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准通往湖中心的那个小凉亭只有一条路,恰恰公子也正背对着这条回廊,我轻手轻脚地朝湖中心走去……
走到白衣公子背后是,一阵微风吹过,连带着他未束的长发和宽大的广袖一同飞舞起来,一阵淡淡的龙涎香从鼻端飘过,只这样一个淡淡的背影,就衬得他满身风华。
我想,只怕只有这样的人物才配的上住这样的仙境。
我在他身后定了半刻,当我看见他一副欲要跃入湖中的模样之时,方想起自己是来救人命的,忙一手扯住白衣男子手,急道:“公子,可千万别想不开!”
那男子显然未发觉身后还站着人,忙收起要寻短见的架势,转身对着我,一并抽回了被我抓住的手。
“公子,这世间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出了这宋府,还是堂堂男儿!”总归我也好歹是宋府的千金大小姐,护你一人还是很容易的。我抬眼,看着那男子决定要好好劝慰他一番,可是却惊得舌头打了结,愣是很失态地看着眼前眉头微皱的男子,竟是下面那句话说不出口了。
有才子爱用花来比女子的美貌,要我觉得方才那满园娇艳高贵的牡丹却也无法胜过这男子的风华与气质,清贵也好,俊逸也罢,却不知叫人怎么形容这张美得难以描画的脸,此时清澈如碧泉的双眼略带愠怒,正盯着我……
“出府?”公子声音很低,问我。
我方回过神,却依旧看着这张脸无法自拔,听见自己也同样低声道:“是,是啊,公子,若,若,若你信得过小,小,小弟,小……小弟,可带……带,带您出去,您,您,还依旧是堂堂堂堂男儿!”
瞧我这出息!脸,保准也是红的。
我这厢想着刚才他被我抓手的厌恶表情,还琢磨着是否继续抓手,带他抄小路离开宋府,而那厢却一直摆着酷酷的表情盯着我的。
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我这肚子实在饿得不行,想是这晚饭早已备好,这回去晚了指不定又有怎样被教训,便权当公子默认了,一咬牙,再次抓起他的手,转身要走。
想来,他真的是极讨厌我的,跟被狗咬了似的躲开我的手,却让我抓到了他的袖摆,我一扯——我发誓我绝非有意,我只当自己是抓到了他的手——他宽大的白袍就被我扯了下来。
……
满园春/色关不住,我依旧记得,那牡丹花开的正是娇艳。
因为在这个院子耽误的时间过于久,等家中晚饭用完了,我才回我爹那,我爹是不出意外的罚我抄《诗经》。
后来,我偷偷又跑到集市上,去医药馆买了最贵的治疗伤口的药去见那个公子。去他那里之前,我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这是……送给我的?”公子的声音依旧很低。
“嗯。”我只垂着头,伸直了胳膊双手捧着药瓶递在他面前,甚至还有点没出息地在发抖。“那日,看见……看见公子受伤了,小女子……小女子甚感……甚感担忧……于是,于是……”唉,真是丢脸呐,几句关心的话都说不到一起。话说,那天确实是这样,我无意间剥光了人家的衣袍,极为羞赧地看到牡丹公子裸/露在外的身子,也窥得他受了很重的伤,心里免不了一阵痛。
我爹,可真作孽呦!
“哦!”公子淡淡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被我耳朵扑捉到了,“你……原来是女的。”
我“倏”地抬起头正对上他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眸,甚感不解,我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总不至于让他还认为我是个男孩子吧。
他笑着拿走我手中的瓷瓶,把玩了好一阵,才低声道:“怎么,今日来不是要带我出府的?”
想到第一次我对他说的话,我的脸顿时烧了起来,不过好歹他算是把我赠与他的药收下了。
再后来,我不大爱往集市去玩儿,总是惦记着这个牡丹花开得正艳的园子,或许真的是被爹说准了,我看过的书太过不正经。自此以后,我竟寻思起要安排一场才子遇见佳人的戏份,这样也好让那个公子重新认识我,或者让他认为,与他有姻缘的不是我爹,而是我。
我记得话本里的小姐总是喜欢遗落帕子啊,簪子啊在书生眼前,书生也喜欢捡这些东西来与小姐相遇,眉一来,眼一去,就双双看上眼儿了。
我瞧着这样的形式倒不大能用在我和那个公子身上,他的园子委实深了点,丢个帕子或玉佩簪子什么的,也委实有些困难。
于是,得用个能飞的吧。
我的性子粗放随行,偏男孩子。宋艳说的没错,我是被我爹惯了一身毛病,琴棋书画女红只要我不喜欢,绝不逼我学习,那女孩子爱玩的花儿啊粉儿风筝啊我都是极讨厌的,所以当我找到那个燕子风筝的时候,实在很困难。
四月的风正适合放风筝,只可惜我的技术不佳,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风筝放到了那个牡丹园里。
当我一人潜进园子,看到公子修长的手指在摸索一样物什时,我的小心肝兴奋地扑通乱颤,我当下认为那所谓才子佳人或小姐书生的好姻缘都是有意而为之的,有意而为之的。
牡丹公子手中拿的正是我用来“勾搭”他的风筝。
作者有话要说:小寅爆发了。。。
5
5、踩踏事件 ...
“真……真巧啊!”我有些扭捏。
他侧身朝我这边看来,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低声道:“是……挺巧。”伸手将风筝递给了我。
我伸手接过风筝的一刹那心里却失落得很,原来我处心积虑打造 “看上眼儿”场面就这样要结束了,他应该先问问我叫什么,再把风筝还给我才对,还应该再补充一句——不知下次与小姐何时相见呐……
唉,话本和现实还是有很多差距的。
我低声说了“谢谢”,转身就走。
“不知姑娘芳名?”身后低低的声音响起,这一句话如一粒小石子丢入湖中,泛起我心内的涟漪,我兴奋地脱口欲说出自己的姓名,可转念一想,若他真是我爹强迫来的公子,那连着也会一同痛恨我的,不如先慢慢接近他,让他认为我和我爹绝对是不一样的,等有机会再告诉他我是谁。
正准备胡乱编个丫鬟的名字,身后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你看,既然是姑娘的风筝让我们再相遇,那在下以后见了姑娘,能否叫一声‘燕燕’。”
我瞧着手中的燕子风筝,甚感欢喜。等,等等……
他说什么来着,“以后再见面”?
看来我看的那些不正经的话本,并非全是杜撰,还是起源于真实生活的,虽然这情节不免有些落入俗套,但终究还是按照我既定的想法顺利地发展。
自此以后,我总悄悄地潜到这个院子里找他,可每次见他心里甚矛盾,一心盼着他能早日摆脱我爹的魔爪,一心又邪恶地希望他的伤势都好不了,能永远留在我们宋府中。
然而,牡丹公子还是离开了宋府,我那时心中惆怅了好一阵,真真体会到了茶不思饭不想。可不出半年,他又到我们府上,我才知道他就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弟弟,贞王殿下,名唤“姬瑢”,封地在东南一带,恰和我爹戍守的南疆接壤。早都听说贞王殿下有容国“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被外人称为“百花王”,只可惜少年时不知患了什么病,耳目都不大好。
闺阁中的女孩子到底还要出于礼数不能如此亲近府中的客人,可每每贞王到我们府上小住的时候,我还会没脸没皮地去他的院子里找他。
……
“你第一次见贞王殿下,还只有十三岁吧,没想到啊姐,你还蛮早熟的嘛。”宋艳戏谑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让我神游回归。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她又笑着续道:“别想着瞒我,你的什么事儿打量我不知道?”
宋艳说的没错,那一年我十三岁,姬瑢二十岁。
我“嗤”地笑了出来,好像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被宋艳当场捉奸了一样,我正欲说什么的时候,宋艳慢慢收起了笑容,挨着我坐下抱住了我,低声道:“姐,你终于笑了!唉,我要真的是你的亲妹妹就代你嫁到京城,让你和贞王殿下能长相厮守,只可惜……我只是义父捡来的,你的什么忙都帮不了……”
我听见宋艳这么说,心里不觉一暖,突然伟大地想,幸亏是我嫁给了那个老男人,而不是艳儿,若真是她嫁到了这里,我心里还不知该怎样担忧呢。
我抹掉她脸上的泪珠,轻声道:“再别说我和贞王怎样怎样的话,想来爹是问过贞王的意思,贞王不答应,才把我嫁给平王的,也再别说你什么捡来不捡来的,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一直也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妹,呃……还有宋斐就是我的亲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