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人言可畏。”杨恪低叹一声,“想不到,当初一句戏言,竟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阮蕙便望着杨恪,等他解释。
杨恪沉声说道,“皇后自成婚以来,已经快十年,一直不能为圣宗诞育子嗣,私下里不止求医问药,甚至还悄悄求神拜佛,却始终未能如愿以偿。她畏及人言,一直严加管束内宫,故此宫中妃嫔也无人能身怀有孕。不巧那位她亲自推荐的贤妃郭月华,竟在一次承宠后就有了身孕、郭月华一向行事高调,在第一时间便把身怀有孕的消息传了出去,这才让皇后娘娘一时之间无法动手,之后想是听了你的谏言,便迟迟没有下手……不想前些天宫中传出贤妃怀的是龙子的传言,之后不出两天,贤妃娘娘就突然病倒,肚里即将临盆的胎儿自然也就没能保住了。”
阮蕙想起秦若水那深邃的眼神,脊梁处不由得升腾起一丝寒意——内宫之中,果然是血雨腥风。
339、探宫闱
只是,阮蕙并不知道,杨恪的晚归,不仅仅只让她一个人不安,就连胡清媚,心里也生出隐隐的担忧来。
当然,除了胡清媚,还有老侯爷与江家二老他们,也因此而猜度起朝廷中是否已经发生了什么变故,或者正在发生什么大事。
不过,杨恪并不知道因为自己回家得比平时晚了一些就引发了府中一干人的猜疑与担忧。
当然,他并不是故意推迟回家,而是因为黄舅父病得的确太过严重而不得不请了朝中最负盛名的太医随行,一路前往迎接黄舅父。好在太医看了舅父的病之后,当下便为他确诊,并开下了方子,说是三日之后病人病情就会有所好转,不过因为病人不能经受路途颠簸,须得留宿客栈诊治,待病情延缓之后才能赶往晋阳。
这样一来,杨恪只得留下杨林等几人在黄舅父身边照顾。说是照顾,其实就是保护。虽然离长宁已经不远,可就是因为不近不远,才更让他担心——毕竟,现在朝中风声见紧,若走露消息,只怕就会有人对黄舅父下手。
杨恪把手中的马鞭扔给守门的厮儿,迈着大步进了二门,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尽量让微笑显得自然而轻松,这才轻咳一声,跨进了小花园的甬道。
因为廊下已经掌起灯来,值夜的小丫头眼尖,瞄到杨恪进门,忙掀起帘子进去通报。及到杨恪走到上房廊下时,芍药已经挑起帘子迎了出来,笑道。“王爷回来了?”
杨恪点了点头,问,“王妃她们,吃过晚饭了吧?”
就算有天大的事。对于吃饭,阮蕙一向都不会因此而疏忽的。不仅要吃饱,还要吃好。说是吃饱吃好之后才有精神应付即将发生的事情。芍药心里把阮蕙的话默念一遍,笑着点头道,“已经吃过了……王爷还没吃饭么?”
杨恪“嗯”了一声,就弯腰进了门。
芍药的目光随着晃悠的门帘匆匆往里瞥了一眼,就下去给杨恪张罗晚饭去了。
杨恪进屋,一眼看见阮蕙坐在上首的软榻上,正在灯下绣着宁哥儿的冬裳的襟边。听见脚步声,就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在杨恪长长的马靴上停留了一下,这才微笑着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累坏了?”一边说,一边过来为他解肩上的大氅。
长宁的初冬,比长乐似乎要冷很多,听说有些地方已经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不累。”杨恪笑道,“今天驿官送来舅父的急信,说是在路上病势沉重了,所以,我就快马赶了过去,这一趟来回。所以就迟了些。”
“舅父他……怎么样了?”阮蕙问道,“玉儿妹妹知道这事么?”
“我已经请在了太医前往为他诊治,应该没有大碍。”杨恪道,“玉儿妹妹那里,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她吧!省得她知道了又要担心。”
阮蕙点点头,把大氅递给侍候在侧的采青。
采青接了大氅。便说要为王爷沏茶,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是不是还没吃饭?”阮蕙又道。
“午饭吃得迟些,这会儿,倒也不觉得饿。”杨恪笑道,伸手拿起阮蕙随手放在榻上的衣裳,细细看了两眼,又道,“这小兔子的两只眼睛,可真是给绣活了……看不出来,这才两年,你的绣技居然如此精进了。”
“你呀……这时候还不忘取笑我。听说,西跨院的胡小姐,绣工才是一流的呢!”阮蕙想起当初刚定亲那会儿绣嫁的事,一时竟觉得恍若隔世——那时候,她给杨恪绣的外裳,只能勉强算入得人眼,哪有现在的功力?一转眼,已经两年过去了。时间,可真是过得太快了。
听阮蕙提起胡清媚,杨恪就不禁目光一闪,随即笑道,“是么?想不到这位胡小姐不仅人生得好,竟还有这样的本领?只可惜,将来进了内宫,这门绝技只怕也用不上了。”
阮蕙不禁暗自点头。皇宫里有专事皇帝妃嫔的针工局,哪里用得着妃嫔们亲自动手?再说了,妃嫔们的精力都用在了怎样讨好皇帝,怎样对付其他妃嫔,也没有精力去做这样的事情。不过,她嘴里还是说道,“妾身倒觉得,以胡小姐的姿容才情,如果入宫,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杨恪奇道,“蕙儿何出此言?”
“妾身看这位胡小姐不仅生得绝世姿容,还有沉稳、冷静的性子,更难得的是,她那浑身的灵气,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如果进了内宫,岂不是生生毁了她这一世?”阮蕙望着杨恪,“王爷觉得妾身说的是也不是?”
杨恪不答,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走近阮蕙,伸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揽,沉声说道,“蕙儿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阮蕙就笑着反问,“王爷觉得妾身看出什么来了?”
杨恪手一紧,把阮蕙顺势拉进怀里,笑道,“怎么我听着你说话的口气,就像喝了醋似的?”
阮蕙故意嘟起嘴道,“妾身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还是王爷觉得妾身已经愚蠢到要跟一个即将入宫为妃的女子争风吃醋?”
杨恪不禁呵呵一笑,随即俯下头去,低声说道,“争风吃醋的事你不会做……想必,你是对胡小姐的来历生了疑心吧?”
阮蕙便迎上他灼灼的目光,笑而不答。
杨恪直起腰来,看了阮蕙半晌,这才沉声说道,“以蕙儿的聪明,想必也猜出一些来了。你这么看着我,不会是嗔怪我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吧?”
“朝廷之事,妾身一个女流之辈又怎敢过问?王爷不说,妾身就不问,哪里又敢嗔怪王爷不告诉妾身真相?”阮蕙轻笑一声,“不过,王爷若要把真相告诉妾身,妾身倒也愿意洗耳恭听。”
这时,门帘一晃,芍药端着托盘进来,笑道,“王爷,厨房特意为您留了菜,还热着呢,您先用点儿吧!”接着又进来两个小丫头,手里都提着食屉子。
阮蕙便亲自安桌摆箸,侍候着杨恪吃了晚饭。
一时饭毕,等芍药带人撤了残席,杨恪漱口净手后,这才让众人都退下,单独跟阮蕙说话。
阮蕙故意笑道,“王爷许久不曾跟妾身说过什么重要的大事了,莫非这一次,又有什么大事要告诉妾身了不成?”
“你还记得上次进宫时见过的贤妃郭月华么?”杨恪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
“什么?”阮蕙想起贤妃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得吃了一惊,“她那样得宠,怎么竟也遭了别人暗算?”
“不是别人暗算她,而是她自己动的手。”杨恪道,“前些天,圣上提及此事,伤心欲绝,意欲将贤妃打入冷宫,还是安王爷等人与郭大学士率了众人求情,这才从轻发落了贤妃。不过圣意难平,连当初举荐贤妃娘娘入宫的皇后,也冷落了,大有责怪之意。”
原来如此。莫非这位胡清媚也是皇后秦若水早已备好的替代品?比起郭月华,这位胡清媚,档次高了不止一倍,想必圣宗会更加喜欢。只是,那位郭月华,为什么要故意弄掉肚子里的孩子?要知道,这可是圣宗的第一位皇嗣,就算是位公主,也一定会极尽荣华,郭月华若不是脑袋进了水,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来?
就算阮蕙心里猜度不已时,杨恪又道,“想必你也怀疑贤妃不会轻易流掉孩子吧?便是圣上,也对此事深存疑窦,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好发作罢了……等些时日,皇后娘娘跟圣上再提纳妃之事后,我就把胡小姐送进宫去,以解内宫之困。”
阮蕙看着丈夫,好半晌才道,“这位胡小姐,是不是也已经怀上了身孕?”
“你说什么?”杨恪不禁奇道,“胡小姐尚未出阁,怎么会怀上身孕?”
“王爷难道真的相信圣上能够生育?”阮蕙低声说道,“当年圣宗伤了要害部位的事,难道你真的忘了?”
“果真是人言可畏。”杨恪低叹一声,“想不到,当初一句戏言,竟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阮蕙便望着杨恪,等他解释。
杨恪沉声说道,“皇后自成婚以来,已经快十年,一直不能为圣宗诞育子嗣,私下里不止求医问药,甚至还悄悄求神拜佛,却始终未能如愿以偿。她畏及人言,一直严加管束内宫,故此宫中妃嫔也无人能身怀有孕。不巧那位她亲自推荐的贤妃郭月华,竟在一次承宠后就有了身孕、郭月华一向行事高调,在第一时间便把身怀有孕的消息传了出去,这才让皇后娘娘一时之间无法动手,之后想是听了你的谏言,便迟迟没有下手……不想前些天宫中传出贤妃怀的是龙子的传言,之后不出两天,贤妃娘娘就突然病倒,肚里即将临盆的胎儿自然也就没能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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