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姨娘正在为长乐侯缝着一双护膝,听说少夫人来访,急忙起身相迎。阮蕙进门,一眼看到搁在窗下木榻上那双毛茸茸的狐皮护膝,抬起眼来又对上黄姨娘关切的眸子,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靠着黄姨娘在窗边坐了,这才把杨恪来信的事跟黄姨娘说了。
黄姨娘一听,也十分高兴,一双眸子亮闪闪地,说话的声音却放得很低,“谢天谢地,看来大事已成……真是菩萨保佑!”
阮蕙便抬起头来,眼里已蕴上一层水雾,“要不,老侯爷那里,咱们就露个口风吧!”杨家受了那么多的屈辱,与梁王和当今皇帝有那么多的恩怨,老侯爷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岂不是倍感欣慰?
黄姨娘不由得微笑道,“……也好。老侯爷这几天总念叨恪儿,就让他老人家安下心来吧!”
两人随即相携出来到了胜仙居。
郭老姨娘正侍候着老侯爷吃甜汤羹,见两人面带微笑进来,忙起身命小丫头上茶。
阮蕙与黄姨娘对视一眼,旋即“扑通”一声跪在老侯爷面前,“孙媳恳请祖父原谅孙媳欺瞒祖父这罪。”
老侯爷忙让郭老姨娘扶她起来,呵呵笑道,“你说的是恪儿去了江北之事吧?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你一番好心,我又怎会怪罪于你?”
黄姨娘吃了一惊,阮蕙也大感意外,“祖父,您早知道世子他去了江北?”
“这孩子忍辱负重这些年,所图不过是为咱们杨家出一口恶气……他怕我跟他父亲担心,事事藏着掖着,倒是难为他了……那天突然受伤我就觉得有些蹊跷,不过想着他行事沉稳也就没有说破,后来江北传来消息,我就知道大事成了,心里自然欢喜……”老侯爷侃侃而谈,满脸平静,倒是让阮蕙和黄姨娘十分羞愧,原道自己行事周密,哪料到这位老人家竟是个人精?
老侯爷打开话匣,当即就顺势说起当年杨家的恩怨,与杨恪所说并无出入,末了望着阮蕙,语重心长地道,“有件事,恪儿张不开口,我这个做长辈的,却不能不说……希望你能多多体谅。”
阮蕙见老侯爷面色郑重,心知事关重大,当下恭恭敬敬地应道,“长辈教诲,蕙儿不敢不从。”
“我跟蕙儿私下说几句。”老侯爷便示意郭老姨娘与黄姨娘出去。两位老少姨娘对望一眼,便起身出去,还顺手掩上房门。
“秦家那位秋水姑娘,想来你也应该见过了吧?那位姑娘,自小喜欢恪儿,还发誓说非他不嫁。”老侯爷慢慢说道,“当年恪儿急于求成,便答应娶秦秋水为妻,践约之日,便是除掉梁王之日……”他看了看阮蕙一下子变得苍白脸色,似乎有些不忍,语气更缓和了几分,“这些事,恪儿连我也是瞒着的,只是他与秦家来往得多了,我心里生了疑,几经辗转才从秦表舅那里得知的……本来恪儿并未打算娶妻,不过自从晋阳他三叔处回来后就时常跟我提起你,说你不仅姿容出色,还兼品性刚正贤淑,说娶妻当娶你这样的奇女子……秦家自然反对,不过咱们大周朝的王公贵勋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秦家想着那滔天富贵,自然也就没再横加阻拦,因此恪儿就娶了你进门……”
阮蕙静静站在下首,久久没有说话,心里却如波涛汹涌——她原以为与对她一见钟情的杨恪做了一对神仙眷属,却不知其中还有如此复杂的内情,若是秦秋水以正室之礼进门,那将她置于何地?!
老侯爷看她不出声,知她心里难过,当下便宽慰道,“恪儿娶你,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便是秦家姑娘过门,最多也不过是平妻之礼,你大可不必担心……就算那秦家姑娘有什么想法,老夫也会为你做主。”
就算心里再不满,阮蕙也不好当着这位慈祥的老人发脾气,只能强忍下心中愠怒,盈盈向他施了一礼,“祖父多虑了……秦氏进门之际,便是蕙儿出门之时,蕙儿绝不会让祖父和世子为难。”这位秦秋水姑娘她是亲眼见过的,与丰神俊朗的杨恪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仅是那双波光潋滟如一汪秋水的眸子便足以摄人心魄,更难得的是身段婀娜姿容姣好,简直就是“祸水”的代名词。
与这样的女子共侍一夫,除非是自己脑子进水了。
084、一日三秋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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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爷神情一肃,“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
阮蕙忽想起杨恪曾跟她提过,为保大事万无一失,他已经让秦秋水随春表舅去长宁参加梁王选妃“活动”去了,这样一忖,心里倒多了几分希望,就放缓了面色,轻声说道,“我既知世子与秦家的誓约,自当成全世子……”说罢从袖里摸出杨恪留在枕头下面的那封休书递给老人,“您看,这是世子留下来的……当初我只道他为我着想,如今看来,竟是他为迎娶秦家姑娘而相逼于我,我……枉我日夜为他担惊受怕,我……我当真是幼稚愚蠢之极!”说着眼里浮起一层氤氲水雾,没有幽怨,只有愤怒。杨恪那夜深情款款的表现,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他会弃她而去,之所以说出如此决绝的话,也是趁机试探自己在老侯爷心中的位置。
老侯爷闻言,不动声色伸手接过休书扫了一眼,双手微错,就听“嘶嘶”几声,休书已变成纸屑从他指间散落。
阮蕙心中暗自思忖,面上却露出愕然之色。
“你嫁入杨家即为杨家之媳,又岂能无过休你?!若恪儿是为秦家姑娘之故,回来我定重责于他!”老侯爷转头看向阮蕙,满脸郑重地说道,“你千万不可存有自弃之心!”
阮蕙暗自叹了口气,微微垂下头去。
老侯爷见状,想是醒悟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连忙又自圆其说,“恪儿自打认识了你,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对我和他父亲的态度也和善了许多,我们虽然没有明说,却也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地位。”顿了顿又道,“这封休书,必不是为了秦家姑娘之故,你别多心才是……”
阮蕙这才抬起头来,满眼含泪,泫然欲滴,好半晌才默然点头。如果老侯爷所说属实,这封休书,自然是杨恪为她所谋的“后路”了,若杨恪心中有她,秦秋水的事自然也能从长计议;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杨恪当真为了秦秋水而休弃自己,这样的男人,也就不值得她有所留恋了。
老侯爷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也是一阵恻然,许久才开言道,“恪儿想是去了京城,这一来一回的最少也要十余日,秦家那边,我让黄姨娘去探探口风……”
听老侯爷这口气,分明是偏向自己的。阮蕙便敛首道谢。
老侯爷又安慰了她几句,便让她回去歇息。
次日一早,黄姨娘盛装出门,前去秦家拜访,至晌午时分方才返回青柏园,又在胜仙居逗留良久,吃过午饭后便到了桃花源。进门之后便支开采青几个,一句寒喧客套也没有就直奔主题,“……秦表舅与秦三小姐还在长宁未归,秦夫人想是不知内情,还在埋怨秦表舅为了荣华富贵送秦三小姐去京城呢……”
一句话,却又引起阮蕙的疑虑:一个正赶往京城,一个还在京城未归,会不会是一种刻意的安排?她本是全心全意地相信杨恪,却又不得不对这种巧合产生怀疑,这种矛盾的心境,就如同初恋的少女忐忑等候久别未归的情人时喜时忧无法言喻的那种情感,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与疑虑交织缠绕,令她心头纷乱。
她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可为什么还是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
黄姨娘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不免着意安慰了她一阵。
送走黄姨娘时已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进桃花源,金黄温暖的光芒让阮蕙略显黯淡的眼神又明亮起来。今天就要过去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一定会有新的希望!
接下来的几天,阮蕙一扫那日听到“秦杨契约”时的灰暗心境,除了照常去胜仙居和青柏园给长辈们请安,闲暇时间便安静地坐在窗前刺绣。她绣的是一只蜜合色的香囊,交颈的雌雄鸳鸯半掩在碧绿的荷叶下,含情的眼睛活灵活现,柔软的羽翼纤毫毕现,显然饱含了她丰富细腻的情感。
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她心里不禁想着:又过了一天。掐指算来,今天已是杨恪离家第十五天,按他所说,距回家的日子仅仅只有五天了。
这些天来,阮蕙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一日三秋”了。当初她在电视剧里看到那些古装妇人静守春闺盼夫归的无聊和幽怨时颇为感触,没想到自己竟也体验了这种滋味,这样的滋味,今生今世,她永远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眼看天色渐晚,阮蕙便放下手中的针线,吩咐采青掌灯。不多时,采青燃起烛火,用灯罩笼好蜡烛,这才上前拿走桌上的香囊,低声埋怨,“大小姐,该吃晚饭了。”
自杨恪走后,自己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这十几天来,几乎都瘦了一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吃素的缘故。阮蕙苦笑一声,遂站起身来,“我倒不觉得饿……”瞥见采青脸色微沉,便又笑道,“你去把饭菜端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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