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筠道:“这就走”,说着就要起身。
不妨,青语道:“才入夏,天气干燥,有点风沙,大多小姐夫人上街都带了纱罩”。
秋筠还未说话,喜鹊道:“那岂不是气闷”,秋筠横了她一眼,嫌她多嘴,对湘绣说:“把我新买的纱帽找出来”。
湘绣答应声,马上去衣柜里翻了出来,其实这是一顶很时兴的帽子,蒲草编的花样,手工精美,侧旁还斜插着朵粉红的桃花,自帽遮边缘垂下青纱,薄如烟,行起路来,飘飘渺渺的。
二人出了府,秋筠径直走,没坐傅家也没坐夏府的车子,而是走出一箭地,岔路转了弯,秋筠招呼一顶空轿子,青语先扶了秋筠上去,然后,自己上去。
车夫问:“夫人,去那里?”
“照直走,过两条巷子东拐上官道”,秋筠于车内清晰地答道。
青语也不问,随姑娘摆布。
这就是这丫鬟的聪明处,凡事多用心,少说话,她知道自家姑娘的脾气,常任性而为,很少顾及旁人感受,心想这又是去那里玩,但心里有点疑惑,她为何撇下自己丫头而带了自己。
昨晚的事,夏夫人还没同她说,夏夫人心思细腻,怕说早了,生事端,主要是怕湘绣弄出别的事来。
秋筠一直撩帘子朝道两旁看,恍惚记得在这一带,轿子行了约一个时辰,秋筠突然道:“停下,就这里了”。
二人下轿子,付了脚钱,秋筠先自朝一间门面过去,青语抬头看匾额:“房铺”,心下诧异。
还没进门,就见一十来岁小童跑出来,殷勤地道:“二位是要买房子吗”。
秋筠进去,随口道:“请你东家出来”。
这时,不用喊,从里间转出一略发福的中年男人,看见有生意上门,满脸笑开了花,点头哈腰地赶着道:“二位姑娘请坐”。
又忙招呼方才那小童,吩咐道:“快沏茶来,沏上好的茶叶”。
秋筠在椅上坐了,那房牙在另一侧坐了,小童捧上茶来,秋筠端起杯子,象征性地挨挨唇,不紧不慢地说:“老板怎么称呼”。
那房牙探身,陪笑道:“敝姓王”。
“王老板,我来是想打听一下,你这里房源位置在那里?”
那房牙一听,小眼睛一亮,马上笑意又多了三分,紧忙道:“那里都有,敢问姑娘要那个地界”。
秋筠随手放下杯子,道:“不要临安城里的,近山水的,景致不错的”。
房牙兴奋道:“姑娘是说,依山傍水,不要闹市的”。
秋筠点点头,“正是”。
青语诧异地看着她,房牙急忙道:“有,我带姑娘去,看中不中”。
坐了房铺的车子,房牙带着二人过去,一路坐对面,热心地说:“姑娘找我就找对人了,我这的房子都是临安这一带最好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秋筠道:“新宅子可有?”
房牙面带难色,顿下说:“如今官家不盖房子,有的都是百姓和官员手里的二手房,但有几处□成新的,姑娘看了,一准行”。
车子出了城门,早起还清朗的天空,出现片黑云,天上飘下雨丝,雾蒙蒙的,满目滴翠,水洗般的鸀,偶有雨丝飘到秋筠脸上,凉凉的,空气中弥漫着清新气息,房牙道:“城外清净,空气好,姑娘却是有眼光”。
秋筠和房牙闲聊了下房价市场,大致有了些了解。
到了郊外,下大路,上小道,路窄紧限一车一骑通过,又行半里多路,车子才在一处大宅子前停住,房牙从车座下抽出两把雨伞,恭敬地笑着说:“二位姑娘打,我这一身灰皮不碍事的”。
秋筠递过一把油伞给他道:“我二人打一把即可”。
下了车,青语为她撑着伞,随着房牙,入内观瞧,这是二进套院,正房三间跨东西耳房,后院同前,房子似已有年头,灰青砖墙外层已部分脱落,屋内倒收拾得整齐,只不远处大山挡着,光线颇暗,秋筠摇头,房牙善察言观色,看她不中意,忙道:“姑娘上车,还有好的”。
三人又上车,行段路,转悠了大半天,看了几处庄子,秋筠均不甚满意,有相中的价高,价钱适中的,位置偏,路窄,交通不便,周遭景致欠佳,总之不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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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行至西山南段,江南烟雨中,青山鸀水环抱中一处庄子,灰青砖墙围住,一片白墙碧瓦房子如雨后水墨画,静谧清新,恍若仙境,秋筠指着道:“这处庄子就极好”。
房牙顺手指望去,笑了,道:“难怪姑娘看上,就是在下看这也是独一份”。
“不知主人是谁?”
房牙摇摇头,遗恨道:“从未见过”。
车子慢下来,任秋筠观赏。
这时,一顶青布小轿,迎面过来,车子往旁闪过,这里道路略宽,轿子擦着车身过去,偏这时,一阵细风吹过,卷起软帘,轿中男子正好转过头来,秋筠惊见一张精美绝伦的脸,清幽的眸子,俊挺的鼻梁,象牙白肤色,细腻润泽,整个人同珠玉一般散发着高贵而温柔的气质。
那人不经意望过来,甚为惊异,秋筠薄纱后影影绰绰一张令人探究的脸,朦胧中如天上掉下谪仙。
车轿瞬间擦肩而过,轿中男子只闻到一缕幽香,如这雨后田野,清新飘渺。
秋筠揣度,这神秘男人是否同这世外桃源庄子的主人有点瓜葛。
又走了一处,下晌,都有点乏了,秋筠道:“王老板,还是先回去,得空在看,买房置地是大事,匆忙间也难决断,容我回去想想”。
房牙看她都不中意,有点失望,但没过分显现出来,极尽客套,
回返时,坐在车里,一在说:“有合适的在通知姑娘,姑娘住址留一下”。
秋筠道:“我会常来看看,住址不方便留”。
那房牙狐疑朝她脸上看看,纱罩挡着,隐约可见是一绝色美人,不禁心下多想,这是那个大户的外室吧,不敢露出身份。
14看房
☆、15撵人
行至铺子门前,青语先下车,打起轿帘扶秋筠下来,秋筠下车瞬间,正巧右侧一卖胭脂水粉的商铺,翠脂斋门里走出二人,那女的额贴花钿珠翠插了一头,一看就不是良家妇女,这女子惊奇地朝这厢看了几眼,偏头同身旁穿雪青杭绸的一贵公子说了几句什么,那公子也朝这厢看来。
秋筠此刻莲足已稳稳地着地,借故同房牙说话,朝另一侧转过头去,隐约不安,这二人是谁?眼生,不识得,但为什么朝这厢看,不会是认识自己吧,多亏早间青语提醒带了面罩,看来出门大意不得。
房牙又给二人另雇了轿子,临了,再三嘱咐:“姑娘有空过来,我这房子多,以后还有好的”。
秋筠心想这才是生意人,买卖不成仁义在。
坐轿子里,秋筠想明个有空在去别家房铺看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青语突然道:“买地皮建个庄子,还能合自己的心思”。
秋筠不是没想过,尚在犹豫,道:“工程大,耗时多,需派个妥当的人管,现在还多有不便”。
青语明白姑娘的意思,自家老爷在朝为官,建这么大宅子,恐引起非议,以傅家名义建倒是行,只是看来姑娘不想让傅家知道,这里面定有隐情,只姑娘不方便说,但以青语的聪明也猜到几分,自己摇摇头,不愿往坏处想,心说,不会的,女婿是姑娘自己选的,没有不称心,在说也才新婚,小夫妻俩正热乎,但不好的预感在脑中却挥之不去。
二日,秋筠同青语一早就出去,又找了另一房铺看宅子,乘兴而去,失望而归,略看上眼的要几万两纹银,秋筠家当全凑上,怕都还不够。
暗自盘算,看来置宅子还得去傅容锦处融资,光靠那点月银和家用俭省着使也攒不下多少,缺的是不小的数目,看来此事急不得。
公中账上的不能使,那是秃头上的虱子,别处也没地方寻钱,看来还得在傅容锦身上下手,寻求突破。
无奈,暂时就搁下了。
晚,听母亲说父亲回来,一头扎到书房,秋筠独自过去书房,父女久未见面,心甚牵挂。
站在庭中,就见书房的灯光,碧纱窗上晃动着影子,像是来回踱着步。
秋筠轻轻推开隔扇门,进到外间书房,透过敞开的门,见父亲拧着眉,走回书案前坐下,灯影中,父亲脸部的轮廓刚毅俊朗,秋筠轻唤了句:“爹”。
夏仲荀抬起头,见是宝贝女儿,棱角分明的脸露出笑容,道:“女儿来了,为父这几日忙,也没顾上你”。
秋筠敛身行礼道:“父亲安好”。
夏仲荀慈爱地看着女儿说:“儿呀,不用多礼,这也没外人,坐吧”。
秋筠多想倚在父亲怀里,一想到前世父亲仕途遭难,又突闻女儿将被夫家休弃,颓然倒地,猝死,秋筠心如刀绞,就在书案旁椅上坐下,说:“女儿就要回婆家,不能承欢膝下,女儿不孝”。
夏大人性格刚烈,此刻却儿女情长,眼中溢满慈爱,说:“看女儿说的,出嫁岂有常住娘家的礼,要孝顺公婆,服侍丈夫,不可像从前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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