今不是福陵县,出行还要报备,不过今儿是第一次出行,娘得给你好生梳整,漂漂亮亮的出去”
胡氏说着便开始张罗,林夕落心中沉叹:该面对的事,看来是拖不得了……
去请示、再备车,胡氏又拽着林夕落重新洗漱着装,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算出了门。
不过特意与大夫人请示倒多得了车夫、丫鬟小厮的随从侍奉,天诩被林政孝留下,苦着脸继续数数,只有胡氏、林夕落母女二人出行,后面跟的丫鬟就有十几个,外加随侍小厮前后拉了很长一队。
胡氏破天荒的没让林夕落遵循不揭轿帘的规矩,反倒是让她遮了面纱尽情看外面的热闹。
这“金轩街”可谓是幽州城内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两侧楼阁店铺一家挨着一家,熙熙攘攘,放眼望去密麻人群望不到边,前有开路小厮,车马所行倒是畅通,连带着胡氏都喜气盈盈,与宋妈妈喋喋不休的叙起这条街上曾有的好地方与如今的变化。
林夕落却没想这么多,她的目光扫视这街道两侧的楼阁,额外注意着匾额上的名字……
“夕落,你在看什么呢?”胡氏拽着她往右前方看,“看见前面那家店铺了吗?那可是都城最大号的绸缎庄,娘带你去看看?”未再多问,胡氏直接吩咐前方停车。
马车上向外端看也实不方便,林夕落正想下去走走,披好罩衣,裹好面纱,她则随着胡氏下了马车。
不愧是都城最大号的绸缎庄,林夕落下了马车才注意到这庄子的规格比林府族学的楼还要大上两倍,黄花梨木雕匾四个大字:锦绣缎庄横立在楼层上端,格外耀眼。
门口迎客的小厮瞧见马车右侧挂了“林”字的小牌儿,便知这是林府的人,虽然小牌儿颜色表明这并非林府的正房女眷,但单看这“林”字就已不得了,急忙传了店内来人迎候,而这一小厮急忙跑到门口,恭迎客人进来。
都城有都城的规矩,小厮行了礼,这赏钱自不能少,胡氏摆了手,宋妈妈则从绣包中抓了一把铜钱洒入小厮手中,稀里哗啦掉地,小厮龇牙笑着即刻再谢。
林夕落对这种事并不上心,而是打量着锦绣缎庄左右的雕柱,顽猴蟠桃雕、喜鹊迎客雕……栩栩如生、美轮美奂,倒是一副好景,瞧着那刀折、顿挫,林夕落脑海中很快就能想象出这一形塑所成的步骤,伸手探看其上的雕痕木纹,便知这手艺人的功底有多深厚。
正为这一栩一栩木雕驻步端看,胡氏已经走进了绸缎庄中。
冬荷在旁催促:“九姑娘,夫人已经进去了。”
林夕落叹气的住手,随口道:“这附近可有刻刀卖?”
“刻刀?”冬荷吓的哆嗦了下,“九姑娘,您要刻刀作何?那可不是寻常人把玩的物件,奴婢也不知。”
“不过是绣图而已。”林夕落随口敷衍,冬荷思忖半晌言道:“这绣庄中有绣针,绣刀,不知九姑娘要的可是这物件?”
“绣刀?”林夕落颇有兴致,“在哪里?带我去瞧瞧。”
“九姑娘稍等,奴婢先打发个小厮去寻。”冬荷说着,便行步到一旁与跟候的小厮说着,小厮得了命,立即叫上三五人在这绸缎庄中寻找探问。
探问到,林夕落正准备过去瞧瞧,可朝前行去,正巧看到胡氏踪影。
胡氏正在与一人叙话,模样兴高采烈。
那人只有一背影,身着一身官衣,腰系佩刀,瘦高身姿,侧面再看赤色面庞,眉精鹰鼻,正一门心思与胡氏言谈。
胡氏没注意林夕落走至此处,恍然见她,眉目笑容更灿,连忙绍介道:“夕落,这是你泊言师兄,早上没见着,这会儿却又遇见,还真是缘分。”
李泊言回头,林夕落心中没由的涌起距离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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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破
第十八章 破
并非林夕落因梦魇而生隔阂之感,实是李泊言本身就给人一种威逼必从的气势。
未等林夕落探寻这感觉是否是她自身所带成见,李泊言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林夕落彻底笃定心中感觉是对的。
“师妹也在此?‘金轩街’虽热闹,但闲人混杂,纵有小厮丫鬟周身护着也实在不妥,我这就去找两位绣庄的师傅去林府,师娘与师妹不要在此多留了。”李泊言没有请示之意,好似直接安排,话毕便扫视周围人群,随即便吩咐绣庄小厮探问绣庄的师傅在何处。
胡氏脸上的笑顿时僵住,担忧的看着林夕落。旁人不知这当娘的还能不知?自林夕落昏倒之后再归林府,这忽然转变的脾性她可太知道了,吃软不吃硬,你硬她更硬,本就执意不愿早嫁,而她为此事口中快把李泊言夸成了花,可二人相见,他开口这第一句就……唉
胡氏未等多想,林夕落的话就落了地,“站住。”
李泊言好似未听清,林夕落又重音一句:“站住”
停步,李泊言错愕的转回身,纳闷的看着林夕落。
“此事不用师兄操心,您可还有公务在身?还是莫耽搁了,师兄走好。”林夕落行一福礼,即刻挽着胡氏就要走,胡氏瞪了眼,这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朝着林夕落挤眉弄眼却也拗不过她的胳膊,只得无奈的随着她去,李泊言此时才算恍醒过来,出言道:
“师妹不急,我今日无公务忙碌,即可陪同,师妹如若要在此绣庄停留还是莫在这一层久留,此地乃平朴百姓之地,不如上楼去。”李泊言阔步拦住,直接吩咐绣庄小厮,“去找王掌柜,让他安置一雅间。”
小厮立即小跑而去,胡氏则拽了拽林夕落,笑与李泊言道:“倒是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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