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女儿离开林府时年幼无知,您如今可否再绍介一番这些亲眷?免得女儿过后失礼。”林夕落无非是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哪一枝上的?这个派系分不清,着实是大忌。
林政孝没开口,胡氏接话道:
“莫说你不记得,连娘都有些糊涂了,七年未归,今日有人送了信儿,说是四姑奶奶得知我们已到幽州城,想要回来见上一见,可我都记不得这位四姑奶奶长什么模样……”
林政孝点了点头,似是缕一缕思路,才与她母子二人款款道来。
林忠德除却故去的老夫人外,共有四名姨太太,林政孝生母是第一位姨太太,但已过世自此不提,嫡系兄姐共二人,一位是林政武,另外是林政孝的二姐,早已嫁人不在林府。
二姨太太之所以在老夫人故去后极有地位,是因她诞下的林政孝三哥林政齐、六哥林政肃都极为出息,林政齐如今乃是吏部员外郎,从五品的官衔,林政肃在大理寺行职,正六品的官衔。
林政武虽为嫡长子,可他是工部郎中,虽为正五品的官衔,油水、人脉比林政齐不参上下,甚至比之不足,因是嫡长子,抬着身份,为人不如林政齐油滑,在府外反倒不如林政齐吃得开。
林夕落的那位八姑母也是二姨太太所生,她的夫婿乃是大理寺卿、正三品官员的嫡子媳妇儿,如此一来,二姨太太才能左右逢迎,在林府中除却名分够不上之外,实则与过世的老夫人不差半点儿。
至于胡氏刚刚所提的四姑奶奶、林夕落的四姑母、五姑母乃是三姨太太所生,如今早已嫁人,与林政孝姐弟间倒有那么点儿情分,林政孝另外的九弟、十弟乃是四姨太太所生,都在低三下四的打压下,得一闲差离开涅粱,至今未归,十一妹、十二妹早已远嫁,不在幽州城。
待说到那位十三弟,林政孝则叹了口气,与林夕落言道:
“你这位十三叔应该就是你刚刚提起的那个少年,他比你还小一岁,生母是四姨太太的丫鬟,诞下他后没多久人就过世,虽其乃庶子,可你祖父格外疼他,他也极其聪明,每每气的你祖父咆哮大怒,随后总有辙能换老爷子一乐,着实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子。”
林夕落听完这一长串的人,脑子里乱七八糟,唯独记得最清楚便是这位十三叔……比自己小一岁的十三叔
胡氏问起那几位夫人的闲事,林夕落则坐于一旁梳理着府中关系。
她如今知道自己这一家归府为何遭受冷眼冷遇、吃上闭门羹的原因了。
自己父亲是大姨太太所生,大姨太太曾是老夫人的丫鬟,可直接划归为老夫人一系,虽说林政武与林政孝嫡庶界限极为清晰,可旁人知此下意识便会将林政孝归为林政武的马弁所用。
一七品县令的小官、又是庶子,他想在这府里头呆的稳,不归到大房门下,别人是不信的。
此外除却二房、除却那位小自己一岁的十三叔外,其余的姑母、叔父都不用太细思忖……
这府里的几房子女、再有子子孙孙,林夕落忽觉偌大的院子极为渺小,之前还有抱怨这“宗秀园”与想象中的宅第相比过于渺小,如今却毫无此感,再想那花白胡子的祖父,林夕落恶意腹诽:还嫌这府里头不够热闹?您怎么不再生几个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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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居
第十章 居
是亲不是亲,非亲却是亲。
林夕落如今对这句话深有感悟。
单不提她这噩梦成真得了爹娘弟弟,从今日这一遭乱事看,无论是哪一方都没让她体会到“亲”这个字,可她却因这“非亲”的父母去驳、去争,明显心底已将他们接受成自己真正的父母弟弟。
想到此,林夕落没有苦涩,反倒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可笑容还没绽开,就听林政孝在旁问道:
“夕落,今日怎么那么大胆子的冲去打人?这十四五年,为父还从未见过你有这……勇气?为父心存感激,可姑娘家终归还是温柔娴淑些才好。”
林夕落一怔,随即看林政孝与胡氏都在盯着她,彻底的笑开:
“父亲说的是,女儿一时心急鲁莽,险些闹了笑话,给父亲添麻烦了。”
“这倒没什么麻烦,你乃我的女儿,本应是由为父去……去……唉。”林政孝说到此实在落不下话,本应他这位父亲撑腰,却要自己未及笄的女儿出面,他怎么说得出口?
“什么添麻烦,娘倒觉得你这般硬气点儿好,起码不受委屈,何况老太爷还让你去族学?那里的姑娘们可没一个好相与的,歪藤还能结出正葫芦?娘是不信”胡氏笑着说完又问起林政孝,“老太爷今儿还替咱们说了话,可是破天荒的好事。”
“这怎能是为咱们?是为大哥。”林政孝说到此便不在多说,而是与林夕落大致的说起族学的事来,林夕落耳朵里听着,心里却想的是林政孝刚刚那句话。
连林政孝都如此坦然笃定,那她之前所想恐是无错。
老太爷今儿这番言斥是为林政武鼓气,这显然是二姨太太一房锐气太盛的缘故。
大房终归是唯一的嫡子,可这林家奇就奇在嫡系弱、庶系强,老太爷如若想强林家权势盛,就不能太强求嫡庶之分,所以他还要在关键时刻出来三言两语的搞平衡,自己这方依旧是当了平衡的砝码……
这也怪不得林政孝,单说他与胡氏二人这禀性脾气,再加只有她与林天诩一子一女的稀少后人,老太爷难免会冷落,没有太多的关心。
夸赞林天诩那两句话,而又将他送去族学,这兴许只是老太爷一时兴起,过后不会寻思太多,林夕落恍然想:天诩的性子,去了族学会不会被人欺负?
三人正在叙话,门口则有小厮陪着林天诩归来。
林天诩已经换上一身小学袍,还带了个歪学帽,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着实让人忍不住的笑。
“爹,娘,大姐”挨个的拱手行了礼,林天诩笑成月牙的眼透着股子身入族学的自豪。
“这袍子怎么这么大?脱下来让丫鬟给你改改。”胡氏也满脸喜色,林天诩点头道:
“先生说我是族学里年纪最小的一个,所以袍子大他也没办法,只得回来再请人改改。”
“不是还有四岁幼童入学?你怎成年纪最小的了?”林政孝一脸正经,显然无胡氏那喜悦之情。
“先生说我三字经和千字文都已经学过了,不用再去幼童屋,让我跟着哥哥们学《论语》。”林天诩这么一说,却让林政孝的眉头皱紧,“你们先生是何人?”
林天诩嘟着小嘴挠头道,“只知他是先生,其余的不敢问。”
林政孝给胡氏使了眼色,胡氏拽着林夕落就往外走,显然是林政孝要单独给林天诩说一说族学之事,林夕落倒着实可怜这小子,六岁,他在这族学里混得下去吗?
林政孝与胡氏抓着林天诩和林夕落不停的嘱咐,可在其余的房里,今日的事却并未就此过去。
林政武与许氏在仔细推敲老太爷今儿的态度,而林政齐则在二姨太太房中说着林政武与林政孝这两房的事。
“连个七品小官都开始拉拢,他这嫡长子的手段也太劣了,不过是路上遇见了侯府的魏爷,至于这般看重?老太爷今儿也不知吃了什么药,居然开始向着他。”说到此,林政齐脸上不屑目光、不忿之色毫不遮掩,反而更盛。
二姨太太抿着茶,尽管年旬近五,可身姿身段、面容着装依旧存有三旬妇人的娇媚,一双狐狸眼儿中的流波水光如若陌生人看去定以为是善意,可熟知这位二姨太太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心底涌气的阴狠。
“你与老六最近也着实逾越了,虽说在府中你二人横行无人敢管,可终归不是嫡子,老太爷今儿是敲打敲打你们,你这脑子怎么长的?老七那方也值得你动嘴皮子?一个奴才过去敲打两句吃了亏,你还不缩回去眯着,目光也不放长远点儿,之前嘱咐你的都进了狗肚子?”二姨太太话语训着,林政齐却丝毫不敢回嘴:
“娘亲说的是,今儿主要是瞧着他故意做出那番气派,结果把我等都给扮了损,他自个儿装好人,我才忍不住顶两句。”林政齐说到此,脑中忽然蹦出林夕落的模样,“不过老七家那闺女怎么回事?今儿还敢与我顶嘴。”
二姨太太皱了眉,“一个丫头也至于多提,这几**与老六勤快些,别再惹老太爷发火,还有十三那孩子,你要拉拢好。”
“他?”林政齐虽有异议却不敢回绝,只得转了话题:“肖总管那方总得找个人顶替着,二十个板子敲下去没个百天是养不好的,我可还要用人的。”
“我自有安排。”二姨太太这般说,林政齐只得叹口气的拱了手,随即离开二姨太太的院子。
二姨太太独自思忖片刻,问着身边贴身伺候她的刘妈妈,“那女人肚子可是又有动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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