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从姬瑢口中吐出这“丫头”二字,我心情是无法形容的舒畅。
我想应声,可是当眼神落在姬瑢的手杖,又联想到方才入宴之时他不慎将长桌撞翻的情景,忍不住心里酸酸的。
记得以前在宋府,姬瑢的眼目是不大好,可是一直都有恢复,我见他最后一面时,他已经可以将眼前的景物轮廓辨别得十分清楚了,怎么现在……我低声道:“殿下……我记得你的眼睛……”
姬瑢低眸浅笑,一旁的宫灯照在他清隽的眉目之上,眸色更显淡柔:“丫头,我的眼睛很好,看得见你的影子,你穿的是绯色衣衫是么?”
我只被这样的笑容闹得头目晕晕的,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姬瑢额前的发丝“倏”地一下滑落,浮在我的脸庞,他压低声音:“我只与你说几句话,事关紧要,你听着就好。”
我再次点头。
“平王新婚被派去打仗,又被外族俘虏,这绝不是偶然事件!!!”
我一惊,忍不住浑身抖上一抖。
“丫头,你怎么了?”姬瑢问道。
“宋斐……宋斐也这样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俩都这么认为?而且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再者……若这件事真与我有关系,那与宋斐、与殿下你又有什么关系?”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不了解男人的志向,可隐隐觉得平王、宋斐、贞王还有沈俊卿都在做同一件事情。
“现在……在这个地方还不能与你说……本来宋将军是不愿过早告诉你的,可是我觉得你有知道的必要。这样非常时你也好有准备,护自己周全!”姬瑢沉声道。
非常时?又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我爹不让我早知道,若有意隐瞒我,为什么姬瑢又觉得现在要给我说,到底今后会发生什么状况?
我傻傻地站在原地,不想去过多的联想一些事情。
“丫头,你听着,我不日就要回去了,在这之后你务必回南安城一趟,届时,我与你说得详细些。”姬瑢低低说了一句,“有人要来了,你先回殿内吧。”
我心中思绪翻飞,觉得自己像一枚棋子,已然被安排在了一件至关重要的布局里,前面的路是否为先,却是自己不可知。
我转身刚要往殿内走,姬瑢又道:“等等……丫头,你刚才可有提到过宋斐?”
我知道姬瑢耳目都不大好,或许刚才他并未挺清楚,于是我再转过身,朝姬瑢道:“是,他与你说的话一样,说平王新婚被派去打仗,又被外族俘虏,这绝不是偶然事件……”
姬瑢闻言,眉间微蹙,若有所思片刻,迟疑道:“我知道……宋斐与你自小亲近,是你的义兄,是宋将军的义子,只是……只是最近我观他与宋将军出现罅隙,总之……你与他在一起万万小心才好。”
“宋斐与我爹又发生了什么事?”我突然想到我要求宋斐带我离开平王府时,他说的那句话,“除非……我再去求他!好吧,清妹,最长不超过一年,我就带你离开”。
这个“他”指的是谁?而且他要做什么事就能带我离开王府?
疑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使我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痛。
“也未发生什么事,只是宋斐和宋将军在某件事情的意见不合,你不必担心了,等回那南城我仔细与你说吧。”姬瑢朝我笑着淡淡说道。
而彼时我回了南边有幸第一次进入贞王府,当得知一切真相时,心中的波澜比之今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怎么好多熟悉的身影不见啦。。。
40
40、两碗元宵 ...
今日正月十五元宵节,晚间在王府中的翔悦阁摆了宴席,我还生怕平王府中因为去年一下少了三个主子而使这个节日显得凄凉,倒不想今晚竟是一派欢天喜地其乐融融的景象,尤其少年孩子们喜好玩花灯,猜灯谜,沈俊卿颇有耐心地陪着几个弟弟一同玩耍,他现编的灯谜要比我一早命人准备好的有趣得多,当然沈俊迟似乎一下落了单,总被沈俊卿挤兑地无话可说,干脆一直在我身侧与我笑闹一场。
我一直惦记着上一次见姬瑢时发生的事情,想着这几日筹备地也差不多了,恰逢正月刚过完年,我也有借口回一趟娘家。
明天就可以出发了吧!
“宋清,你是不是累了?看着乏乏的,这会儿也确实晚了,这里就由那几个小子闹去,我送你回屋歇息吧!”沈俊迟关切地问。
哎哎,在沈俊迟的眼皮底下又走神了,难怪他会认为我此时疲顿。我看了看在回廊下沈俊卿被染了有些变色的玉色长衫,他一直笑着和沈俊岚、沈俊书耐心地解释灯谜。想到沈俊迟称他为“小子”,我忍不住哧地笑了起来,没好气地点点沈俊迟额头:“你真是没大没小惯了,你与我说说,你与你二哥怎么跟仇人似的。”
沈俊迟揉揉额头,不屑地将沈俊卿一望:“因为我觉得……他和你说话味儿怪怪的。”
我点头,这确实不假,看着沈俊卿此时温和的笑容,我可不敢想象他有一天会这样对我。
“我还觉得……他看你眼神也怪怪。”沈俊迟又道,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我“哈”地笑了声,发现沈俊迟益发孝顺了,他二哥对我的不恭成为了他不喜欢二哥的理由,我忍不住伸手摸摸沈俊迟的脑袋。他身子立刻绷得直直的,眼睛眨呀眨呀地望着我,似乎很尴尬又似乎很欢喜的复杂表情。
呆了半日,我确实有些乏了,且明日要出远门,今晚总得早些歇息,我便顺着方才沈俊迟的话头:“我确实有些困乏,红玉……”
沈俊迟截住我的话:“红玉姐……我看外面变天了,冷得很,你去清枫苑给我母妃那件披风和手炉来。”
“哎呦,三公子真是孝顺得紧哪,”在厅中坐着的李香惠笑眯眯地道,“我和敏姐姐的儿子虽说是亲生,可却远不及过继来的儿子,可替王妃想得如此周全。”李香惠看着远处自己那个胖墩儿子玩得吭哧吭哧地满头大汗。“我们可不指望自己的儿子是否想着娘累不累,还是替他们操操心吧,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先退下吧。”
听李香惠这么一说,我霎时觉得脸上像贴了金片一样大放光彩,高兴地合不拢嘴,正要顺着她们将沈俊迟再夸上一夸,见她二人要走,便道:“是也晚了,这屋外冷,小孩子耐不住,还是回去早点歇息吧。”
两人得令朝游廊赏花灯的地方走去,沈俊迟道:“人心真是奇怪得很,以前我初入王府有心巴结她们的时候,她们却唆使儿子欺负我,这次我可没她们想得那么好心,她们却想着法地吹捧我。”转目将我一望,笑眯眯道,“宋清,我们走吧!”
我立刻明白沈俊迟的用意,宋艳年前便回南安城宋府过年了,沈俊迟也不知怕些什么,总不让红玉近着我,自己竟然充当起我的贴身丫头……错,是贴身小厮的角儿来。好在沈俊迟的脾气一日好似一日,对我耐心又周到,我也就什么都由着他了。
待三、四夫人方走出殿外,我和沈俊迟便出了门朝清枫苑走去,没走几步,我忍不住朝游廊方才沈俊卿带几个弟弟玩的地方,只见他孑然一人的身影,在满廊花灯照耀下,显得尤为清冷孤绝。他在廊下站了站,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幽幽叹了口气,才拂拂衣摆,朝暮色深处走去。
沈俊迟扯了扯我的衣袖,我这才收回眼神随着他朝清枫苑走去。
到了苑内,我瞧沈俊迟冻得面皮红红的,让他在火盆前烤烤火,叫了声“红玉”,却没人应声,我心中讶然,沈俊迟趁着屋中没人的时候,压低声音道:“宋清,你莫叫了,红玉不再屋中,那就是在给你送手炉的路上,可是我们一路都没见着她,那她必是在你不知道的地方。”
我闭上眼睛,脑袋空了半晌,也料到沈俊迟下面是什么话——
“随意试试,就知道她有问题,总之……宋清,防着她些!”
宋斐让我防沈俊迟、沈俊迟让我防沈俊卿、沈俊卿又让我防着沈俊迟、姬瑢让我防宋斐、这可好,现在沈俊迟又让我防红玉,我又发现一早妙听有问题,将她送走了……
防来防去我身边一个能亲近的人都没。
若以后,有人一本正经地与我说,让我防着我爹,防着宋艳,我都不会太惊讶了吧。
我木着脑袋“哦”了一声,大约是我太淡定的表情吓坏沈俊迟,他道:“你……怎么不害怕呀,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何这样说。”
沈俊迟让我防沈俊卿,这回又让我防红玉,那么红玉大抵是沈俊卿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