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娘是开药行的,我爹是开镖局的。”
“哦,都是好行当。”
“小坤啊,你年纪这么小就出来游学,习惯吗?”
“还好吧,就是开始有些想家。如今又交上了几个朋友,大家在一处慢慢就好起来了。”
“嗯,多交朋友好,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
一老一小在这儿聊得兴趣盎然。没过多久,陈梓坤就将何母哄得开怀大笑。乐山乐水在一旁直抽嘴角。萧舜钦静坐一旁,默默品茶。
何母跟陈梓坤说了一会儿,又转头问李铁牛:“你娘还好吗?”
李铁牛忙答道:“还……好。”
何母微微叹息一声,脸色慢慢由晴转阴,她侧头吩咐何宴:“你去拿半吊钱来,让铁牛带回家去给他娘抓药。另外,让兰儿先做一份饭给他吃,他回家还得照顾他娘。”
“是。”何宴起身欲去。李铁牛一把拉住他,连连摆手:“表哥,舅妈,我不要你家的钱,你家已经这样了还总是贴补我们家,您再这样,我以后就没脸上门了。”
陈梓坤看了看陈剑,陈剑会意,立即掏出一锭白银递上来,陈梓坤双手捧着银子递到李铁牛面前笑道:“李大哥,这点银子你拿去给伯母抓药吧。”
李铁牛一脸惊讶,后退一步,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道:“我哪能要你的钱,不行不行。”
陈梓坤却正色道:“铁牛大哥,你这就不对了,学院的夫子教我们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若是看不见就罢了,见而不管,岂不是有违夫子教诲?常言道,四海内皆兄弟,如今兄家有难,小弟若是坐视不管,以后怎能这在儿混下去?铁牛大哥,你若是不接,就是叫小弟难做人。”
李铁牛是一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陈梓坤的话他听得懵懵懂懂,不过后半部分却是懂了。心中惊讶无比,这世上怎么还有这种人!送人钱财说得好像是帮他是似的。
何母也被这一幕弄得怔了好一会儿,她正要开口让陈梓坤收回。
就听萧舜钦清透中略带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铁牛,为了成全他的高义,你就收下吧。”
“这……”李铁牛看了看萧舜钦。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下了陈梓坤的银子,他一脸感激的说道:“小兄弟,别的我帮不了你,我李铁牛全身上下只有一把子力气,以后谁若是欺负了你,你就来找我,看我打不扁他!”
“咳咳……”何母警示性的干咳几声,李铁牛立即改口:“我、我不打扁他,我吓死他!”
众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时,何兰端了一盘杂面饼出来说道:“表叔你快吃吧。”
陈梓坤却朝陈剑说道:“对了,马车里还有咱们的午饭,怕是要放坏了,你去拿来给铁牛大哥装上,让他快快回家去吧。”
陈剑领命而去,不大一会儿就提了一只大食盒过来进来递给李铁牛,李铁牛刚想推辞,就听陈梓坤笑道:“你一个大老爷们,怎地像个大姑娘似的。我游学时,走到没有酒家食肆的山村旷野处,渴了饿了就敲门要吃的。谁请我吃,我一点也不推辞。”
李铁牛嘿嘿一笑:“好,王小弟,那我就收下了,我还得回去照顾我娘去,你有空就去找我玩去。”说着,他拎起食盒跟何母打了个招呼。又进屋要去跟何父告别。何母忙制止他:“你舅舅睡着了,不必去了。”
李铁牛答应一声,又跟众人招呼一声,大步流星的出门走了。
李铁牛刚走没多久,何兰和何宴就开始摆饭上桌。
何家生活艰难,他们一行人又是突然而来,所以根本来不及准备什么。桌上几盘好菜,一盆小鸡炖山芋,一盘腊肉炒青菜,还有一大盆韭菜炒鸡蛋都特意推到了陈梓坤和文杰和萧舜钦面前。陈梓坤本想将车里的酒肉拿出来添菜,又怕这样做,伤害了何家人的自尊心。因此便又按捺下去了。
何母何宴面前摆的则是野菜汤和没有什么油水的炒青菜和一大盘馍馍,几个孩子也没有个上桌。
何母有些不好意思的招呼道:“家中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可别嫌弃,来,吃吧。”
陈梓坤笑道:“哪里嫌弃什么,先生常教导我们说,嚼得菜根,百事可成。细品起来,这粗粮菜根,别有一番滋味。”
何母和何宴均是微微一怔,随即朗声笑了起来。
何宴问道:“不知王小弟的先生是何人?”
陈梓坤面上笑容不变:“我的先生姓孟,他不是松书书院的。”
何宴“哦”了一声。
萧舜钦静静聆听着他们的谈话,突然,他伸手将那盘杂面饼子推到陈梓坤面前,正色道:“孟夫子所见极是,嚼得菜根,方能成事。吃得粗食,方能成才。你万不可辜负了他人家的期望才是。”
陈梓坤心中一咯噔,须臾,她泰然一笑,从容自若的拿起杂面馍馍,咬上大一口,有滋有味的嚼了起来,却发现这杂面馍馍跟母亲做的根本不一样,硬得像石块一样,她吃了几口后,便觉得喉咙生疼。
何母那双略些浑浊的目光扫了萧舜钦一眼,微微有些诧异。她笑眯眯的将杂面馍馍撤下,换上一盘松软的白面馍馍。陈梓坤冲何母一笑,安静乖巧的吃起饭来。
饭后,众人又略坐片刻,萧舜钦便告辞回去。何家一家人一直送到村口,才依依不舍的和他们挥手告别。
回程时,陈梓坤拉着文杰坐上了另一辆马车,相比来时的神采奕奕,她多少有些沮丧。
文杰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陈梓坤长嘘了一口气,摆摆手道:“无事。”实则,她心里有事,她突然觉得那个萧舜钦似乎能将她的计谋一览无余,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非常不好。她以前从不曾有过这种经历。看样子,她还是不够深沉,不够老道。接下来的计划要不要改变?她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25第二十五章犀利点评
陈梓坤沮丧了两天,萧舜钦也随之安静了两天。
萧家别院里。
乐山和乐水一边烹茶一边跟萧舜钦说话。
“公子,我觉得咱们的马车坏得蹊跷,往常咱们走远路都没事,怎么就这走那么点路车轴就断了。车马行的师傅也是有人故意损坏的。”
萧舜钦漫不经心的说道:“坏了再修就是。不可胡乱猜疑。”
“是……”两人低声答道,随即又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他们以前遇到过各式各样的人,但没见过这么算计人的,而且是住到你旁边算计,不知道今日那人又出什么损招。
次日一早,陈梓坤刚刚起床,陈剑就跑过来禀道:“小的又得到一个消息,萧舜钦今早要去竹林散步。”
陈梓坤用凉水洗了一把脸,顿觉精神不少,她咬牙说道:“按原计划,去拿我的琴。”就算被他看穿,她也要做全套。
“是。”陈剑提起琴囊跟着陈梓坤前去竹林。
陈梓坤雄赳赳的迈步入林,拣了竹林中央一处开阔之地,端坐在木桩上,凝神片刻,开始弹奏起那首《清月吟》,当日陈梓坤在宫中学艺时,其中也有琴棋书画的功课,只可惜,她对这类技艺不大感兴趣。平日除了读书习武,有了空闲便去效外骑马打猎。这几日,她为了能和萧舜钦搭上话,便咬牙练起了这首曲子,此曲是正是萧舜钦的生母谢氏所做。谢氏是前朝有名的才女,通晓韵律,工于诗词。据说还曾女扮男装用兄长之名参加过诗会并一举夺魁。不知为何,她婚后不久便抑抑而终,只留下一子便是萧舜钦,萧舜钦也不知何种原因,似乎与生父有所隔阂——这些有待查探。她目前只查探出萧舜钦事母至孝,曾经守母孝五年。所以她才特意熟奏此曲,以便打开萧舜钦的心门。然后再慢慢与他接触。
陈梓坤一边飞快的弹奏着,脑中却是浮想联翩。
她猛一抬头就见萧舜钦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立在了她的面前。
琴声戛然而止,陈梓坤拱手笑道:“萧先生真巧,你也在这里?”
萧舜钦脸色凝重的评点道:“《清月吟》乃是抒发女子之怀才不遇的抑郁和愤懑,但时人不解,却硬生生将它曲解成了伤春怨别的闺怨之吟。从格调上,你比旁人高出不止一筹。”陈梓坤心中暗喜,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的谦虚道:“先生过奖,我的琴艺实在是羞于展于人前,也只能在这无人的竹林一抒胸中块垒罢了。”
萧舜钦淡然一笑:“难为你还有自知之明,你的琴技的确一般,而且方才弹奏之时,心有不专。”
陈梓坤暗自咬牙:“……”心中却陡地升起一股斗志:她绝不会放过他的!
萧舜钦似乎不欲多谈,拱手告辞:“多有叨扰,请继续吧。林中再无人了。”说罢,飘然而去。陈梓坤直楞楞的瞪着他远去的背影,怒火上涌,但是,她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了。她只好“铮铮”重新拨弄琴弦,将一腔愤怒全部发泄在琴声之中。
萧舜钦没走多远,便听见身后飘来一阵满含杀气的琴音。
晨风过林,满耳尽是竹叶萧萧之声。金色的阳光透过斑驳的竹叶撒落下来,在她的身上不住的跳跃。一直在外面望风的陈剑此时忍不住上前打断她:“公子,人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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