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她找了这么好听的借口。阮蕙心里暗暗一笑,沉吟片刻,方才轻启朱唇:“既如此,就凭世子做主吧!”
杨恪看到她眼底一闪即逝的笑意,顿时放下心来,虽有好多话想问她,当着阮蒙阮茂两人却又不便开口,只闲谈了几句就告辞了。
十天一晃而逝。
五月十六这日,阮家张灯结彩,全府上下喜气洋洋。
德园里更是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
阮蕙穿着大红花钗大袖礼服,发鬓高耸,鬓旁斜插碧玉瓒凤钗,鬓边两边各簪了一只支掐金丝镂空孔雀簪,肩若削成不盈一握,肤如凝脂气若幽兰,淡扫娥眉眸光流盼,娇媚妖娆艳若桃李,恍如下凡的仙女一般耀人眼目。
芍药与芙蓉一向见惯阮蕙的淡雅装束,此际看到盛装之下她更显华贵雍容,也不由得看得痴了,芍药还打趣道,“奴婢原还道是咱们阮家高攀了,如今看来,倒是杨世子高攀了咱们家美艳如花的大小姐呢!”
一席话说得屋里的夫人小姐们都笑了,一旁侍候的丫头婆子也都喜笑颜开。
苏夫人、武夫人等夫人小姐们纷纷为阮蕙送上添妆之礼,晋王妃因身体不适就没有亲自过来,杨恬就代为把贺礼送上,却是一对龙凤金钗并一卷画册,阮蕙才打开瞧了一眼,就觉面红耳赤——这里头画的,简直就是活“春。宫”,难怪杨恬一脸怪异的表情。
不一会儿,喜娘进来说,“吉时到了,请新妇出门!”
芍药几个就笑道,“先前不是让二门上的小厮递话出去,把咱们德园的丫头婆子们十二个吉祥如意的金锞子送过来,都这工夫了还没见着金锞子的面,还想请新妇出门?叫他再等等吧!”
苏容看到阮蕙欲言又止的,便冲芍药笑道:“你家主子向来和善从不与人为难,偏生你这小蹄子多事……”
芍药睨了阮蕙一眼,一本正经地对苏容道,“苏小姐素知咱们小姐的脾性,一早她就吩咐不许为难‘人家’,咳……谁知道将来‘人家’为不为难咱们小姐?咱们小姐今日为大,往后成了‘人家’的人,自然事事顺从‘人家’了……好不容易‘人家’来求咱们小姐一回,怎么着也得让‘人家’为难为难不是?”
一席话尚未说完,屋子里的夫人小姐们就笑成一片,杨恬更是笑险些连手中的茶也洒了。
阮蕙知她取笑自己,作势嗔了她一眼。
芍药这才笑着对那喜娘道,“快去跟姑爷说去,叫他赶紧送金锞子来,千万别误了吉时!”
哪知话音刚落,外头就有婆子喜滋滋地进来说,“姑爷让人送来二十四个金锞子,说咱们园子里的每人两个……”
芍药一时怔在那里,好半晌才笑道,“啧啧,竟还弄了个双份……早知道就该让他送二十四个了……”
喜娘这才笑道,“姑娘们可以放行了吧?”
这边采青就笑呵呵地拿了喜帕给阮蕙盖上,与芍药几个左右搀扶着她出屋。
走至德园门外,阮蕙的脚步微微一滞,心里陡地涌起一阵酸楚。采青素来与她心意相通,也不由得回头一望,眼底已泛起薄薄的氤氲。
阮蒙早等在德园门口,见了一身盛装的姐姐,欢喜之余难免也觉得伤感,当下上前几步,在阮蕙跟前蹲下身去,慢慢把她背了起来往府门而去。
这是晋阳习俗,女子出嫁,皆由兄弟背上喜轿。
阵阵喧嚣夹杂着鼓乐之声涌入阮蕙的耳膜,她伏在阮蒙的背上,虽看不到外面盛况,却也能感觉到这喜庆之意,一时间竟百感丛生,不由得落下泪来。
到了府门,便听有人高喊:“吉时已到,请新妇上轿!”
隔着轻薄的衣衫,阮蒙也已感觉后背濡湿,当下眼眶一红,几欲掉泪,可看到在府门前一溜儿排开的十二辆张灯结彩的华美马车,心里的伤感顿失,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喜悦——能嫁给那样出色的男人,又是侯门世家,姐姐这一生,总算出了头!
068、谈情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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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恪身着大红喜服正满面含笑地候在门口,眼见阮蒙背着头顶喜帕的阮蕙出来,忙迎上几步,想要伸手去扶,阮蒙已沉声说道:“姐夫,我姐姐这一世,就托付给你了。”
杨恪神色一凛,当即正色道,“蒙兄弟请放心,杨恪此生,绝不负兄弟所托。”说话间已一手撩起车帘,一手托着阮蕙的绣鞋让她在车厢里落脚。
阮蕙双足落定,便有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柔荑,透过喜帕晃动的流苏间隙,她已然看清这是一只白皙修长的男人的手,毫无疑问,这只手的主人就是杨恪。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杨恪已经在她身旁坐下,并顺手放下了车帘。
片刻之后,车外传来一个浑厚的男高音:“吉时已到,新妇起程!”原本的唱词是“新妇起轿”,因这次新妇坐的是马车,故此便改了唱词。
马车就缓缓启动了。
阮蕙忽然涌起一阵冲动,悄悄掀起了喜帕的一角,透过挂着轻纱的车窗往外看去。
路边有看热闹的人群大声笑闹着,突然有个小孩子指着她的马车叫道:“快看新娘子!”
阮蕙一惊,忙放下喜帕正襟危坐。
马车渐行渐远,鼓乐喧嚣之声也越来越小,渐渐微不可闻。
阮蕙安静地坐着,听着单调的车骨碌声,突然间想放声大哭。虽然这里并不是她真正的家,虽然这里只有一个阮蒙真心待她的人,虽然留在她记忆里的,并没有太多值得留恋的事物,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想哭,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上一世,她没有做过新娘,这一世,她如愿以偿,可为何她还是竟如此伤感?
泪水突如其来,汹涌得如涨潮的海水,顷刻间就湿透了她喜服的前襟。她似乎忘记了车厢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竟肆无忌惮地抽泣哽咽起来。
良久,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被泪水打湿的柔荑,一个醇厚温柔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想哭就放声大哭吧!哭过了,就什么都忘了,就什么都好了。”
阮蕙这才惊觉,连忙止住抽泣,另一只手拿出帕子悄悄揩去泪痕,想到把脸上的妆都弄花了,顿时一阵尴尬。
杨恪虽然看不见喜帕下那张宜喜宜嗔的俏脸,却也猜测她一定哭红了双眼,当下将她揽入怀中,沉声说道:“累了吧?”
阮蕙被他紧紧搂住,鼻息间满是他身上好闻的淡淡的香味,一只柔荑也被他轻轻握在手心,加上喜帕随着马车的移动晃晃悠悠,竟让她眼晕得厉害,一时竟透不过气,身体也随之僵硬起来。
杨恪仿佛感觉到她的局促不安,在她耳畔低声笑道,“怎么了?难道……你在害怕?”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的确令阮蕙有些胆怯,不过,她是不会承认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来:“不怕。”
杨恪又是一声低笑,笑声中似乎还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顷刻间使得阮蕙被他握着的手变得滚烫起来,脸上也随之火辣辣地烧得她浑身躁热难受,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外挪了挪。
“既然不怕,就靠近我一些。”杨恪手上微微用力,阮蕙的额头就已抵上他的下颌,“旅途单调,咱们也好说说话儿。”
阮蕙下意识地想要坐起身来,忽然想起她已经是他的妻了,便轻叹一声,放弃了挣扎。
杨恪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挑起喜帕的一角,已然看到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当下就把喜帕取了下来,轻轻替她揩去脸上已被泪水浸得厚薄不匀的胭脂,爱怜地笑道:“那日在广绵,你是何等的英勇,怎么这会儿竟哭成这样了?看你,眼睛都肿了,要让蒙兄弟见了,还道我欺负你了呢!”
因为长乐实在太远,又怕耽误阮蒙的功课,阮蕙便没答应让他送亲,这时杨恪突然提起他来,顿时又令她心中一阵酸楚。
杨恪早从苏夫人口中得知阮氏姐弟俩人相依为命的前事,眼见阮蕙泫然欲滴,也觉心中痛惜,便抚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等蒙兄弟有了功名,将来谋了一官半职的,你们姐弟俩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阮蕙这才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我脸上的妆……花得厉害吗?”
杨恪不禁笑道:“没关系,等到了驿站,洗一洗就好了。”顿了顿又笑,“我第一次见你时,都觉得你满身泥水脏兮兮的模样挺可爱的,更何况现在你成了我的妻,身着盛装还如此雍容大方?”
一语未了,阮蕙也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
“你笑起来真好看。”杨恪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想要抚上她艳若桃李的脸颊,却又怕唐突了她,滞了滞就慢慢缩回手去,“真希望每天都能对着你这样的笑脸。”
“世子说得倒是好听。”阮蕙脸上就有些发热:“妾身不过是个凡俗女子,世子天天对着,日久必然就会生厌了……”
杨恪微微俯身,挨着阮蕙的脸颊低声笑道:“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凡俗女子呢!倒让我想念了许多时日……看来这姻缘是早已注定,要不然,怎么会让我在广绵遇到你呢!”想到自己差点没有救她,他一时倒有些后怕,若是错过,她又会成为谁人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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