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所有青春里的成长和守护,她怎么能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沈燔有资格丢,可是她却没有资格放弃。
回奔的路似乎全是呼啸而过的风声,那青春的山顶上,她遇到了他,虽然只不过是匆匆一面,他却赠与她丰富的人生和情感。
那些深入骨髓的感情,怎么可以说放就放?
她奔往河边,听的河中哗哗作响,月光已经如细沙一样轻匀地洒在地面,整个城市沉睡的婴儿,她不管不顾地往河边走,只走到一半,就怔住了。
河水里立着一个修长的人影,月光映着他的轮廓,他的眼睛还是那样的坚定执着。
沈燔立在河中央,水漫过他的小腿,他的袖子全是湿的,不过还是对岸边的甘草伸出手,摊开掌心。
掌心里那一颗坠子,就像他那颗破碎太久的心。
“我,我,可不可以,再送给你一次?”
沈燔打战着说,他已经捞了这么久,水冷得让他已经快说不出话来。
“甘草,你可不可以试着爱我一次,我并不是真的如你想得那样伟大,我想你爱我。”
面前那个人,还是沈燔吗?他爱得那样的卑微,像一个在河边里捞月亮的人,无望地等着一份爱情。
甘草肝肠寸断,淌水到了河心,扑住那个人,她感觉不到那刺骨的冰水,感觉不到石头撞到脚尖的疼痛,感觉不到世界任何的声音。
她只是奋力往前扑,直到捉到他的手,十指紧紧相扣,那坠子嵌入了两人的手心。
她用力地踮起脚,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双唇颤抖地凑上去,轻轻地吻了下去,那样的温柔,像是去触动最心爱的蝴蝶之翼。
沈燔静静不动,怕是梦,随即把这女子紧紧地搂住,像是要全部放入自己的灵魂,他失散多年的另一半终于回到了怀抱。
他狠狠地吻她,这一次再不等在不避再不躲再不让。她是他的,从前,现在,将来,他都不会放手。
郊外的一处荒凉破败的坟前,有人呆呆地坐着。她望着那个坟,上面写着的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耻辱。
她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的夫妻合墓。
她爱了这么多年,最多连尸骨都没有得到,那男人临死前安排好了一切。骨灰带来和前妻葬在一起,自己为他选的这个城市最好的坟墓他不要,死后,他只想回到前妻的身边。
她死后呢?有谁会陪在她身旁?
这一辈子,那男子在她的照顾下功成名就,可是心从来都不肯给她半点。她恨。
汪碧青在一处新墓碑前弯腰坐了下来,指尖轻轻抚着碑文。她瞪着碑上的照片,轻声说:“死了就可以逃走了吗?我一定要把你挖出来,放在我帮你准备的合墓里,你逃不掉的,一辈子都逃不掉!”
“碰上你这种女人,还真是一辈子都得不到安宁。”身后突然有一个声音传过来。
“莫笙宵?你来做什么?”汪青碧猛然回头,前面是一个面色惨淡的男人,正是莫笙宵。
“我也觉得你不想见到我,但是你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见我了,所以我来看看。”莫笙宵目无表情地往前走了两步。
“什么 意思?”
汪青碧有些紧张地站起身,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
“你的大靠山,C城卫生局局长昨天刚刚离任了,你知道吧?”
“你要做什么?”
“本来是不想做什么,只是你逼人太甚,我不得不做。”莫笙宵停下步子,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妍妍藏在你家里那么久,你居然还能不动声色地每天跟我说话打招呼。说实话,我还真是佩服你。我知道你刚洗白的那笔钱投到了房地产商,想竞投的那块地我的公司也盯上了,你是想让我分心?还是想在自己手里捏一个筹码?”
“神经病!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怎么知道夏妍怀孕了,你们夫妻的事情关我什么事?”
“蠢货,你觉得我会放过么?”莫笙宵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我不管过程是什么,反正妍妍死了,如果你藏了她,妍妍怎么会莫名其妙大出血很难说不是你捣的鬼!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汪青碧拍掉他的手骂道:“你这个疯子,我就算是收留了妍妍,让你家不得安宁,我又用得着去下毒让她大出血吗?她家那个病你难道是今天才知道?再说了,我就是再很腻,也不会去冒这么大的险区杀人,你那死鬼老婆对我有那么重要吗?”
“你再说一句?”莫笙宵这个时候有一点不管不顾,夏妍的死已经查的很清楚,确实是因为她身子不适合怀孕,而导致的大出血。
但是,如果不是汪青碧藏了她,如果能早一点制止妍妍,那么,她就不会死,她就不会离开自己。
莫笙宵忽然有些神经质地一笑:“你觉得你这么多年愉悦漏税偷税做得很高明?擦边球打得很谨慎?好吧,就算你做得尽善尽美,可是你忘了,你自己早就已经存心要搞垮自己的公司。不过,是在宣椱接任之后吧?可惜啊,可惜宣椱不是个贪财的人,对你偌大个华氏不感兴趣,你自己给自己公司找的那些罪证,这下可没有用武之地了。”
汪青碧惊恐地仰着被扯住头发的脑袋:“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不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自己做了就别躲开,至于那些罪证嘛,我也给你找了个好地儿。一会儿就有警察过来,要请你过去喝喝茶,你觉得怎么样?”
“生意人哪里有干净的,”汪青碧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出声哀求,“看在我以前帮你瞒骗夏妍妮有外遇这件事,你,你帮帮我吧,不要这样。”
“哼,你不说这个还好,梅寒岭那个贱货是谁介绍给我的?你当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是故意用这个贱人来报复宣椱,故意要让宣椱伤心难过,你这个女人,还真是恶毒。”
莫笙宵手上用劲:“妍妍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帮她照顾甘草,你想要害甘草的心上人,这可不好。”
“求求你,求求你。”汪青碧听见呼啸的警车声由远及近传来,尖锐的声响在耳侧一波一波地轰鸣。
甘草早上临上班出门之前,接到了电话,微微一笑:“我也出门了,正在找包,马上。”
电话那边的沈燔笑的很是灿烂:“我们今天去哪里吃饭?”
“还是自己在家做吧!我学了一道菜。”
“好的。”
甘草挂了电话,刚出门没走几步,一眼看见路口等自己的沈燔,打着招呼迎了上去:“知道我要出来,还打电话。”
“就想早一点听到你声音。”沈燔有一点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今天有点凉,你是不是穿少了。”沈燔指着甘草的衣服说,“中午就要变天了。”
“没事,公司有厚衣服。”甘草笑笑,“快走吧,就是因为跟你约了吃早点,早上汤阿姨给我熬的五豆粥都没喝。”
“五豆粥里也有甘草吧,你自己喝自己多不客气,还是喝甜米酒好。”
甘草分外开心地看着沈燔,往日两人都是这样一起上班,但今天她笑得有一点勉强。
“看我做什么?”沈燔逮到她的视线,嘴角一弯,“再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好啊,那你吃了我。”甘草笑着回他,忽而又有些丧气,刻意地伸出手去碰了碰沈燔的手,故作轻松地说,“吃掉之前先把手给你签吧。”
沈燔一愣,定定地看着甘草:“我要是牵上了,就再也不会放开了。”
“干什么啊,又不是被强力胶黏上了。”甘草装作听不懂他的话,讪讪地就想收回手,哪知道一把就被沈燔抓住,拢在自己的掌心里,“说了让我牵,就不许反悔了。”
甘草一只手被牵,却像是一颗心都被他捏在掌心里,心里有事,半天也说不上来,最后只得说:“听说宣椱回来了。”
“是啊!昨天刚到。”
“不是要去一年吗?这才刚半年。”甘草一下子住口了,才意识到对宣椱离去的日期一直都很上心。
“嗯,院长打电话特招他回来,没他这医院还真乱成一团,你别看这小子平时不上心的样子,工作起来不要命。”沈燔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说起宣椱时,有一股子发自内心的自豪,像是兄长说起自己最得意的弟弟。
“那他知道?”
“嗯,他知道了,我昨天和他说了我们的事。”
甘草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就停了,低头走一会儿又艰难地问:“他说什么?”
“他没说什么,那小子说他要结婚了,还说祝我们幸福。”沈燔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没有看甘草,他清楚记得昨天宣椱和自己站在医院的长廊里,变得又黑又瘦的宣椱。
宣椱当时握着门柄,正准备进房间,沈燔看到宣椱高兴地走上前,正想如从前一样拍他的肩。他们小时候学医那会儿,经常打架,有时候打得头破血流,被朱榻老师被罚不吃晚饭,宣椱不受罚,偷了饭团回来,两人还是鼻青脸肿,宣椱又把饭团分一半给他。
他是不记得自己前不久才和宣椱打过闹过,爱情让他弱智,让他高兴,让他宽容,让他忘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