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我和沈俊卿这角色是反的,再者……他脑子想来也不怎么好使,我这丝帕固然是他的,但是是我吓死沈俊逸那晚,因为怕我吸进迷烟,他亲自为我蒙上的这个丝帕,难道他都忘了么?
更何况——我脸一热,慌张地挣脱开他的束缚,看着周围的人并未注意我们的举动,而是继续因姬瑢而议论纷纷,我心下也安了——更何况,我与他能生出什么样的姻缘?
“皇上驾到——”一声尖锐的嗓音回荡在明霞殿上方。
文武重官及女眷纷纷跪地,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殿上方的皇上沉声道。
语音方落,众人还未起身入座,只听“碰”地一脆声,接着杯盘摔地噼里啪啦地乱响起来,我转目看向声音来源,见一个长桌已被推翻,桌上的物什零碎滚落在地上。几个宫女公公见状,麻利地将散落在一地的碎片收拾妥当,将桌子扶好,又重新换了一套完整的餐具。
撞到桌子的人是姬瑢。
我看着他泰然自如的神情,心里却紧紧一缩,我知道他因眼盲犯的错误一定很难过。
殿上方的皇上眼神落在方才滚满碎片的地上,又看了看姬瑢的手杖,眼神霎时慈爱起来,低声朝身侧的宫女说了句什么。那宫女盈盈拜喏,缓步在姬瑢侧后方跪下。
寿宴开始,皇上举杯在殿上方说了什么,下面的臣子附和我全然听不进去,只是瞪着那为姬瑢布菜的小宫女红的要滴出血的脸颊嫉妒得要死。
“王妃可否记得,你已经是一个十二岁孩子的娘了,怎么这般没羞耻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望着一个男子?”沈俊卿一手撑颐,闲闲地又把玩着手中茶盏,“‘恪守妇道’四字会写么?”
一句“王妃”,一句“恪守妇道”,可一下破灭了我少女怀春的梦,知道我心思的人没几个,除了我爹宋艳便是沈俊卿了,他真是逮住机会就要奚落我一番。
我狠狠将沈俊卿一瞪,正欲张口反驳,不想另一侧的沈俊迟凉凉道:“姓沈的,你哪只眼睛看见宋清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的娘了?以宋清这样花儿一样的年龄就算有孩子怎么也得是个襁褓小儿吧!”
沈俊卿轻哧一声:“过继之礼都参拜过了,那你倒与我说说,你与王妃什么关系?”
沈俊迟面色一沉,好似很不乐意听到这句话,气呼呼道:“将我过继给宋清又怎样,我们又不是真正的母子,再说我虚岁已经十三了!”
沈俊卿冷笑,面色颇为淡定:“你张口闭口唤王妃为宋清,如此直呼姓名,真是目无尊长,还是……”顿了片刻,又道,“还是你打心里就没把王妃当做母妃看?”
沈俊迟登时脸红得通透,呼哧呼哧地喘粗气,突然他眼睛一亮,拍手笑对我道:“宋清……你说府上目无尊长要怎样家法惩罚啊?”
我道:“视情况而定,最轻的便是罚抄《百孝经》三遍,一月内每天亲自为尊长做顿饭,还有……”还有一月内请安得跪行而入跪行而出。我怕沈俊卿就这点非让让沈俊迟来做,没好意思说出口。
“还有什么?”沈俊迟问道。
“没什么了,就这样。”我回答。
“那好啊……姓沈的,你就陪我一起接受惩罚吧,宋清虽不是你亲娘,可是你也得称她母妃啊,怎么你张口闭口都是‘王妃’呢?”沈俊迟得逞一笑。
沈俊卿脸一沉,我长舒一口气,还好我没说出跪行的事,若日日见沈俊卿冷着脸给我下跪,这还不得折我几年阳寿?
倒没想到一向没脑子的沈俊迟此回为我挣足了面子,我不动生死地朝沈俊迟跟前挪了挪,捂着嘴偷笑。沈俊卿似乎还要说什么,只见沈俊迟挺了挺胸膛大有要把我保护到底的神情,终于扭过来再不望我们一眼。
沈俊迟嘀咕道:“最见不得他老欺负你了,跟个丫头计较来计较去,一点都没有男子气魄。”
糟了,沈俊卿这个娘娘腔最讨厌别人说他不像男人,虽然沈俊迟嘀咕的声音甚小,可他一定能听见,果然沈俊卿转目望向我们这边,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一并不动生色地朝我伸手。
我有些害怕缩了缩手,他看似盯着对面的哪个官员出神,实则不依不饶地又向我伸手。我一个没躲过,被他捉住了。
宽大的袖管下,他在我手上重重握了一下,又在我手心写了两个字,随即便松开了。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起身弹了弹身上的白色残渣,朝殿外走去。
待他消失在殿门外,我起身欲走,不想刚站起身,沈俊迟扯了扯我的衣袖,让我坐下,他伏在我耳边小声道:“那个姓沈的狡猾得很,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我惊异地望着沈俊迟,难道刚才我和沈俊卿的一番举动他全然收在眼底了么?还……猜到沈俊卿要与我说什么?
我胡乱应了一声,心情烦乱地起身朝殿外走去。
殿外面挂满了精巧的宫灯,照得外面如同白昼,我环顾四周瞧见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立于一个凉亭旁,沈俊卿亦看到了我,便从凉亭走下来,朝一边的小路走去,我会意,紧随其后。
走在游廊转了几个迂回,这里的灯光不是那么明亮,沈俊卿停了下来,转身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最好离沈俊迟远点,他远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
我心里咯噔一下,还记得宋斐也这般叮嘱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嘿嘿
39
39、又见贞王 ...
起初,宋斐与我说让我小心沈俊迟时,我确实提防了他好些时日,可是相处时日长久之后,我发现他一如初见那般只是一个因几个李子就开怀的少年,一个倾尽所能帮助本族的少年,我所看到的是他的善良和纯净。
亦或许,我涉世不深,无法像宋斐和沈俊卿一样能洞悉沈俊迟的秘密。
我仰起脸,看着沈俊卿深邃莫测的瞳仁,问道:“你会加害于我么?”
沈俊卿蹙眉,微微一愣。
我又道:“换句话说……我有什么需要有人惦记着?”我见沈俊卿张口欲言,继续道,“既然……我自知没有被谁惦记着的资本,那别人便不会加害于我,就更没有提防别人的必要啦!也许你们和他之间以后会有什么冲突,不过……这些都与我没什么关系。”
“你们?还有谁?”沈俊卿闻言,问道。
“当然都是惦记他的人了。而且……我还知道你的一个秘密……”我环顾四周,眼神飘向不远处的一个地方。
沈俊卿思索片刻,脸上不再是神秘莫测的神情,唇角一弯,笑道:“我的秘密你还知道得不少,说说这次我又让你抓住了什么把柄!”说着,伸出指尖要弹我的额头。
我偏头躲过,指着那远处笑嘻嘻地道:“有位小姐找你!”
只见一盏宫灯下立着一个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女子装作欣赏旁边的腊梅,眼神却有意无意地朝沈俊卿这边飘来。
我大约记得,在明霞殿内,沈俊卿伸手拉我要在我手心写字时,为了掩人耳目,他一直盯着对面的一个官员,而那此时这一袭鹅黄色长衫,在冬季的夜晚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女子,正式那官员身边的女子。
哈,这位小姐误会了沈俊卿的眼神。
沈俊卿刚还含笑的面容登时一沉,看来他为自己这张犯桃花的脸吃过不少苦头,竟然表现的不是十分欢喜。
我朝沈俊卿展颜一笑,便自己一人朝明霞殿走去。
方走几步,身后响起沈俊卿戏谑的声音:“我也知道你的一个秘密。”
一抹胜雪的白色缓慢地从殿内走出,宽大的衣摆似湖水一般,荡漾开来。
虽然殿外的光线依然明亮,可比之殿内还是昏暗了些许,姬瑢茫然无措又带着焦急向四周看了看,这时有个内宦走上前朝姬瑢行礼,恭恭敬敬低头说了一句话,姬瑢摇头似拒绝了他,那内宦又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我看四下无人,疾步走向姬瑢,见他在殿外站了片刻准备回身望明霞殿内走,我忙道:“殿……殿下……”
瞧我这出息,与姬瑢相识那么久也算是老相识了,可这次唤他竟然结巴。
“丫头?”姬瑢转身朝我的方向望,低声道。
丫头?
闻言,我心中如姬瑢在风中飞舞的衣摆,一波一波荡漾开来。
我爹叫我“清儿”,宋艳叫我“姐”,宋斐叫我“清妹”,沈俊迟叫我“母妃”、“宋清”,沈俊迟与众人一般叫我“王妃”,不过这也仅限于他不高兴的时候,有时候高兴还干脆什么都不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