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们?”甘草一愣,“很好啊,很好的朋友。”
穆璞云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那天在我家的事,是我做得过了,一直没机会跟你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不会不会,我都忘了,”甘草忙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我早晚也是要知道的。没关系,是我要谢谢你告诉我才对。”
“那你怎么一直也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呢?”穆璞云也不等她问自己,径自开口说,“你还记得吗?上大学的时候,我们两个总是爱在熄灯之后爬出去吃宵夜。有一家小店的烧烤做得特别好,咱们每次总要去吃几串才罢休。你从来都是个对帅哥不上心的,我不一样,看见长得顺眼的总是要多看几眼才罢休。”
“沈燔也在那儿吃烧烤?”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穆璞云嗤了一声,“是每次我俩坐定点烤串的时候,他十次有个四五次也会晃进来,找个僻静的角落,也点了些吃的,但是每次都不吃。我起先还以为他是对我存了什么心思,后来发现他竟然一点上来搭讪的意思也没有。”
“因为我留了心,渐渐发现不是只有晚上吃烧烤才能看见他,回回咱们夜不归宿或是玩到半夜,路人里总有他一个。起先我还有些怕,后来次数见得多了,也就当作是个太有缘分的陌生人。”
余花落处(2)
甘草听得惊异,忙问:“那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
穆璞云翻了翻白眼:“我当时指了几次给你看,你回回都看到狗肚子里去了,什么也不记得。不过我也是个玩心大的,毕业之后也就渐渐把这事情忘差不多了,直到有一天我不是拉你去相亲吗,你带上沈燔一起,我第一眼就觉得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还以为是这男的得了我的眼缘。”
“后来,后来你就想起来了?”甘草不知道此刻自己作出一个什么表情才合适,沈燔在她大学的时候就跟踪她?他干吗要跟踪?难道还是有什么居心不成?
穆璞云摇摇头:“要是当时想起来就好了,也省了我后头多少心思。后来你成心撮合我俩,我看他也挺对眼,以为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投怀送抱,怎么能有男人挡得住。哪知道不但是挡住了,简直是把我掀翻在地又踏两脚。”
甘草对这事情有些歉疚:“当时也是我不好,乱点鸳鸯谱,明知道他对我有点意思,还硬把你拽进来。”
“不关你的事,要怪还是怪我自己,是我动了心。”穆璞云苦笑了一记,“我本来想的是,他认识你也没有几天,即便是有好感,也无非就是好感而已,我都已经倒追了,肯定让他的心思没两天就转到我这儿来,哪知道后来越处越不对头。我追问他,他却也咬死了口什么也不说。”
“那时候你已经跟宣椱在一起了,沈燔那一阵子脸色却是越来越凄惶,我当时看得百思不得其解,心说这也太不正常了。至于吗,才刚认识你几天啊就这样。直到有一天夜里我翻以前大学时候的照片看,才猛然想起这件事。当时我自己也吓坏了,一个电话打到沈燔那里,他居然也没否认,只是说‘看你们两个女孩子半夜不回宿舍,怕碰见坏人或者遇见什么事’。”
“就因为这个?”甘草也是听得心惊,“为了怕我们出事,所以每次我们夜归他都跟着?”
“不是我们,是你。我也就是沾了你的光,与有荣焉而已。再后来的事情就不难猜了,我问他是不是就是当年送你红娘子的人,他当时就坦然承认了,不过也警告我说让我不要说出去,怕因为这件事情让你跟宣椱闹不合。”
甘草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能说什么呢,缘分总是一件那么叵测的事情,时而擦肩、时而相逢,时而被命运撮合着亲密又疏离,却始终也识不出今生前世的绕指情思。
穆璞云陪着她唏嘘了一会儿,突然拍拍她的肩说:“嗨,你姐夫来了。”
甘草一抬头,果然见着是莫笙宵,撑着一根独拐正一瘸一拐地穿过小院子往屋里来。
“我扶你一把。”甘草站起身走过去,有些冷淡地说。她心里对莫笙宵依旧是十分厌恶,却也知道无论如何,把夏妍的死全推在莫笙宵身上并不公平,夏妍过世的那一天,自己的态度的确是过激了。
“自己来就好,”莫笙宵有些受宠若惊地往边上闪了闪,“我走习惯了,不碍事的,再有个几天连这拐也用不上了。”
“那你坐吧,”甘草端过一个软凳扶他坐下,“那天在医院是我态度不好,姐姐的事情,终归大家都不好受。”
莫笙宵脸色一黯:“是我没有照顾好妍妍,你那么说我一点也没错。”眼睛在灵台里一扫,正好看见屋子正中的挂着的夏妍黑白遗照,有些求恳地开口说:“甘草,把那张照片拿给我看看?”
余花落处(3)
甘草心一软,听地眼泪就要掉下来,却是穆璞云手快,拿了那副照片递给来给莫笙宵。
“我当年认识妍妍的时候,妍妍就是这幅样子。”莫笙宵摩挲着照片,一时万种情绪闪过心尖,像是要把心脏挤破。呆滞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妍妍临死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你,甘草,你想要什么?”
甘草本来想说:除了姐姐什么也不想要。又觉得这样的气话放在现在实在也没有什么意义,况且那一日是在激愤之下能撂几句狠话,今天看着莫笙宵也有些可怜,只是淡淡地说:“现在不缺什么。”
莫笙宵抬起眼定定看了看她:“甘草,你的那个男朋友,是叫宣椱吗?你稍微小心一点。”
“什么意思?”甘草听得莫名其妙。
“他对你好吗?”莫笙宵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换了种说法问。
“对我挺好的。我要小心他什么?”甘草不依不饶,莫笙宵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让人觉得古怪万分。
“有时候一个男人对你好,未必就是真的好。你,你知道他在外头跟什么女人一起胡混吗?”
甘草这次听明白了,心头有些薄怒:“莫笙宵,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坏,你也不要以为你这样浅白的挑唆能起到什么作用。宣椱是个怎样的人,是不是坏人,会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我比你清楚。”
门口人影一闪,却是宣椱跟着沈燔前后脚走了进来。
沈燔就听了个话尾,见着屋里气氛紧张,成心打趣说:“什么好人坏人的,甘草你今年都多大了?还这么给人划定义,那是小孩子的勾当。”侧脸一见了穆璞云,脸上的笑容呆了呆。
莫笙宵听了这话,冷哼一声:“你既然这么相信他,那你也不妨问问他,妍妍过世那天晚上,他去了什么地方,又是跟什么人在一起的。”
甘草听着莫笙宵说得这么笃定,也有些疑惑地望向宣椱:“宣椱?”
宣椱转过头并不答话。
“成了,成了,别说了,别说了。前几天的事情今天又提起来做什么?”穆璞云见着甘草脸色越来越不对,宣椱却一直都不搭腔,忙一把抓过她到身边,又出声阻止莫笙宵继续往下说,“今天是祭奠夏妍姐姐的日子,大家心情都不好,说点别的吧。”
沈燔也忙把话题往旁地扯:“甘草,汤阿姨呢?怎么没见着?”
甘草摇摇头,眼睛一刻也不挪地依旧看着宣椱:“宣椱,他说的是真的?”
宣椱吸了口气,终于转过脸来直视甘草的眼睛:“是。”
“谁?”甘草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忍不住打冷战。
“我。”门口一个女声响亮亮地响起。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向门口看去,这一众眼光中或有了然或有惊诧,只见门口俏生生立着的,正是一袭素衣的梅寒岭。
“你来做什么?”莫笙宵显然也没料到梅寒岭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先过众人醒过神来,“我跟你之间的事情,该说的都都说清楚了,还有什么话,你等我给你打电话,现在你先出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放心,我这可不是为了跟你纠缠不清来着。我再不济,规矩总还是懂点的,你也别先着急上火,我这次来可跟你没什么关系。”梅寒岭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有些调笑意味地弯了弯嘴角,“什么叫不是我该来的地方?说得好像你又有多名正言顺似的。做错了事情可不能一味地往旁人身上推,自己撂干净了,也不见得就多清白。”
余花落处(4)
莫笙宵听得怒起,梅寒岭在他身边的这几年,从来都只是朵软玉温香的解语花,凡事无论大小均唯唯诺诺听命于己,万料不到她竟然揣着这样一副伶牙俐齿,此刻猝不及防地反扑回来,一时倒说得人哑口无言。
甘草自从见到梅寒岭进屋开始,一双眼睛就死死盯着她,脑子里无数激烈又纠结的念头铺天盖地翻滚而来,眉毛不自觉地绞到一处。
沈燔看得有些焦急,今天这样的场面实在太过混乱,不知道最后要怎么打发了才好。见着宣椱却一点也没有要出来说些什么的意思,一双眼睛只是盯着梅寒岭的手腕处,于是在心里暗骂这小子混蛋。