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赞道:“真美,比咱们家的园子都还大”。
秋筠一时想这傅老爷从一穷书生混到如今这样,那当年吴老爷就是他岳丈该多得意他的眼光,挑了个好夫婿,虽夫妻不和,却也能保一世的荣华。
想着,随口说了句:“景致却是不错”。
不爱说话的碧云说:“这是老爷头些年买下的宅子,现金人在北,江南太平,朝中官员都在江南置宅,因此,这几年,地价奇贵,听说还有突起之势”。
秋筠看看碧云,这丫鬟平素不大爱说话,说出话来却有根有据,脉络清晰,对府外行市都了如指掌,真比前世自个这主子都强,自个前世只知吃喝玩乐,出手散漫。
突然,灵光一闪,对,何不置个宅子,日后被休弃有栖身之所。
这一想,就坐不住了,说:“回吧,一会大太阳地里干晒着”。
喜鹊意犹未尽,道:“天道还早?奶奶急的什么?”
秋筠也懒得同她说,起身,就出了亭子,俩丫头只好后面跟着,一路喜鹊眼神不够使,左顾右看,突然,手指着园子西南角说:“姑娘你看,那不是二姑娘吗?”
秋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远处低着头走的果然是自己的小姑庶出的二姑娘傅昕容。
喜鹊道:“二姑娘好像有什么心事,一个人闷闷不乐的”。
秋筠看二姑娘离得远,也没招呼,看她朝大房方向去了,背影有几分落寞。
大宅门里的女人谁没个伤心事呢,秋筠如今也顾不上旁的,眼巴前自己的路尚未行稳。
才进三房,刚绕过富贵牡丹琉璃屏壁,小丫头夏知眼尖看见,跑过来说:“奶奶,爷来家了,在东间屋里”。
秋筠心 “咯噔”,步子一涩,又一转念,这大白天的回府,定是有什么要紧事,遂紧走几步,上了台阶,进了正间,东间门上的软帘天暖卷着,秋筠见傅三爷半倚在炕上,身下垫着个拱银线边青缎团云引枕,
红鸾半蹲在炕沿下,轻轻为他垂着腿,傅三爷半侧身玩味地伸出二指勾起她削尖下颚,使她的俏脸对着他,红鸾含情脉脉,媚眼如丝,惹得傅容锦心如猫抓,指间用力向上令红鸾仰头,说了句:“小妖精”。
秋筠见这情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轻咳了声,里间两人听见,均吓了一跳,傅三爷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红鸾红了脸站起一旁,不敢看少奶奶的脸,秋筠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若无其事地迈步进去,笑着说:“爷,今儿回得早”。
“今儿没什么大事,我就交代伙计说回家换件衣裳,不知我那件玄青平纱马褂你收那去了”,傅容锦打理着傅府的生意。
碧云在旁道:“奴婢收起来了,奴婢这就给爷找去”。
秋筠赞赏道:“还是你细心,不枉跟了你爷这些年”。
碧云羞涩地进了东稍间,秋筠道:“这丫头,脸皮薄,还不好意思”。
秋筠在傅容锦面前抬举碧云是为打压红鸾,并挑起她的妒意。
果然,红鸾不服气心里话:“小蹄子,就你会讨奶奶的好”。
晌午阳光照到傅容锦精致的如女子般五官,越发美得绚烂,这容颜虽美却带着股邪气,上一世就是这容貌让秋筠痴迷,失去自己,如今看起来,还是那样的诱人,乱女子芳心。
若没有前世的记忆,即便是他风流,好女色,秋筠或许会安心爱上他,并且会死心塌地跟着他,可如今物是人非。
☆、8风波
秋筠自然坐到炕桌另一侧,当着丫鬟的面她可不想让傅容锦轻薄。
湘绣捧上茶来,秋筠接着,把汝窑青花瓷茶盅先递到傅容锦手上,然后,自端起汝窑粉青梅花盅,品了口,说:“爷是要出门?”
傅容锦笑向着她说:“是建文兄约我去郊外骑马打猎,去他庄子上”。
秋筠不好说让他去,也不愿拦着,低头笑道:“这常二爷倒是会玩”。
“可不是,只是……”说着,傅容锦含情桃花眼朝她身上瞄,暗昧地说:“娘子夜来闺房寂寞……”。
面对傅容锦的挑逗,秋筠粉面含羞,埋下头,低低地说:“看爷说的,好像妾一天离了男人不行”说不下去,更添羞涩,翡翠耳坠子来回晃动,鸀了半边脸。
傅容锦坐起身,隔着桌子身子探过来,手托着耳坠子把玩,说:“这鸀玉倒是配你 ,只换上珠子的更好”。
“前儿,有对东珠的丢了一只,一时找不到,就戴了这个”,秋筠故意说。
傅容锦食指勾起,探到她粉腮轻轻摩挲,讨好地说:“等爷回来给你买一对,保管是临安城里最好的”。
秋筠心里高兴,重生她徒然对钱物感兴趣起来,那是这世上唯一靠得住的东西。
这时,碧云手里托了件衣物进来,秋筠松口气,正尴尬二人独处,这在自己房中,不像在外间,傅容锦动手动脚可以无所顾忌,有了前次的经验,她不敢在公然做出亲昵的举动,怕这男人绮念上来,把持不住,自己可就得献身了。
碧云看她爷的神色,明白过来,自己先涨红了脸,怯怯道:“不知爷要的可是这件?”
傅三爷散漫看看,说:“正是”。
正说着,喜鹊进来,回道:“奶奶,佟氏成衣铺的裁缝娘过来问大前个奶奶要做衣裳还做不做”。
秋筠想起,自己前世经常做新衣服,只要京城时兴什么衣裳珠宝都不惜重金力求最好,为这傅太太不喜,傅容锦也看不惯,奢华靡费,现在想起真不该,以至最后落得身无分文还是大奶奶偷给了几两银子。
喜鹊看半天主子没说话,就揣度着说:“那我唤那宋裁缝娘进来”。
秋筠不置可否,没说什么,喜鹊就出去,不一会,打外间进来个中年妇人,这妇人也就三十几岁的年轻,穿着得体,虽不贵重,却肥瘦合身,多余块肉都没有,秋筠想,这真是京城有名的裁缝,手艺精准。
宋裁缝堆着满脸的笑,蹲身道:“给爷和奶奶请安”。
这宋裁缝娘经常出没京城官宦人家,为官家后宅一干女眷量身做衣裳,秋筠的衣裳多半出自她手,因此很给她面子,客气道:“看座,上茶”。
碧云搬过矮凳,那宋裁缝告了个罪坐下,小丫鬟端了茶来,宋裁缝欠身接了,抿了口,向前探了探身,热络地笑说道:“听铺子里的小徒说,奶奶前儿要做件衣裳,现京城流行织金流云珍珠衫,连宫里的吴贵妃都做了件,还有尚书府的少夫人,御史家的三小姐前个也做了件,奶奶要不要也做件?”说完,就盯着秋筠的脸。
这宋裁缝常年做这行,练就一双巧嘴,知道什么说辞能打动富家奶奶夫人的心,宫中的吴贵妃自是领导服装新潮流。
秋筠没看出有多动心,随意地问:“做一件要多少钱?”。
宋裁缝诧异,看她笑说:“我的奶奶,怎的嫁人做了奶奶倒不比从前女儿家,从前奶奶要做什么都不问价钱的,这一房主母这点子钱还算什么?”
秋筠笑道:“宋大娘不知,一家有一家难处,家大业大的,不俭省着点行吗?”
这时,在旁弄着蜜蜡佛手玩的傅三爷,懒洋洋地开口道:“这一件衫子要多少钱?”
宋裁缝看有些意思,忙说:“不贵,要二百两银子就能做下来”。
秋筠微皱下眉头,说:“这么贵,这件我不做了,以后在出价钱便宜些的我在做件,有劳大娘白跑一趟”。
宋裁缝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嘴角轻轻一撇,秋筠只当没看见,道:“碧云你送大娘出门”。
宋裁缝走至门口,傅容锦喊道:“慢着”。
宋裁缝经多识广,心下一喜,知道生意来了,遂停住脚,傅容锦对秋筠道:“既然这般好,就做上一件”,说着,从怀中掏出张银票,说:“这是刚蒋大官人那笔生意收的,你先用着”。
秋筠眼角余光扫了眼,“三百两”,心中一喜,足足能剩一百两银子。
秋筠眉梢眼角都带了喜色,声如黄莺出谷,娇滴滴道:“谢谢爷”。
宋裁缝嘴抹了蜜样,凑趣笑着道:“我就说三爷对三奶奶极好的,怎么能舍得让奶奶失望,落了一干夫人的后,奶奶打扮光鲜了,爷也有面子,爷说是不?”
傅容锦笑道:“瞧你这张油嘴,专会哄人掏钱”。
宋裁缝欢欢喜喜地随着秋筠去了里间,量了尺寸,秋筠又详细问问衣裳式样,宋裁缝殷勤介绍说;“这件衫子要用百十来个珠子穿成,光珠子就要好几斤”。
秋筠关了里间的门,问:“少一点不行吗?”
宋裁缝看她肉疼,寻思了一下说:“还有一种雨过天晴纱缀珠子的,也很好看,只没这个贵重”。
秋筠小声问:“要多少两银子?”
宋裁缝用手比量一个数,秋筠心下惊喜,脸上不漏,道:“一百两?”
宋裁缝点头,秋筠拍板就定下了。
外间,好像是说有人找三爷,傅容锦交代碧云一句,告诉奶奶出去的话,说晚上回来吃饭,让等他之类的,就匆匆去了。
送走宋裁缝,关上里间的门,秋筠小心把银票收在乌木匣子里,轻轻用食指扣上锁扣,心里乐开了花,净赚二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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