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带来一阵荷香,琳箐也不再说话而是闭目感觉着这荷香,荷塘周围十分宁静,偶尔还能听到有鸟叫声,那个繁杂的世界似乎离她们十分遥远。
猛地有男子喧哗声传来,不等琳箐睁开眼睛,李婉壁已经跳起来拉着琳箐的手准备离开,虽说两人结伴,今日来赴宴的人也不少,可碰见男子总是一件略微尴尬的事。可是男子的说话声越来越大,听起来好像还不止一人,这时走已来不及。琳箐牙一咬就拉着李婉壁往假山后面躲去。
好在太湖石十分高大,两人身形都娇小,顿时遮了个严严实实。男子说话声已经来到假山边,坐在方才琳箐二人坐的地方,似乎也是来赏荷的,赞叹了几声荷花就开始说起别的来。琳箐突然听到张家二字,不由侧耳细听起来。
“林兄,听说贵府伯母已向张家姑娘求亲,恭喜你再过些时就小登科了。”那个被问到的却叹道:“什么小登科,我听说这张家姑娘幼失庭训,十分凶悍。”
☆、49 相见
这话说的十分过分,李婉壁的双颊已经鼓起来,但见琳箐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悄悄地从石峰中间看过去,小声地对琳箐道:“像是林侍郎家的小儿子。”林家幼子?琳箐的眉皱一下,记得林夫人曾隐约提起过,不过这种事,张世荣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只是含糊提过。
外面已经有人笑了:“林兄你怎能如此说?天下失了母亲的人多了,又见哪个个个凶悍了?我听说张家六姑娘从失了母亲就一直当家,哪是什么凶悍之人。”林公子已经伸出手指摇了摇:“不然不然,你们都只知道京城里的事,晓不得这家里的事吧?我可告诉你,”
说着林公子正待开口又把话咽下去:“罢了,说这些总是不好。”这样勾人胃口,谁愿意接受,立即就有人道:“这张家还出了什么事?总要说出来。”就算先头为琳箐说话那个也忍不住道:“横竖这里只有我们几个在,哪还有旁的人,出了你口进了我们耳,绝不说出来。”
林公子再往四处瞧瞧才开口道:“你们都晓得张给谏丧了妻子?”这个只要是在京城的人有谁不知道?琳箐在假山后听的清楚,虽然面色依旧没变,但那手已经不自觉地握紧李婉壁的手。
李婉壁一张脸红彤彤的,有些气愤地道:“这群男子,怎么也学妇人家在这说三道四,就该出去说他们,臊他们一脸才是。”琳箐使劲吸气呼气,沉下心听着林公子说些什么?只听林公子笑一声就道:“张给谏和夫人情深意重也是有的,但上有老母在堂,下有幼儿待哺,哪有不续娶的道理。只是张老夫人数次为张给谏寻亲事,都被这位张六姑娘破坏掉。我还听说有一回,人都要说定了,这位姑娘竟跑到厅上大哭大闹,不许张给谏续娶。张给谏疼女儿这才没允,但我以为……”
林公子正说的高兴,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竟不知林公子这些话是从何听来?”这又是从哪里来的人?李婉壁抬眼一瞧,这荷塘旁边除了假山,还有几从牡丹,此时牡丹早已凋谢,有个少年正从牡丹丛后直起身子。
这少年是谁,怎么这么眼生?李婉壁心里疑惑,虽数年没见,琳箐却已认出这少年竟是秦长安。他怎么会在这里?琳箐心里暗忖,况且秦长安和兄长一起出门,也该一起回来才是,怎么没有接到哥哥一起回来的信?
秦长安已经分开牡丹丛走出来来到那群少年面前,拱一拱手就道:“女子声誉何等要紧,况且张姑娘并没做过这些事。诸位在这说的快活,若被人听到了,只会笑一群男子如长舌妇一样。”李婉壁不由点头,这群男人怎么像长舌妇一样,就该这样被说。
琳箐按下心里疑惑侧耳细听秦长安说话,这群少年公子生长锦绣堆中,从小得到赞扬,此时被秦长安这么一说,登时脸红起来。年纪稍大的一个忙笑着打圆场:“不知这位公子是谁?不过是酒后说些闲话,消遣一二罢了。”秦长安站在那里,如同一棵青松一样笔直,瞧着他们道:“在下姓秦。”
姓秦?几个少年面面相觑一下,这京中哪个官姓秦?秦长安已经缓缓又道:“在下不过山野之人,昨日方才进京,和刘兄有几分相熟今日才来刘府赴宴。”原来没什么后台,林公子被说了已经有些觉得下不了面子,再听到秦长安这样就道:“你还说我们在此说闲话,那你躲在牡丹丛后又是怎么一回事?”
秦长安的眼微微垂下:“在下不胜酒力,喝了两杯这才来这边散散,不觉在牡丹丛后睡着,等醒来时听到诸位公子在此大放厥词,损恩师爱女之名声,这才出言相助。”恩师?这会儿有人想起来了,林公子越发觉得被下了面子,那脸一沉就道:“原来你就是张给谏那个带进京的弟子,难怪这么维护。可你也要知道,”
秦长安的声音还是很淡:“我要知道什么?今日就算不是说恩师爱女,就算是别的姑娘被说,在下也要出来为人辩护一二,毕竟诸位只当做闲话,可说不定就毁了别人一世。”李婉壁不由瞧琳箐一眼,凑到琳箐耳边道:“伯父收了个好弟子。”
琳箐也淡淡一笑,当日那个倔强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现在已经长大,虽身着一袭布衣,站在那些锦衣华服的少年们面前,却还是不卑不亢。长乐姐姐知道自己的弟弟变成这样,会十分高兴吧?想到每次信里秦长乐那平静淡然的语气,仿佛在青灯古佛之下已经一辈子一样。琳箐想着一定要写信告诉秦长乐,她心心念念念着的弟弟,已经长大了。
那些少年都被秦长安这话说的有些面红耳赤,林公子本是娇惯长大,虽然任性却心性不坏,此时还要一心找回场子来,猛地想起一件事就道:“休说我不晓得你的底细,当日若不是你姐姐苦求,张给谏怎会收下你?算计不停,你又算什么光明磊落的男子?”
林公子如愿以偿地在秦长安脸上看见一丝苍白,但秦长安已经不再是当年脆弱的孩子,姐姐做出的牺牲,绝不是让自己在此时此地和人义气用事的。秦长安的手在袖子里握一下就对林公子道:“先是随意说失母之人没有庭训,再说无父无母之人只会算计,林家的家教,就是如此吗?”
林公子是真心没考虑的那么深,一心只想用最能攻击别人的话来说,秦长安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林公子竟忘了怎么回答。还是方才那个打圆场地急忙道:“今日难得遇上秦兄,不如我们到前面喝一杯。林兄他的性子就是如此,想什么说什么,其实全无坏心。”
秦长安拱手道:“酒量不好,不敢领酒。”说着秦长安看着林公子,话里大有深意地道:“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是一种幸福,只是,”秦长安的话微微一转:“有时一句话,就能害人。”林公子此时舌头在嘴里打着磕巴,不晓得该回答什么。
先头打圆场那位笑着道:“所谓不打不相识,来来,我们还是往前面去。”一直不说话的一个人突然道:“不对,假山那里有不对,方才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假山内的两女听到这话都愣了下,林公子方才丢了脸面,此时要找回来,声音大一些道:“什么人躲在那里?还不快些出来,等见了你家……”
林公子的话在见到假山后转出的两人就被卡在嗓子里,琳箐看着这些人的面色,对秦长安行礼道:“多谢秦师兄为小妹正名。”果然是张家的姑娘,方才还有人以为没这么巧,琳箐已经对林公子道:“我久居乡下,倒不知道在家乡的一言一行,是何人尽数告诉了林公子,还是林公子有什么耳报神,不管是谁家的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十四五岁的少女这样直面问出,林公子一张脸已经又红了,我,我卡在喉咙里话不成句。琳箐眼珠一转,压下心中的念头,不然今日还真有心想把这凶悍的名声坐实。只是瞧了瞧周围这群人才轻声道:“以后要说别人家的是非,诸位可都要记得选个隐蔽些的地方,免得堕了诸位公子的威名。”
李婉壁见这些人个个都面上通红,忍住心里的笑,琳箐这才牵住她的手往外走:“走吧,我们出来久了,说不定李伯母和我二舅母都急了。”李婉壁用帕子掩住口,等走出一段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和琳箐笑出声了。
除秦长安外,那几位都尴尬地互相看一眼,还是秦长安笑着道:“还是往前面去吧。”林公子这时候终于有句完整的话了:“也不晓得这两位会不会把话说出去?”这会儿知道怕了,秦长安眼里有笑:“师妹是个不爱说人是非的人,至于那位姑娘,我并不相熟。”
方才打圆场那位已经道:“我表妹也不爱说人是非,娴雅的很呢。”说着还是忍不住笑,林公子不由踩一下他的脚:“姓宋的,你这个表哥都没注意自己表妹在?”宋公子手一摊:“我哪晓得,还不是你们要来赏荷?”林公子嘟嘟囔囔地道:“难怪方才进园的时候好像看见有两个人在荷塘边,等到面前了就没瞧见,原来是她们俩,早晓得……”
宋公子头一摇:“明知道可能有人你还在这大声说人是非,真是,”活该两字还是没说出来。秦长安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笑容,数年不见,这位师妹也长大了,眉目之间没有当初的稚嫩了。就不晓得姐姐好不好?想起姐姐,秦长安不由微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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