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晴将已经断了气的女弟子轻轻放在地上,召唤炎凤正准备跟上去时,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最前锋的兵宗弟子已经纷纷倒地,身后的召唤兽也统统消失。
她连忙制止住后面的弟子往前冲,而是凝神观察前方。
幽都军的妖魔纷纷往两边靠,让出一个通道,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慢慢从这个通道走出来,他穿着紫色的战袍,披着黑色的斗篷,看不出相貌,而他身后,则漂浮着一个黑色的人影,黑影身上缠着锁链,挥着拂尘,一股邪气,在这个肃杀的战场上弥漫开来。
“那是……”
“是邪影!是邪影!我在文献上看过!”
“他是谁!竟然能召唤出邪影!”
……
因为传说中邪影的出现,原本在战斗中濒临力竭的太虚观弟子们愈加慌乱,莫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阿晴,好久不见。”那人开口,柔和而磁性的嗓音,却带着几分压迫力,他缓缓掀起遮住脸面的斗篷,露出一张太虚观众人熟悉的脸来,依旧文秀俊雅,眉间一点朱痕,平添几分邪气,周身的气质也不在温润,而散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来。
莫晴向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玉玑子师叔。”
果然,温柔好男人神马的,早在母系氏族社会就已经灭绝了啊,这货活脱脱的邪魅狂狷大BOSS啊!莫晴抬头望天,只觉得人生分外沧桑。
玉玑子的出现,无疑成为了战场上的转折,更何况他还带着传说中被视为禁忌的邪影。兵宗弟子弟子一时竟迟疑着是否应该冲上前去。
莫晴觉察到玉玑子测出现给太虚观弟子带来的影响,她抿了抿唇,开始调动身体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使用瞬步赶路之外便没有在其他用途上使用过的力量——死神之力,她身边的兵宗弟子只感觉到她的周围漂浮着蓝色的光粒,一股压力将众人压得站着都十分困难。
“凌于九天之上吧!天逸云舒!”
随着一声大喝,蓝色光粒逐渐凝结成一把透明的阔剑,漂浮在莫晴身前,莫晴伸出右手握住剑,没有理会周围人惊讶的目光,而是左手捏诀,周身迸发出一股强大却邪气的力量:“邪影真言!”
众人纷纷惊讶地看向她,之间她身后的炎凤渐渐消失,从她的剑中则飞出几缕像墨汁一样的黑影,飞快地在她身后,形成一个黑色的人形,身上缠着锁链,手中挥着拂尘。
“师姐竟然会邪影真言?!”
“又是邪影!”
……
玉玑子笑着看她召唤出邪影,道:“你果然学会了邪影真言。”
“那多靠师叔的笔记写的详细而全面,我才能这么快地学会邪影真言。”莫晴将手中的天逸云舒扛在肩上,“当年是你将我平时看的书放在你写的邪影真言旁边,引我去学的吧,多谢师叔的好意了。”
“我没想到,你真的学会了邪影真言。”玉玑子向她伸出了手,“阿晴,我来接你了。”
“晚了!”莫晴挥起手中的透明阔剑,她仰起头,右手手背狠狠地在眼睛上一擦,扭过头,看向身后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兵宗弟子,道,“太虚观兵宗,历来是太虚观最有战斗力的弟子的集合,在接到掌门派出死守太虚观的任务之时,不管面前是邪影,是玉玑子,还是幽都的魔君,我们的归宿只有一个,与太虚观共存亡,现在,你们退缩了么!”
“没有!”每一个太虚战士握紧了手中剑,大声答道。
“那好!”莫晴将剑指向玉玑子,“握紧你们的剑,战斗!”
玉玑子看着一身戎装,挥舞着剑向他冲来的莫晴,眼神复杂,许久,他叹了口气,双手交叠,掌间积聚起一股邪气而庞大的力量。
“是了呢,我来晚了。”
残阳如血,虎啸凤鸣在一声巨大的轰隆声之后绝迹,一片枯叶随风在染满鲜血的战场上飘荡,不知名的叶笛声回响,空气中弥漫着萧索的悲凉。
那一个傍晚,中原太虚观,覆灭。
***
“不知名二逼”视角:幽都魔君张凯枫与朔方城主七夜闲聊之时,七夜突然说道,那位投靠了幽都却又不臣服于幽都的原太虚观礼宗宗主玉玑子似乎会吹叶笛,并且吹得十分精妙,很难见到有人将叶笛吹奏到此等地步。
张凯枫放下手中的酒盏,道:“那位玉玑子先生还会丹青呢。”
“丹青?”七夜道,“这我可不知。”
张凯枫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抿了一口,道:“原本我只在他房中看见一幅他自己的画像,还以为是他所作。后来有次去他书房找他,只在书桌上看见一堆画稿,便凑上去看了一眼,画中人皆是同一个少女,或看书,或舞剑,或吃糕点,作画时间不一,跨度约有十几年,画工比他自己那幅画像精妙很多,女孩成长为少女的一颦一笑栩栩如生,形似神似。”
“哦?”七夜一挑眉,“原来玉玑子先生还有这等往事。”
两人皆笑笑,又谈论到近日八大门派游历弟子增多四处斩杀幽都妖魔之事,而玉玑子丹青一事便不再谈及。
22画皮
七月,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月份,仿佛空气中的水分被蒸发殆尽,炙热的阳光几乎要把人晒得融化。
莫晴整个人靠在竹椅上,用手中破破烂烂的蒲扇遮挡住眼前的阳光,她旁边是一棵粗壮的柳树,柳枝在炎热的夏天懒洋洋地耷拉着,柳叶呈现出一种枯败的灰绿。
“姐姐!”一个悦耳的女声从后面响起,莫晴慢慢扭过头,看着一个十二三岁的扎着马尾的女孩子朝她小跑而来,女孩子穿着深蓝色的粗布缝制的衣裳,脸部皮肤也不似同龄女孩那么细嫩,显得略微暗黄粗糙,但胜在五官标致,一双大眼极为有神。
“冰儿,斩妖诀练好了啊?”莫晴伸手来揉揉女孩子的头,用手中破破烂烂的蒲扇给一脸细汗的女孩儿扇着风,“你就是太努力了,明明姐姐可以保护你的啊。”
女孩子眨眨有神的大眼睛:“姐姐一个人赚钱太辛苦了。”
莫晴闻言泪流满面,多么懂事的好姑娘啊!
女孩子蹭了蹭莫晴的脸,然后抱着怀中的桃木剑又跑了:“姐姐捉妖老是失败,我觉得我比姐姐有前途多了。”
莫晴:“……”
这年头的死孩子啊!
莫晴继续躺在竹椅上摇着蒲扇,那点热风根本不足以使人凉快起来,她嘀咕了一句,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阿晴,你又被冰儿看不起了。”
“您老人家是太热得慌了。”莫晴朝身旁的柳树翻了个白眼儿,手中蒲扇“啪”的一声敲在了柳树树干上的那张脸上,“说几句好听的,我还会给你浇浇水。”
“我看着夏家这么多代当家成长起来,就你是最不乖的!”柳树妖六爷不满地嚷嚷。
“多谢六爷夸奖。”莫晴站起身,望着没有脑袋顶上仿佛被洗过一般的蓝天,道,“我那个早死的老爹不是说过我没有降魔者的天分,这一代的当家要交给冰儿么。反正等冰儿长大,我的安逸生活就有了保障,即使以后冰儿出嫁了,我也可以在妹夫家混吃等死,真是美妙的人生啊。”
“所以你那不知道你天分的愚蠢的老爹才会早死啊。”六爷感叹道,“不过,你真确定你们两姐妹以后嫁得出去?”
莫晴:“……”
破烂的蒲扇连环拍在柳树上,夹杂着莫晴的咆哮:“你才嫁不出去呢老混蛋!”
夏家是世世代代以降妖除魔为正职的降魔世家,祖上也曾风光过一阵子,不过后辈子弟的法力天赋却一个比一个低,而偏偏夏家祖先定过不可收外姓弟子的规矩,以至于到现在,夏家子弟只能靠骗骗有钱人,拿着一本《易经》跟人胡诌赚钱的地步。
莫晴这辈子叫夏晴,作为夏家前一任当家的老爹死得早,老妈跑得快,只留下当时才十二三岁的她带着一个七岁的妹妹夏冰,夏家本就没落了,没什么财产,只有一本《万妖志》和一些降魔的法器,连在夏家院子里活了几百年的老树妖都担心这两姐妹会饿死在夏家老屋里。没想到,才十三岁的姐姐夏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把桃木剑,像模像样地就去城里给人算命驱邪,靠这个赚了些小钱,养活了两个人。
只是夏老爹临死前说过,姐姐阿晴没什么降魔者的天赋,也就学了写玄学的皮毛,算个卦蒙混一般人还行,但真刀真枪跟妖魔拼命是绝对不行的,但二女儿夏冰却天生有不错的法力,可以继任夏家的下一任当家,所以把记载着驱魔秘法的典籍交给了夏冰,并祝福莫晴好好照顾妹妹,将妹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当家人。
“降魔世家的当家人又如何,现今还有多少人相信人跟妖怪共同生活?还不如老老实实找个人嫁了好啊。”莫晴摇着蒲扇,眯着眼看着远处城中泛着的诡异黑气,“若人心中无鬼,又怎会招来妖物,说来说去,是人自己欠的债,不愿意偿还,才会有降魔者的出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